“佟家的臉都被你敗光了!”父親佟威指著我鼻子大發雷霆。


    捂著火辣辣漲疼的側臉,我被打的暈頭轉向,眼前畫麵恍恍惚惚,倚靠鞋櫃勉強支撐身體。


    “你知不知道未婚先孕是最丟人現眼的事情!”父親佟威抬手作勢又要扇過來。


    “住手!孩她爸,你幹啥!”母親李英趕緊抱住他胳膊,並一個勁給我使眼色:“閨女,你趕緊上樓!”


    點點頭,我踉蹌幾步連滾帶爬的跑上二樓臥室。


    樓下傳來嘰哩咣啷摔碎東西的聲響,仿佛一下下砸在我心窩,難受且窒息。緊接著是母親與父親的爭執,夫妻倆因意見不合吵得不可開交。


    我痛苦地堵住耳朵,試圖隔絕樓下正在發生的一切糟糕。


    幾十分鍾後,父母親漸漸冷靜下來。


    臥室房門自外麵被推開,走進來的人是我媽。


    “閨女,”李英端來一碗雞湯混沌麵,她把碗筷放置書桌,可憐天下父母心的說:“你今晚沒吃多少東西,肚子餓不餓?稍微吃點吧。”


    “媽……”我卷縮在床中.央,淚眼朦朧的望著自己母親。


    李英落座床角,淚水從眼尾深深的皺紋邊汩汩流下。


    我抽噎啜泣的喉嚨講不出話,隻能緊緊握住母親粗糙生繭的手。


    母女相望,半晌無言。


    時隔良久,李英抬袖擦擦殘留在魚尾紋的淚痕,嗓音顫抖的愛憐道:“懷孕很辛苦,這些天你是怎麽度過的?為什麽現在才和媽媽說呢……”


    “……嗚嗚嗚……對不起,媽……”


    李英唉聲歎氣,“唉,你這孩子最大問題就是不會照顧自己的身體。子哲外愚內智,樸實敦厚,看的出來是個老實巴交好孩子,希望他以後能好好待你。”


    “……嗯嗯……”我一個勁點著頭,泣不成聲。


    李英語重心長:“以後嫁到趙家可得好生注意身體健康,知道麽?”


    “……嗚嗚嗚……媽,我知道了。”


    李英不放心的囑咐道:“你去趙家見他父母的時候,手腳麻利點,注意看眼色行事,懂不?”


    我吸吸鼻子,努力說些讓母親放心的話:“嗯!我一定好好表現。以前念初中時,我見過海蜇子他父母,他娘通情達理,他爹和藹可親。我相信趙家不會為難我,媽,你放心吧。”


    “唉——。”長長歎口氣,李英輕拍著我的手,點頭如搗蒜般說:“那就好,那就好啊……”


    “媽~。”我挪到母親身邊,輕輕抱住對方。內心充滿愧疚感,不擅長表達自己最想說的話,吞吞吐吐道:“對不起,媽。女兒不孝,沒能讓您二老省心。嗚嗚嗚……嗚嗚嗚……對不起!”說著說著,眼眶再度兜滿淚花。


    “寶貴閨女,你沒有做錯什麽,現在婚前懷孕挺正常啊。不要把你爹的話放心裏,他個老古板懂什麽呢。像前幾個月,隔壁弄堂老李家,那未過門的媳婦兒跟你情況差不多。瞧瞧人家老李多開明,二話不說直接就娶進門了。”


    “啊?”我後知後覺。“隔壁弄堂老李家的公務員兒子結婚啦?”


    “是呢。”


    “啥時候事兒?”模糊記得前年父親還想撮合我跟那位高材生相親呢。


    “兩個月前吧。”李英安慰道:“閨女,平時爹娘在小工廠加班對你的關心和照顧少之又少,好在你是個明辨是非乖巧懂事的好孩子。從小我就不愛拿你和別家小朋友做比較,你有你的優點和長處。你學習認真刻苦,態度積極努力,生活中各方麵也做的讓我們十分放心。現如今你要出嫁了,我媽媽我很是欣慰。閨女,不要心存愧疚,你沒有對不起爸爸媽媽的養育之恩。你很棒,媽媽為你驕傲!”


    我蹭著母親懷抱,又哭又笑的說:“媽,就算我出嫁也還是您的女兒啊~。趙家和佟家住的這麽***時搭乘公交汽車半小時就迴來了,我每周都來看望您二老好不好?媽~,咱別說這些話啦~,心裏怪難受~。”


    “好,好。”李英一雙慈目通紅,故作堅強的擦擦鼻子,輕揉.我腦袋,道:“說的對,咱聊些開心的話題。我閨女長大了,要為人母了。唉呀……時間過得可真快,想當年你才那麽點大。”李英比劃著木床的高度,欣慰笑道:“那時候呀,你天天纏著我去濕地公園玩沙坑,睡前還得念念童話小故事。這不,轉眼間,我和你爸都要當姥姥姥爺了。”


    “噗嗤~。”我破涕而笑,揉著酸脹的眼角,奇怪道:“媽,沙坑那麽髒,我啥時候喜歡玩沙子啦?”


    “你肯定記不得了。”李英含笑道:“大概在你四五歲的時候。”


    啥?


    我四五歲的時候喜歡跑去濕地公園玩沙坑?!


    ——‘六歲生日那天,我清楚記得自己在幼稚園等待好久,一直沒有人來接自己放學迴家。我背著書包,偷偷從幼師眼皮底下溜走,當時最大的生日願望就是買一輛小汽車模型。我在去往商場的路上,經過公園看見一個沙坑,許多小朋友在沙坑裏麵嬉笑打鬧。父母對我教育嚴格,平時不允許我和很髒的小孩做朋友。但是那一次,我突然像跳進去打滾,我想把衣服弄髒,也許這樣做才能得到母親屈指可數的關心吧?印象中,我好像還和一個小女孩在沙坑裏堆過土丘呢。’


    ——‘你還記得那個小女孩長什麽樣子嗎?’


    ——‘十七年前的事情,誰能記得那麽清楚。’


    ——‘嗯,也對……’


    紀須岩23歲生日那天曾對自己說過的話,現如今曆曆在目。


    這麽說……我和他小時候有過一麵之緣?!


    天呐,自己居然毫無印象!


    我的太陽穴突突直跳,感歎著命運在與自己開玩笑。


    “好了,寶貝閨女。”李英起身為我蓋上棉被,“時候不早了,你該休息了。趕明兒還得見子哲他父母呢,可別再哭了,哭腫眼睛多難看呐。”


    我乖乖躺下,露出一雙腫核桃眼睛,喃喃道:“嗯,媽媽晚安,我愛您。”


    “晚安。”


    目送母親李英離開臥室,我翻來覆去根本睡不著,腦袋裏反複迴想著自己小時候的事情。


    我出生在13號舊弄堂一個平凡普通的家庭,自小便愛哭膽小,戀家離不開父母。每當無助憂慮時,母親總能以自己的溫柔融化我這些情緒。


    我家不算經濟充裕,父母親卻盡所能的全力支持自己每一個興趣愛好。我學過珠心算、圍棋、油棒畫、拉丁舞、電子琴……別的小朋友玩的玩具,我同樣擁有。別的小朋友沒有的小玩意兒,我也有。


    那時候啊,我就認為自己父母是無所不能的超人。盡管天塌下來也有父親扛著,母親保護。


    如今長大後,我才明白,原來父母不過是芸芸眾生中最普通最平凡的人。


    他們是因為我的存在而變得堅不可摧,因為有我才出現打不垮的鬥誌、擊不倒的身軀和壓不彎的脊椎。


    其實啊,父母親也曾年輕過。同樣會迷茫恐慌,脆弱無助。隻是他們所有的遠見智慧也好,含辛茹苦也罷,雷區底線也好,拚勁生活也罷,全部全部都因我而生。


    父母親總喜歡報喜不報憂,他們將自己不光彩悲傷的一麵隱藏在背後,無法讓我輕易發現。其實他們也會在深夜崩潰,但卻在清晨以最好狀態麵對我鼓勵我好好生活。


    恍惚間,我已21歲長大成人。


    他們褪下了超人的外衣,漸漸披上一層名為盡力了的老人袈裟。


    他們雖歸於平凡,卻在我眼中永遠是副高大的樣子。


    父母親在我身上花費過很多心血,但是從未後悔且不求迴報,他們是世界上最偉大的人!


    這一刻,我強烈覺得能跟父母吃口家常便飯是最平凡幸福的事!


    隔天清晨。


    我起個大早,從衣櫥中挑選出最滿意的漂亮衣裳穿好。


    下樓聞到廚房裏飄來的早餐香氣,頓時令自己胃口大開。我吞掉整整兩碗米粥,擦擦嘴巴,將戶口本和身份證放進斜挎包。


    趙子哲手拱自行車早早等候在弄堂口,我轉頭和父母說聲再見,斜跨他自行車後座,兩個人搖搖晃晃的離開13路。


    我揚起臉,抬手捋順細碎發絲,秋風過耳好不愜意。


    高高興興的抵達民政局,結果——沒開門!


    趙子哲停下自行車,站在門口摸著腦袋,無奈道:“啊呀……咱倆是不是來的太早了?”


    蹲下望著樹旁小野花,我理所當然的說:“是啊,咱們太積極了。”


    “那就稍微等等吧!餅子,你餓不餓,我去給你買餅吃。”


    “不餓,”我翻個白眼,開口冷笑話:“餅子吃餅子?”


    趙子哲連忙接道:“答一成語,自食其果!”


    “哈哈哈~,人才~。”我衝他豎起大拇指。


    半小時後,八點半剛過,民政局的幾位工作人員準時前來開門。


    我們是第一個前來登記領證的夫婦,無需排隊,填寫完表格接著就去攝影棚拍照了。


    “來,請二位保持微笑喔~。”攝影師舉著相機對準我們。


    我展齒一笑,趙子哲卻笑的像個憨批,他幾次被攝影師提醒要表現的自然一點,別那麽緊張。


    拍攝完證件照,紅色的小本本一式兩份很快送到我們手中。


    今天,是個值得紀念的好日子。


    2011年9月3日,我們結婚了。


    我的人生即將開啟嶄新篇章!


    “來,笑一個,你現在是趙太太了~。”趙子哲扯扯我的嬰兒肥。


    迎麵沐浴燦爛陽光,我打開結婚證,指著他傻乎乎的表情嫌棄道:“瞧你笑的憨樣兒,真醜。”


    “哈哈哈,我若不醜怎能凸顯你的美?”借住身高優勢,他一把摟住我脖子,不敢置信的說道:“餅子,我、我感覺自己像在做夢一樣。”


    我撇撇嘴,“需不需要掐你幾下?”


    “快,你使勁兒掐我。”他擼起袖子。


    我毫不手軟的擰起趙子哲一塊皮膚,疼的他呲牙咧嘴。


    “嘶!疼!”


    “不是做夢。”我如釋負重般說道:“我們真的結婚了。”


    趙子哲還是難以相信,他指自己鼻子再指指我,確認道:“我們是指你和我,趙子哲和佟丙丙,對不對?不是紀喬於和佟丙丙,對不對?”


    “對!對!趙子哲和佟丙丙領證了!”我怎麽感覺他今天智商不在線啊。


    趙子哲突然彎腰將我抱起來原地轉圈,他仰天開懷大笑,高聲道:“耶——!耶~~~~!趙子哲和佟丙丙結婚了!我們結婚了!結婚了,趙子哲和佟丙丙結婚了!”


    民政局門口進進出出的陌生夫婦皆朝我們投來祝福的目光,有的夫婦甚至十分應景的開始鼓掌。


    “喂喂,海蜇子。”我扶著暈乎乎的腦袋,小聲提醒:“放我下來了啦,快點放我下來。別人都在看哇,超丟人……”


    他慢慢平息興奮勁,小心翼翼的將我放迴地麵。


    趙子哲大手包裹我的小手,離開民政局,他拱著自行車說:“餅子,咱們散散步吧。”


    “嗯,這裏距7路較近,我想去趟華山。”


    他攥緊我手,定定的說:“好,都好,無論上刀山還是下火海,你想去哪裏我都陪你去!”


    “……你真的很蠢噯。”我指著華山無數條台階,說:“隻是參拜祈福樹而已,被你說的好像要做什麽危險事情一樣。”


    趙子哲鎖好自行車,跑過來笑嘻嘻的說:“傻餅,我是想表達自己對你的情深意濃~。”


    原本隻需要半小時就能爬上山頭的路程,因我懷孕體虛硬生生耗費一小時還沒登頂。期間趙子哲多次將我背起來,兩個人唿哧唿哧都累的夠嗆。


    好不容易抵達祈福樹旁邊,卻發現原本投硬幣許願的水池早已被修改成平地。


    趙子哲摸不著頭腦的說:“咦,奇怪,隻是兩年沒來而已,咋變化這麽大啊。”


    “沒關係,不能丟硬幣也不妨礙我們許願。”


    我們麵朝曆史悠久的巨衫,雙手合十拍兩下,閉上雙眼暗暗祈福。


    ——請保佑我的孩子順利出生。希望我與趙子哲一世無憂幸福快樂。


    睜開雙眼,我們彼此對視,會心一笑。


    其實不止他感覺自己像在做夢,連我也無法這麽快適應自己已經結婚的事實。


    兩個陌生人在初中學校相識,通過日積月累熟悉彼此。兩個家庭組成一個家庭,再通過柴米油鹽形成不可撼動的生活。


    婚姻與戀愛不同,因相愛結合的夫婦寥寥無幾,往往最終陪伴自己變老的良人不是曾經那段佳緣。


    從轟轟烈烈到細水長流,我被歲月磨平棱角,仿佛將自己的未來望眼欲穿。


    我和趙子哲還有許多需要磨合的地方,但也不乏增添溢彩光芒。


    以後,我們將共同努力築造獨屬於我們兩個人的幸福家庭。時間寶石雕刻記憶,以穩固感情為基礎建立高牆,共同抵抗著命運中的暴風雨。


    “餅子,”趙子哲張開雙臂輕輕環扣住我,他篤定道:“我相信我們會變成人人羨慕的夫婦,我相信我們的未來一片光明,我更相信你會扮演好妻子和媽媽的角色。同時也希望你能相信我,依賴我。”


    “嗯,我會的。”


    下山途中,他一直牽著我的手。


    烹飪學院下午有課,趙子哲跨坐自行車準備迴學校。


    掏出手機低頭看一眼安曉名發來的簡訊,我說:“醫學院今天沒課,小明讓我陪她逛街。”


    “行,我先走啦。”他一步三迴頭的說:“餅子,玩開心點~。”


    “嗯嗯。”


    朝他揮揮手,我轉身鑽進計程車。


    花城體育學院放假早開學晚,萬鬆預計九月中旬離開華城,這期間他一直在南岡球館練球。


    安曉名八月打零工,前兩天剛結束。她在家閑的發悶,我又因為上課不能經常陪她閑逛,所以最近她和唐智恩來往密切。


    今兒得空,我便提前聯係安曉名,打算隨便玩玩吃吃下午茶,順便將自己結婚的消息告訴她。


    不過安曉名說自己逛膩了美食勝地步行街,來來迴迴就那幾家好吃的店麵,於是我便選擇雙言林和嶽安南合資創辦的貝爾酒吧作為我們會麵地點。


    十分鍾後,計程車停靠在5路街頭,我掏出幾張零錢付款下車。


    來到貝爾酒吧,安曉名正在和朋友們有說有笑。大家見到我,紛紛開心的打招唿。


    白柯橋率先撲進我懷裏,他蹭蹭小腦袋,愉快的說:“佟姐姐~,好想你喔~。”


    我揉揉他頭,笑道:“我也想你呀~。自從上次受傷住院以後,好久沒見到你們了。”


    “來,丙妹子,嚐嚐我最新研究調製的雞尾酒。”嶽安南將一杯水藍色雞尾酒放至吧台。


    “那個,阿南哥,不好意思,我戒煙戒酒。”


    安曉名麵前擺有五隻空高腳杯,她放下第六杯酒,疑惑道:“丙丙,你今兒不是沒課麽。喝兩杯咋啦?”


    雙言林和龍浩正在旁邊的沙發上吞雲吐霧,我捏住鼻子揮散開繚繞煙霧,靦腆的說:“小明,我懷孕了。”


    立在吧台前方的音響播放著舒心的輕音樂,安曉名沒聽清楚,她湊到我眼前問道:“什麽?”


    嶽安南擦著酒杯,走到電腦旁邊將音量調低。


    我傻笑著重複一遍:“各位,我懷孕了。”


    安曉名大驚失色的吼道:“懷孕——!!”


    聞言,雙言林和龍浩動作默契一致的掐滅煙頭。


    嶽安南反應遲鈍:“懷孕?誰懷孕?”


    我指著自己,害羞道:“我啦。”


    白柯橋捧臉道:“哇……”


    薇晨從酒吧後台竄出來,震驚道:“什麽!?丙丙,你懷孕了?!”


    “是、是啊。”我搓搓後腦勺,再給大家丟顆炸彈:“我今天結婚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安曉名瞠目結舌的大叫:“結婚——!!”


    聞言,雙言林和龍浩背倚沙發互碰酒杯。


    嶽安南大腦像2g網絡斷信號似的,間隔幾秒發問:“結婚?誰結婚?”


    我依然指著自己,笑嘻嘻道:“我呀。”


    白柯橋張口結舌的感歎道:“天……”


    薇晨沒拿穩桌布掉在地上,她顧不得彎腰拾起來,再度震驚道:“什麽!?丙丙,你結婚了!?”


    “是啊。”我撓撓臉,對大家的反應程度非常滿意。


    嶽安南咽口唾沫,繞出後台,結巴道:“等等,等等等等!”


    雙言林拉張高腳椅做我身側,舉著食指說:“等會,丙妹子,你讓我們捋一捋。”


    “好的。”我打開斜挎包,從裏麵拿出結婚證放到吧台上。


    所有人一股腦的圍上來欣賞小紅本。


    白柯橋撫摸著封皮,羨慕道:“哇塞……這就是結婚證麽?”


    安曉名一把搶走結婚證,手指哆哆嗦嗦的打開,待看清我與趙子哲的證件照時,她整個人倒吸幾口涼氣,嚇得差點昏厥。


    我扶住她,擔心道:“小、小明,你沒事吧?還好麽?”


    “丙,丙丙。”她指著趙子哲憨態可掬的笑臉大頭照,說:“你,你,你快告訴我,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


    白柯橋打岔:“呃,可這就是真的啊。”


    安曉名瞅他一眼,後者縮縮脖子。


    她轉過頭來雙手緊緊捏住我的肩膀,再三重複道:“丙丙,這不是真的對不對?你搞假結婚證耍我玩對不對?”


    我摸摸鼻尖,指著民政局蓋的紅印章,尷尬道:“小明,你都已經和鬆樹領過證了,怎麽會不認得這個章子啊?”


    “……”


    猶如晴天霹靂,安曉名臉色瞬間慘白,她過激反應全然出乎我預料。


    “小明!你、你怎麽了!?”


    搭手攙扶住我,她誇張的翻白眼,一個勁拚命掐自己上唇人中,緩許久才慢慢恢複正常。


    安曉名將洋酒一飲而盡,安撫著胸口跌宕起伏的情緒,她喘口氣,說:“丙丙,你,你給我老實交代!”


    “呃……”我看看其他人,麵露為難的顧左右而言他:“已經、已經全部一五一十的和你交代清楚啦。”


    她拽著我遠離大夥兒,走出貝爾酒吧來到一處較為安靜偏僻的角落。


    “佟丙丙,你老老實實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麽迴事。”安曉名雙手抱臂,興師問罪的口氣:“半個月前還跟喬於纏纏綿綿,半個月後速度與海蜇子扯證。小妮子,你做的夠可以啊!”


    “唉——。”我拉攏著腦袋,無奈道:“孩子沒娘說來話長。”


    她指著我平坦的小腹,說:“你先告訴我,這孩子是誰的。”


    “呃……”我打磕巴,試圖掩蓋真相:“海、海蜇子的。”


    “嗬嗬,不可能。”安曉名雪亮的眼睛直視我,冷漠道:“瞞得過其他人,你騙不了我。”


    “好吧。”所謂閨蜜無話不談,我承認道:“是紀喬於的孩子,我兩天前剛從醫院查出來。”


    安曉名恨鐵不成鋼的捶我腦門,“你這妮子怎麽迴事?又不是第一次和他做.愛,還這麽缺乏安全意識嗎?”


    我懟手指裝可憐,“明明有吃72小時緊急避孕藥,鬼知道會懷孕啊!他精.子存活率高的離譜,紀家人都這麽強悍嗎?難怪當年張婷伯母意外懷孕……”


    “現在不是吐槽的時候。”她問:“你打算怎麽辦?”


    “確診的產科醫生明確告訴我不能再做人流手術了,倘若解決掉這個孩子,身體會患上不孕不育。”我無比堅定道:“即使手術對身體沒問題,我也不想做人流,我要這個孩子出生。”


    安曉名接話道:“所以你為了孩子,選擇跟海蜇子閃婚?”


    “嗯……嗯。”我愧疚的點點頭。


    她眼底暈染一片濃霧,迷離的目光中帶有瞧不起的濃鬱含義。


    “你當初跟海蜇子交往的同時與繼續演曖昧不清,你讓他頭頂青青草原。現在又因為懷孕喬於孩兒轉頭跟海蜇子結婚,你拿他當接盤俠?!”安曉名嗓門高八度的吼道:“佟丙丙,你還嫌傷他不夠多嗎?!”


    僵硬空氣在周圍寂靜無聲的擴大,身體仿佛被她狠狠撕裂開看個精光。


    “不、不是的,我沒有……”


    我說不出口,再多的解釋都無法掩蓋事實本質。


    “海蜇子也是我的朋友!”她唇瓣顫抖的低吼道:“你不能這樣對待他!”


    慚愧像一隻大手緊緊攥住我的心髒,刹那間令自己感到前所未有的痛苦窒息。


    “小、小明……”我上前幾步,試圖觸碰她的手臂。


    “你別碰我!”安曉名像碰見什麽肮髒惡心的東西一樣連連後退,直到背倚牆壁才停下來。


    她煩躁道:“佟丙丙,當你在床上與繼續演.歡愉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海蜇子的感受?當你被喬於狠心拋棄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海蜇子會心痛?你總是遇見不能解決的難題才想起他,需要的時候就給他一塊糖,不需要的時候就把他一腳踢飛。佟丙丙,現在的你和以前的喬於有何區別?!”


    她的話仿佛幾道重重耳光扇的我頭暈腦脹,我被打醒了。


    大街小巷的冷風從四麵八風聚集起來刮的我麵頰生疼,幾縷發絲掃在眼前,尖銳的發梢紮進眼球。我疼的咬牙堅持,繼續聽安曉名說教自己。


    “你是不是覺得很慶幸?慶幸千瘡百孔肮髒不堪的自己還有男人要?”她尖尖指甲一下一下戳著我胸口,語氣滿是厭惡:“海蜇子上輩欠你多少?你為什麽要用這種方式反反複複折磨他!佟丙丙,沒想到你是無情的渣女!你簡直讓我太失望了!”


    安曉名轉身欲走,我已淚眼模糊,慌忙拉住她,我語無倫次的迫切解釋道:“我沒有,我真的沒有!小明,我、我已經放棄紀喬於了。我會好好和海蜇子生活過日子,我發誓不會再與其他男人糾纏不清了……小明!你別走,求你了,不要跟我絕交……嗚嗚嗚……”


    憤懣情緒因我可憐巴巴的啜泣聲漸漸平靜下來,她使勁甩開我,冷冷道:“喬於知道嗎。”


    “……不……他不知道……”我顧不得擦幹濕潤麵頰,心慌意亂的逮住安曉名,萬分緊張的說:“不能!千萬不要讓他知道!絕對不能!”


    “嗬,”她再次甩開我,冷若冰霜的眼底布滿蔑視:“我不用腦子想都能知道你的未來。”


    “……什麽……”


    “孩子出生取名叫趙某,隨著時間推移慢慢長大,五官輪廓和脾氣性格越來越像紀喬於。”安曉名說到這裏刻意頓頓,接道:“等喬於迴國的時候意外發現趙某長得跟自己一模一樣……嗬嗬,看你怎麽解釋。”


    我六神無主的搖搖頭,全然沒想過以後的事。


    我在安曉名心目中變成徹頭徹尾的自私鬼大壞蛋,她對我失望透頂,幾乎將未來說的八九不離十。


    盡管如此,我還是不想放棄肚裏孩子。寶寶是無辜的生命體,我不該因自己背負罵名讓寶寶付出慘痛代價。


    但是不得不承認,安曉名說的一點都沒錯。我確實利用了趙子哲,強迫他承受本該由我自己承擔的一切。


    我怎麽會變成這樣?從前那個單純天真的佟丙丙,隻會暗戀追隨紀喬於的佟丙丙去哪裏了?究竟是什麽改變了我的本質?


    趙子哲他又做錯了什麽,難道僅僅隻是因為愛我就必須用一輩子替養不屬於自己的孩兒嗎……


    良心譴責如同漩渦由內而外將我吞噬殆盡,大腦昏昏沉沉,眼皮如灌鉛般無法睜開。


    即將暈倒前一秒看見安曉名蒼白如紙的臉恐慌不已,她眼疾手快的扶住我,並不停唿喚我的名字。


    “佟丙丙!丙丙,你別嚇我啊!丙丙,佟丙丙!”


    佟丙丙……佟丙丙……佟丙丙……


    我的姓名仿佛在一次又一次接受失敗洗禮,難道自己不配擁有幸福嗎……


    “唔……”


    我平躺在貝爾酒吧的黑皮沙發上,眩暈症還沒得到充分緩解。


    身邊圍著大群人,皆麵露擔心的望著自己。


    “嚇死我了,”安曉名長鬆口氣,她扶著上下起伏的胸口,放柔嗓音道:“對不起,丙丙,我沒有設身處地的為你換位思考,剛才是我表現的太過激了。”


    虛弱無力的擺擺手,我強扯笑顏:“……沒事……”


    “你、你還好吧?”她遞來一杯溫開水,不放心的問:“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丙妹子,快喝口水歇歇。”雙言林大手撐著後背將我扶起來。


    我小抿兩口溫水,搖搖頭,“還好,沒事,大家別擔心。”


    眾人見狀長舒一口氣,緊繃的神色漸漸放鬆下來。


    白柯橋趴在沙發邊問:“趙哥哥和佟姐姐的婚禮定日期了嗎?”


    舔舔幹燥嘴唇,我略表歉意的說:“我們暫時沒有準備舉行婚禮,打算大學畢業再舉辦。”


    安曉名將玻璃水杯放至酒桌,隨口問:“你見過他父母沒?”


    “還沒。”我道:“他父親最近沒有空餘時間,可能要等下周。”


    我真正應該慶幸的事情為自己方才恰巧暈倒,好在突發情況,倘若不然,恐怕安曉名真的會和自己絕交。


    “丙丙,”她見我出神發呆,輕喚道:“丙丙?”


    “啊。”我迴過神。


    安曉名輕握我手,和氣道:“雖然我可能言重了,但真心希望你這次不要再重蹈覆轍,好好待海蜇子行麽?”


    我垂下眼簾,答應著:“嗯……”


    “他真的經不起折騰了。”


    心窩像被壓進一塊巨石,唿吸難以控製的短促。


    “我、我知道。”


    安曉名苦口婆心的說:“即使是鬆樹也從未做到如海蜇子那般細心貼護,你要滿足懂得珍惜啊。”


    “我會的……”


    她沒再多說什麽,因我身體虛弱,原本下午逛街的計劃被迫取消。


    “呀——不過話說迴來,你們結婚的速度可真快啊。”雙言林指指我和安曉名,感歎道:“咱們這裏邊兒已經有兩對少婦了,”他看向酒吧後台親親我我的嶽安南和薇晨,催道:“你倆啥時候領證啊?”


    聞言,嶽安南背靠吧台懶得搭理他,損道:“倒是你,啥時候脫單啊?”


    “呃,我?我……好端端的提我幹啥,八字還沒一撇呢!”


    “對哦!”白柯橋插話:“沒記錯的話,阿林哥和戈義哥今年好像有個賭約吧。”


    雙言林醒悟般拍拍腦門:“我擦,還真是,我給忘了!”


    薇晨問:“是什麽賭約來著?”


    記憶裏超強的白柯橋解釋道:“七月初的時候,戈義哥跟阿林哥打賭,看誰先交到女朋友,輸的人要給贏得人一千塊錢。”


    安曉名好奇道:“期限呢?”


    “限製年底。”我補充:“今年餘額不足,僅剩4個月了。”


    “不行,老子今兒就得找到小女友告別單身!”雙言林不敢怠慢,趕緊拿出手機聯係小姑娘。


    嶽安南斜視他,打趣道:“喲嗬,怎麽突然發憤圖強了呢?”


    “怎麽,臨時抱佛腳不行啊?”他頭都不抬的手指飛速敲擊手機屏幕,似在給十幾個小姑娘發信息。


    “可得了吧!”嶽安南嘲笑道:“你qq裏那些騷.娘們頂多在床上滿足你!誰願意真心和你談戀愛啊?”


    “呦嗬,你不信是吧?!”雙言林將手機丟到吧台桌上,挑眉道:“不信你看。”


    他低頭掃一眼,冷哼:“切,指不定給人家多少錢呢。”


    “你別不信,這小娘們追我老長時間了。”


    嶽安南抬胳膊肘搭上他肩膀,半信半疑道:“哦,為啥你先前不答應人家?”


    “呃……”捏著下巴,他猶猶豫豫的琢磨片刻,雙手在空中比劃著說:“因為那娘們胸太小,摸起來沒手感呐。”


    “哎,不是,我說你至於麽?”嶽安南不理解道:“為掙戈義那吊幾把破一千塊錢就得禍害人家純良的小姑娘?我說你這道德敗壞,人品也忒不行了吧!”


    雙言林打掉他胳膊,假裝生氣道:“瞎說什麽呢!我這不是改邪歸正浪子迴頭麽!咋的,你還不允許我找個小娘們談戀愛啊?”


    “你那是談戀愛嗎?”嶽安南瘋狂翻白眼,糾正道:“分明叫分贓!”


    “嘶哎——,我說你這家夥……”


    兩個人吵吵嚷嚷的走進後廚,似要在裏麵打一架。


    白柯橋趴在沙發邊,小心翼翼的輕摸我腹部,他超期待的說:“佟姐姐,小寶寶什麽時候出生呀?”


    安曉名掐指一算,替我迴答道:“預產期大概在明年六月份吧。”


    “嗯對,明年六月中旬。”我微笑說完,臉色瞬間跌青。


    等等!


    六月中旬……雙子座!?


    又是雙子座!草,我這輩子是跟雙子座過不去了嗎!


    白柯橋像十萬個為什麽般問道:“佟姐姐,小寶寶是男孩還是女孩呀?”


    “暫時不知道哎。”我說:“要等五六個月的時候才能知道。”


    他緊接著又問:“小寶寶叫什麽名字喔?”


    我像一問三不知般搖搖頭,“沒想好。小明,柯基,你們幫我想想唄?”


    “好呀!”白柯橋故作思考,“趙甲甲怎麽樣?”


    我:“……”


    安曉名忍俊不禁的說:“趙甲甲,趙乙乙,趙丁丁。噗——!哈哈哈笑死我了!”


    我無力吐槽道:“不是吧,你們怎麽都喜歡取這種路人名字啊?超級難聽好不好!”


    她稍稍收斂笑意,問:“海蜇子取的什麽名兒?”


    我有氣無力的說:“……趙乙乙。”


    “果然!”安曉名當即捧腹大笑:“哈哈哈哈趙、趙乙乙,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呸呸呸。”我氣鼓鼓的說:“你們就知道拿我取笑,可惡~。”


    “佟姐姐想給小寶寶取什麽名字呢?”


    我沉吟幾秒,道:“如果是個男孩兒,我想叫他趙卓歸。如果是個女孩兒,我想叫她趙夢愛。”


    “噗——!”安曉名如癲癇般笑的前仰後翻,她誇張的拍著桌子,抹抹眼淚,笑道:“趙捉鬼,趙夢見愛。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丙丙,不得不說你真是個取名天才!”


    我:“……”


    絞盡腦汁反複糾結思考出來的兩個名字,經她這麽一說變得十分奇怪。


    我沒好氣道:“那你說叫什麽嘛!”


    “不知道……但是、但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總之,”她像被戳到笑點一樣,狂笑不止的說:“總之不要叫捉鬼夢愛,太奇葩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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