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賓館牌匾掉漆,看不清字樣,隱隱約約好像寫著‘安心旅館’四個白字。


    發黃舊報紙糊滿四麵牆壁,周圍陰冷潮濕,空氣中夾雜絲絲發黴難聞的味道。


    櫃台狹窄,一個滿是紋身的女人抽著煙吞雲吐霧。她身穿黑色吊帶,淺色牛仔褲,另一隻手握著喝掉半瓶的啤酒,模樣醉醺醺的不勝酒力,兩隻腳毫無形象的搭在桌麵上。


    她見我們四個人進店,眼神淡淡的上上下下打量我們一圈。問道:“住宿?”


    “安心旅館?”冷到發抖的安曉名雙手抱住自己,掃視周圍劣質環境,忍不住吐槽道:“哪兒安心啊……”


    女人態度惡劣的盯她,“嫌棄啊?別住唄。”


    “你!”安曉名屬實討厭她惡心人的態度,剛想發脾氣,萬鬆及時伸手阻攔。


    我含笑客客氣氣道:“不好意思,請幫我們——”


    女人打開賬本,拿起中性筆,毫無教養的打斷我話:“住幾間啊?”


    “呃。”


    我轉頭看看他們,腦子快速想了想,安曉名和萬鬆是情侶關係,我跟紀喬於也是情侶,按理說肯定開兩間房,但是自己跟他的關係還沒有曖昧到那種地步吧……?


    於是我堆滿笑容迴答道:“三、三間吧。”


    “神經啊?”紀喬於摸著口袋中的錢包,“你有錢?”


    “呃,沒有。”我暫時語塞。


    他一巴掌拍在櫃台上,幹脆說:“兩間!”


    “兩間大床還是標間?”女人耐心問道。


    我和紀喬於同時迴答——


    “標間!”


    “大床!”


    微妙的氣氛在我們周圍逐漸蔓延開,紀喬於蹙眉瞅我一眼,重複道:“兩間大床。”


    “身份證出示一下。”女人朝我們攤開手。


    安曉名翻找包包,萬鬆摸索上衣口袋,紀喬於打開錢包,我愣在原地。


    這年頭,連玩網吧都需要身份證,更別提小賓館了,然而我根本沒有隨身攜帶證件的習慣。


    我求助性看向紀喬於,濃妝豔抹的女人一邊登記他的身份證,一邊抬頭撇我,問道:“你們倆什麽關係?”


    “情侶啊。”紀喬於不假思索。


    “男女朋友?”


    女人看我的眼神帶有輕蔑,似乎根本不相信紀喬於能看中我這種類型似的……


    “是啊,不然呢?你以為情人啊?”紀喬於脫口而出。


    “哦,小情侶的話,登記一個人的證件就可以了。”


    我麵色掛不住,後退兩步躲到他身後。


    輪到萬鬆安曉名登記入住時,女人沒有重複剛才的話,擅自隻登記了萬鬆的證件。


    “301和302。”女人填好表格,交給我們兩枚房門鑰匙。


    安曉名凍得直打哆嗦,得到302鑰匙徑直朝樓梯跑去,萬鬆緊隨其後。


    我不慌不忙的跟在他們身後,腦袋裏麵仿佛一坨漿糊似的,無法思考。


    站在301房間門口,紀喬於插入鑰匙,小賓館的門‘哢嚓’一聲打開了。


    發黴刺鼻的味道撲麵而來,令我下意識捏住口鼻。


    房間不知道多少年沒有粉刷修整,牆壁幾乎呈現灰白色,沒有空調,五月份的暖氣片冰冷透徹。木地板呈現裂痕,腳踩上去,偶爾發出滲人‘咯吱咯吱’的哀嚎聲,讓人不禁感到害怕。


    雙人床占據大部分空間,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整個房間隻有一小塊朝外打開的窗戶,沒有紗窗和窗簾。


    密閉浴室轉身都困難,蓮蓬頭生鏽,馬桶肮髒不堪,不知道多久沒打掃的垃圾桶布滿細菌……


    除了感歎糟糕的環境之外,我更擔心自己的處境。


    紀喬於終於受不了濕漉漉的衣服,當著我的麵把上衣脫下來丟到木頭椅子上。


    他光膀子,問我:“你先洗,我先洗?”


    說罷,紀喬於彎腰準備脫褲子。


    我立馬別過頭,捂住臉,大驚失色朝他瞎嚷嚷:“你做什麽!做什麽!”


    “哈?”他停住動作,莫名其妙瞪我。


    張開手指,眼睛透過指縫,我偷看他一眼,紀喬於上身精瘦,六塊小小的腹肌,十字架配飾自然垂落至胸口處,肌膚白皙透徹,鎖骨凹凸性感……


    一股無法言喻的害羞湧上心頭!


    我慌忙擋住視線,支支吾吾的說道:“你、你先洗啦!”


    他脫掉鞋子,慢悠悠朝我走過來,掰開我的手指,十字架在我麵前來迴搖晃,視線不偏不倚剛好看見他勻稱的身形……頓時,我的臉紅如驕陽似火,頭頂仿佛冒出熱氣!


    “害羞什麽?”他輕笑出聲,“不如咱們一塊兒洗?”


    我搖頭如撥浪鼓,一把推開他,連連後退靠到牆角。視線極其不自在的盯著窗戶,口是心非的衝他兇道:“誰、誰害羞了!你趕緊去!別凍感冒了……”


    “切,一點情調都沒有,調戲你真無趣~。”紀喬於懶得再跟我廢話,轉身步入浴室,順手關門。


    ‘哐當’一聲,半分鍾後,自浴室傳來蓮蓬頭嘩啦嘩啦流水的聲音。


    我心亂如麻,胸口砰砰跳動,按耐不住的緊張感如同一隻毫無頭緒的小鹿在內心橫衝直撞!


    天空電閃雷鳴,陣雨澆灌地麵,井蓋像喝飽的小嘴,無法及時調整積壓的路水。


    大風刮過,雨水敲擊窗戶玻璃,發出令人心煩意亂的聲音。


    我在房間內來迴踱步,思索著接下來應該怎麽辦!


    怎麽會這樣……上天是不是故意跟我作對啊!


    所以目前是個什麽狀況?雷陣雨把我們逼進小賓館躲雨,渾身濕透,孤男寡女獨處一室,紀喬於正在浴室洗澡……


    我的天!


    我該怎麽辦?


    ‘哢嚓’~


    浴室門開,渾身散發著熱氣的紀喬於自裏麵大搖大擺的走了出來,腰間隻圍著一層薄薄的浴巾……


    我幾乎落荒而逃般衝進浴室,重重摔門,不給他搭話的機會!


    隔半晌,他站在浴室門口敲了敲門:“喂,你浴巾忘記拿進去了。”


    我將門打開一條縫隙,伸出右手在半空中晃了晃:“……給我。”


    一塊軟軟的白色浴巾丟到自己手掌心,我縮迴手,剛準備關門,紀喬於伸腳別住門縫,探進頭來。我驚慌失措,力大無比的拚命關門!


    他強忍慍怒,使出蠻力打開門,擰眉吼道:“喂!你幹嘛啊?想把我腳卡骨折麽!”


    “你、你你你你到底要做什麽啊!”我心慌到連說話都口齒不清了~。


    “佟丙丙,發什麽瘋啊?從剛才開始就像吃錯藥似的!”他無可奈何的歎口氣,朝我攤手:“給我。”


    “什什什麽?”我雙手捂住胸口,警覺的瞪他。


    “媽的,我是說,把濕衣服給我!”他不耐煩的說全話語。


    我哦了一聲,掀起衣擺,想了想又握住門把將他逼離浴室:“你在外麵等著!”


    “靠,你渾身上下我哪兒沒見過?有必要這麽害怕嗎!”


    隔著磨砂玻璃門,隱約看見他掐腰的姿勢。


    我快速脫掉皺巴巴黏在身上的衣服,打開門迅速丟給他,飛速關門鎖住,避免他再毫無征兆的闖進來。


    長舒一口氣,我打開蓮蓬頭淋浴,調整水溫,他剛剛使用過的溫度在我看來非常不合適,一點兒都不暖和,我將開關往左擰,散發著白霧的熱水灌溉全身,驅趕體內涼氣~。


    冷暖交替,我忍不住打了幾個噴嚏,屋內傳來開門關門的聲音。


    嗯?


    紀喬於出門了?他幹嘛去了?


    身子終於暖和了,我擦幹頭發,身披長款浴巾,走出浴室,他還沒迴來。


    自己和他的衣服整整齊齊掛在衣架上,雨水順著衣角滴滴答答落到木地板上,形成一灘水漬。


    我坐至床角,眼睛無意中看見床頭桌未拆封的岡本……臉再次燃燒發燙!


    我使勁猛拍兩下臉蛋,強迫自己鎮定!


    冷靜!我一定要冷靜!


    ‘哢嚓’~


    身後傳來開門的聲音,聞聲我轉頭看向門口,紀喬於已經換了身幹淨的深色休閑服,他手提黑色塑料袋走進來。


    “剛才太著急,漁具忘河邊了,萬鬆去拿東西,順便給你和小明買了一些衣服……”他把塑料袋丟給我,刻意頓了頓,摸摸下巴繼續說:“就是……就是不知道合不合身,你試試看吧……”


    我拆開黑色的塑料袋,白色長袖衣服和黑色褲子中間包裹著一套白色蕾絲邊內衣內褲。


    我的心頭一熱,感動的暖流竄入血液。


    “謝,謝謝你。”


    “趕緊換上試試。”他擺擺手,背對我坐到床邊,眼睛盯著自己的人字拖鞋。


    我感激不盡點點頭,抱著嶄新幹燥的衣物溜進浴室,穿戴整齊。


    再次出來時,他手握梳子,將我按到椅子上,繞到我身後替我梳頭發。


    “毛毛躁躁,你頭發本來就分叉,不好好梳理小心打結!”


    他雖然埋怨連連,但幫我梳頭發的動作卻格外輕柔。


    我享受著紀喬於帶給自己獨有的溫柔服務,心頭暖暖,對他的警惕心理也慢慢放鬆下來。


    然而就在這時,隔音差的牆壁,自302號房間傳來安曉名斷斷續續的嬌嫃聲——


    她的聲音此起彼伏,如同一記甜蜜炸彈,不停迴蕩在我們房間的各個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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