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纓自識晏棲桐起,總見她一身樸素,早就想著帶她到店裏挑些好的綢緞給她做新衣裳。她覺得妹妹氣質非凡,非好料不能與,所以挑選得格外仔細。正選著,店裏的夥計湊到她身邊咕嚕了幾句。


    “妹妹你先選著。”邱纓笑對晏棲桐道,又指了個夥計給她搭手,便朝櫃台去了。


    “小姐,那是誰家的姑娘?”大掌櫃問道。


    “怎麽?”邱纓圓瞪起眼來,她現在對這個有點兒敏感,總怕別人的目光中含有歹意,一時不能自抑。


    大掌櫃小聲道:“我瞧她身上的衣裳款式別致,那隻挎在肩上的長包袱也極具特色,故有此一問。”


    邱纓聽罷便笑了:“她是我剛結識的義妹,關於這個我也好奇過。她說是她自己改的,隻說是方便些,至於那長包袱也是她自己弄的,放東西自在些。”


    大掌櫃聽得頻頻點頭,心道既然隻是自己改的,那就不怕別家早有模樣了:“你替我去請那姑娘過來,待我看看。”


    邱纓便將晏棲桐帶了過來。


    晏棲桐是有些迷糊的,不知為何,但見那大掌櫃笑著說道:“既是小姐的義妹,便是二小姐了,不知可否請二小姐將袖子伸過來我看看。”


    邱纓在晏棲桐耳邊遞了句話,晏棲桐才知道原來人家是對自己的衣著好奇了。這著實讓她驚了下。穿習慣了方便簡潔的衣服,到這裏後,總是很不適應。這裏的衣著都是長裙裹足,袖籠如扇,幹什麽都礙手礙腳的。她早前買的衣裳都略改了改,原以為隻是小事,不想會被人刻意關注了去。


    大掌櫃翻了翻她的袖內,果然針腳隨意,像是自改的。不過這位二小姐的女紅看起來可不怎麽樣,尤其帷帽下容貌若隱若現,分明與小姐一樣是個大美人。


    看完了袖子,大掌櫃又提出要看晏棲桐的挎包,晏棲桐忙取了下來。以前上街都習慣了,挎著個包,什麽大件小物都能裝一點,如今雖然也沒什麽可裝,可到底是一種習慣。


    大掌櫃翻來覆去地看著挎包,嘴裏嘖嘖有聲。他最看中的倒是那根衣帶,居然是可以活動調整可長可短的。他問晏棲桐用處,晏棲桐則演示給他看,或是斜挎、或是單肩、或是手提,看得邱纓都欣喜地摸了兩下,道也要做個試試。


    大掌櫃便點了點頭,隻讓夥計帶了這位二小姐繼續去挑她的綢緞,自己則把心中的想法與邱纓說道。


    邱纓聽罷笑了:“我這個妹妹處處是好,我隻顧得及那些,倒沒有看到自家的營生。還是大掌櫃心細,我相差甚遠。”


    這位東家的小姐有些巧心思,是塊做生意的料。但東家還沒有鬆口要把鋪子交與女兒,故大掌櫃也不敢多說什麽。


    邱纓是個直性子,也覺著是好事,便拉著晏棲桐到內堂將大掌櫃的意思說了,晏棲桐遲疑了一下,倒也不是猶豫,隻想著人家也許一直都是這麽穿著的,也沒想過要改,而自己一出現,就如蝴蝶扇動了一下羽翅,不知道會帶來多大的後果。不過想想隻是一點小改動罷了,也不是頂重要的東西,應該不會有影響吧,何況邱纓還眼睜睜地瞧著,晏棲桐隻好點頭道:“我那裏還有兩身衣裳改過的,迴頭你隨我去取;挎包到時候一起拿就是了。”


    邱纓自然是高興的,那朱半仙對母親說她大兇已化大吉,妹妹便一定就是這能給她大吉之人。


    不過那大掌櫃卻是個急脾氣,聽到二小姐應允了,就等不及了,說幹就幹,生怕這主意晚一會就會被風吹散了似的。大掌櫃直接命人叫來裁縫與晏棲桐量身裁衣,並記下她改過的尺寸,想著正好就由她試試新到的紮染料子如何。而邱纓也在一旁嚷嚷,便也要立即做她一身。


    晏棲桐站在那被幾個人圍著,一時出神地想,難道自己這是要做模特了麽,也不知道他們賣衣服有沒有模特一說,她一時好奇,便問了邱纓。


    邱纓茫然道:“成衣都是掛在鋪子裏的,各式各樣任人挑選,也沒有女子會願意拋頭露麵站在店裏讓別人看身子。”


    明明有穿衣服的好吧,算了,這裏也沒有服裝用的人體塑料模型。想到這個,便想到其實就是沒有塑料,也就是沒有石油,然後就可以想到汽車,其中就有電動汽車,接下來還想到了電,便要感歎這裏照明的不便利,於是,又想家了。


    晏棲桐坐在那天馬行空胡想一氣,邱纓叫喚了幾聲她才迴神。


    “妹妹想什麽呢。”


    晏棲桐總不能說想家,遙遠的那個家,好在有帷帽遮掩,自己的表情即使難受也不至於暴露,所以她隻能問道:“你家若是真把這衣裳賣出去了,萬一別的鋪子看到了,也學著做,怎麽辦?”


    邱纓便有些無奈道:“這是自然的。往常我家有了什麽料子,一但賣得好了,就有人跟進,好在邱家的名聲還是響些的,影響不是很大。”


    這便是版權的問題了,晏棲桐想想好歹這也是自己燒香結拜的姐妹,還是要出一點力的好:“料子各個相差無幾,也就罷了。隻是這新款式若真得行得通,能獨家做,不是更好麽。”


    邱纓便雙眼一亮,站了起來來迴走動,道:“我聽聞有個書肆的掌櫃向官府報備了他手裏的書,不許旁人複版;咱們是不是也能效仿,將這新款式寫個狀子上申官府,交以一定的銀兩,由他們監察著。有了銀子自然好辦事,若真有人學了去了,官府可按狀子追究,再重重罰他,咱們倒不求以此進項,都給官府去,隻要能止了別人即可。”


    “還有,倒也不要等別人做了才讓人知道咱們上申了官府,要早早的散布出去,先預防著,好給人提個醒,顯得我邱家還是厚道的。”


    晏棲桐抬頭看邱纓雙目幾乎放光,心裏不禁佩服她,後麵這些話裏,竟是廣告的作用也有了。版權也好,廣告也罷,反正自己隻是起了個頭,並沒有做什麽具體的事。邱纓有這個頭腦,便是她自己的能力了。


    邱纓越說越覺得自己出了個極好的主意,就去前麵找大掌櫃商議,這商議的結果便是立即尋了一套晏棲桐現下能穿的衣裳,將那身給換下來,再不能露於人前了。


    連保密工作都做到位了,晏棲桐無奈地隻好隨她們去換衣裳了。


    所以,桑梓找到邱家絲綢鋪的時候,若不是那頂帷帽,她都要不認得了。


    衣裳是邱纓幫她換的,選的是雲錦緞做成的新衣,腰間束有一條玉帶,顯得豐胸纖腰;那布料也是新到的,極為名貴,已經留了二十匹不同紋樣的要送入宮中,宮外隻有極少數人可以穿得到。


    這次到的雲錦緞色澤更加瑰麗,是以穿在晏棲桐的身上,惹得進出的貴婦小姐不停張望,又竊竊私語不知是誰家的小姐。桑梓一到便把晏棲桐從眼睛堆裏給拯救出來,她忙不迭地與邱纓打了個招唿拉了桑梓就走,直走出了那條街,才鬆了一口氣。


    桑梓見她被老虎攆了似的,不禁好笑:“怎麽了?”


    晏棲桐扇著大袖籠,喘氣道:“都怪邱纓,給我換這身衣裳,害我在她店裏都好不自在。”


    桑梓上下打量,然後突然掀起了晏棲桐的帷帽紗麵。


    晏棲桐被她驚了一下,左右看看,低聲道:“你幹什麽。”


    桑梓說她臉上那點瑕疵如果沒有抹複顏草相配的藥膏的話,施以脂粉,就可以遮掩了,但如今正是到了生長新膚的關鍵時期,還是小心些為妙。何況她若不在身邊,萬一碰到晏家人怎麽辦,總之就是列了一二三條,讓她出門帶著帷帽。原本晏棲桐就因為連累自己處處受製的臉上的這道傷疤十分煩惱,但現在這是幹什麽,竟然又要掀開。


    “隻覺得你就應該穿這樣的衣裳,”桑梓指尖尚還撩著紗沒有放下,“你生得這樣美,隻穿那些素衣,委屈你了,這樣穿才對。你跑這一路,又熱得麵似豔霞,連妝都不必上了,這般沒有任何雕飾,全宏京也找不出幾個來。”


    有時候晏棲桐覺得桑梓的腦子裏一定缺一根筋。比如她居然真的完全不知道自己夜裏會抱著她睡;再比如眼下就這麽直楞楞地對你大加讚譽,還一本正經的。


    臉皮再厚的人也會臉紅的,晏棲桐深深覺得自己臉上的紅與熱,有一半是被她這幾句話給捧的。害她連眼睛都不知道該落在哪裏,耳朵裏那些話隻不停地鑽來鑽去,使得有些癢癢。


    “為免你再被人拐了去,我還是牽著你吧。”桑梓放下手,順便去牽晏棲桐。


    晏棲桐耳朵裏還在癢,可又覺得伸手去挖太不雅了,那癢又還在鑽,直到鑽進了心裏。她緩緩挪著步子跟著桑梓慢慢地走著,努力地忽略那些怪異感受。前方略有朦朧,隻因麵紗一直在眼前晃啊晃的,她都不知道走到了哪裏,隻能隨著帶領自己的那個人往前走。


    不過走不出多久去,晏棲桐便覺得一肩變沉了,轉頭就看到桑梓倚過來緊挨著她。兩人的手幾乎同時抬起換位,成了晏棲桐攙扶桑梓的姿勢。


    所謂默契就是這樣養成的,晏棲桐取笑她道:“不是說好了你牽我的嗎?”


    “我累。”桑梓軟聲道,“前麵有個茶館,我們進去喝口茶,小憩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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