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大爺’三個字幾乎脫口而出,然而看清對方的長相,薑悅整個人哆嗦成一團。巨大的絕望如同無底的深淵,瞬間把她淹沒,連個掙紮的機會都沒有。


    明明是一模一樣的身材,可那張臉……差別實在太大了!


    路大爺是何等的英俊,可眼前這個人卻醜陋到猙獰的地步。看向她的眼神也毫無溫度,完全不認識她的樣子。


    薑悅眼前一黑,身子軟軟的往下滑。


    柳逢春一把摟住她腰身,急切的道:“悅兒,你沒事吧?”


    “我沒事!”薑悅虛弱的搖頭,她想站直身子不想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和柳逢春摟摟抱抱,無論如何她也要給路大爺留些臉麵啊。然而兩條腿比麵條還軟,她隻能靠在柳逢春懷裏,連掙一下的力氣都沒有。


    柳逢春異常享受薑悅這種全心全意依靠他的感覺,越發用力的摟著她,對麵那人卻倏的捏緊手指。


    “真沒看出來滇南王世子還是個情種!”


    也許是薑悅的錯覺,她總覺的這人不屑的嘲諷中,有一股子咬牙切齒的味道。她心裏打了個突,霍的抬眼,視線卻被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耶律元擋住了。


    耶律元衝那人拱手笑道:“傳聞中楚義楚大頭領麵相出眾,有鍾馗之威震懾群鬼,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原來是楚義!


    薑悅心裏剛湧出來的那一絲僥幸瞬間煙消雲散,眼淚再一次模糊了視線。


    楚義麵無表情的掃了耶律元一眼,然後視線越過他,直直的落到薑悅臉上,“路夫人別來無恙!”


    語氣很漠然,薑悅莫名不敢跟他對視,心情複雜的垂下眼睛。


    柳逢春卻勃然大怒,“姓楚的,你少胡說八道。這是我夫人,跟姓路的那個混帳毫無瓜葛!”


    楚義冷嗤,“原來世子不單是個情種,還是個自欺其人的蠢貨。”


    “你敢再說一遍!”柳逢春額角青筋爆起。


    “世子息怒!”耶律元迴送安撫了暴怒的柳逢春一句,迴頭似笑非笑的瞧著楚義,“楚大首領不在山東統率群雄,怎麽跑到槽幫的地界上做買賣來了?”


    楚義出言不遜,“老子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哪輪得著你這條契丹狗多嘴?”


    耶律元也不生氣,依舊笑意不減,“既然話說到這份上了,楚大首領不妨挑明來意。能商量的自然好商量,不能商量的咱們也別浪費時間。”


    楚義也很幹脆,一指薑悅,“把她交給我,然後咱們橋歸橋路歸路。”


    “你休想!”柳逢春大怒,下意識摟緊薑悅。薑悅被他勒的幾乎喘不上氣,心裏卻有些奇怪。


    楚義鬧出這麽大動靜,是為了救她?


    耶律元也像被楚義這話驚著了,“楚大首領這話著實讓在下不解,難道你也看上我阿妺了?”


    “呸!”楚義猙獰的臉上浮出怒意,指著薑悅罵道:“偷*情養漢不守婦道的下賤貨,自已男人眼瞅著要死了,你不說守在床前伺候,反倒跟野漢子私奔。老子就是瞎了眼也不會看這這種賤人!”


    薑悅身子一晃,腦子裏有片刻的空白。


    不是因為楚義罵的太難聽,而是他那句‘眼瞅要死了’,這麽說,路大爺還沒死?


    這個念頭如同熊熊火矩,瞬間點亮薑悅的雙眼。她直直的盯著楚義,想從他嘴裏再聽些路大爺的消息。


    楚義卻閉上嘴不罵了。


    薑悅登時說不出的失落,目光怔怔的落在楚義身上。


    耶律元迴頭瞥她一眼,然後瞧著楚義道:“既然楚大首領看不上我阿妺,為何還要帶她走?”


    楚義冷聲道:“老子欠姓路的一個人情,一直沒機會還,索性幫他把這個下賤的婦人抓迴去沉塘,也算兩不相欠。你們放心,交出這女人,老子一根汗毛也不會動你們,保證把你們平安送走。否則楚某可要對不住二位了!”


    耶律元放聲大笑,“那要看楚大首領有沒有這個本事!”


    話音未落,江麵兩側的蘆葦從中突然冒出來數十艘艨艟快船,眨眼間就將楚義的大船團團圍住。快船上並排站著無數弓箭手,清一色都是三石硬弓,弓上搭的都是霹靂火箭。


    “楚大首領真以為買通了槽幫三當家的,就能在這江麵上為所欲為了?老實告訴你,你的人剛盯上這艘船的時候我就知道了,隻不過我想和楚大首領見一麵,才沒讓人動手砍了這些尾巴。楚大首領不會真的以為我耶律元眼盲心瞎,毫不知情吧?”


    楚義身後的人四下瞧了瞧,各個麵露驚慌。


    薑悅也一下攥緊手指,手心裏黏黏的全是冷汗。


    楚義掃了眼周圍,昂然冷笑,根本沒把那些弓箭手放在眼裏。


    薑悅心裏又是一顫,總覺得楚義此時的樣子像極了路大爺,眼淚又差一點兒奪眶而出。


    他不是路大爺,他是楚義!


    路大爺再生氣,也不會罵她是下賤貨,更不會用那種冰冷厭惡的眼神看她!


    耶律元像是隻逮住老鼠的貓,也不急著吃,笑吟吟的瞧著楚義道:“楚大首領,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袁慎倒行逆施,弑君篡位,天下英雄準備共舉義旗討伐他。楚大首領想必也不甘人後吧?


    可話又說迴來,憑你那糧草不濟老弱不堪的幾萬人馬,能成什麽氣候?不如投到世子麾下共成大業。將來大事成就,世子也不會虧待你,一個鐵帽子並肩王是少不的。楚大首領覺得如何?”


    “你還真是異想天開!”楚義放聲大笑,驀的一揮手。蘆葦深處突然飛出密密麻麻的羽箭,鋪天蓋地的蝗蟲一般同,那些弓箭手甚至沒來得及反應,就紛紛中箭落入水中。霎時間,水麵被血染成紅色。


    與此同時,楚義手上也多了把硬弓,利箭直奔耶律元心口而來。


    耶律元擰身躲開,第二箭緊隨而至,噗的正中他肩膀,血剛湧出來,第三箭也跟著到了。耶律元躲閃不及順手抓住薑悅往自已身前一擋。


    銳利的箭頭在薑悅眼中無限放大,她似乎能聽見箭尖破開空氣的啵啵聲。


    “妞妞!”


    “悅兒!”


    兩道撕心裂肺的慘叫同時灌進薑悅耳朵,她愣愣的抬頭,沒看見路大爺,隻看見楚義那張極度猙獰扭曲的臉。


    ‘噗’,利箭紮進身體,血——濺了她一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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