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粼粼,漸行漸遠。


    薑悅手裏攥著被櫻桃扔出來的錢袋,怔怔的看著那輛豪華而寬大的馬車出了縣衙大門。


    馬車轉過照壁,陡然失去蹤影,隻剩下車輪碾過石板的粼粼聲。


    薑悅心一下子抽緊,死死捏著手指,想借此留住什麽似的。


    碎玉尖利的邊角透過錢袋,狠狠紮進掌心刺破肌膚,她卻渾然不覺的疼,眼淚無聲無息的滾下來。


    車輪聲漸行漸弱,終於混進街市的喧嘩中,再也聽不見了。


    薑悅再也撐不住了,眼前一黑,身子軟軟的倒下去。


    “妞妞!”路淩已在她身後站了許久,見狀一把抱住她。跌進那個熟悉而溫暖的懷抱,薑悅心底的絕望和悲痛瞬間蔓延肆虐,她放聲大哭。


    路淩不知該怎麽安慰她,隻能緊緊抱著她。“放心,後*宮也沒你想像的那麽可怕,她……不會有事的!”


    怎麽可能沒事?


    別看櫻桃長成樣子,仿佛從骨子裏透著妖媚放蕩,可薑悅比誰都清楚,櫻桃骨子裏的驕傲和清高。


    而以色侍人,最不需要的就兩樣。


    她怕,怕櫻桃想不開,怕櫻桃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薑悅揪著路淩的衣襟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你、你有沒有什麽辦法?能不能……把她救迴來?”


    辦法不是沒有,隻是……動靜有點大!


    剛才沒留意袁慎帶了多少護衛人馬,也不知他們沿哪條路迴京……


    路淩擰眉思量著半道搶人的可行性,不管怎麽說櫻桃也算救了他一迴。就算妞妞不提,他也不會坐視不理。


    無關風月,隻為做人的道義!


    周誠一眼看穿他的心思,勃然大怒。“區區一個賤婢,何足……”


    “你住口!”薑悅尖叫著打斷周誠,漆黑的眼底被憤怒的火焰燒的通紅。


    “世人誰都可以看不起櫻桃,唯獨你不可以。你憑什麽罵她?要不是你的狗屁計劃,路大爺不會剜掉劉傑的眼睛,櫻桃也不會為了救路大爺走到這一步。


    是,你是堂黨狀元、當世名臣,你比天上的雲還高貴。跟你相比櫻桃卑賤的不值一提。你這麽高貴、這麽有種,可憑什麽你計劃失敗了,你不當麵跟東廠的番子拚命。反要靠櫻桃拿自已清白的身子做交易?你還是男人嗎?


    你瞧不起她?你憑什麽瞧不起她?你生下來就是世家公子,從小被人捧著長大。無數人精心培養你,才成就了現在的你。如果櫻桃也像你一樣,生來便擁有你所擁有的一切,她會比你遜色?不,她要比你出色一百倍!


    櫻桃身份低,可她的品性骨氣不低,她做了什麽對不起天地良心的事兒?要讓你一口一個賤婢的罵?你不拿正眼看她,沒關係,她也不稀罕。可你不能用輕賤她來成全你的清高,這種清高狗屁不值!讓人惡心!”


    薑悅罵的一聲比一聲高,一句比一句急,劈頭蓋臉的砸下來,大堂前所有人都傻了。


    此時還留在這兒的都是周誠的心腹,在他們心目中,周誠就是一個完美而高大的存在。是正義與清廉的化身。


    他們做夢也沒想到,會有這麽一天,親眼看見周誠被一個小小的婦人指著鼻子破口大罵。


    周誠一張臉青紫交加,暴怒與震驚在胸口來迴激蕩,險些吐血。


    “妞妞!不許對三哥無禮!”路淩下意識捂住薑悅的嘴,不讓她再往下罵。


    老婆指三哥的鼻子破口大罵,偏偏還罵的很有道理。他能怎麽辦?他也很為難!


    薑悅急怒攻心,張嘴狠狠的咬下去,路大爺吃痛卻不肯鬆手。


    “好妞妞,你別遷怒,這事兒與三哥無關……三哥,她是急糊塗了,你別跟她一般見識!”


    “你閉嘴!”


    “你閉嘴!”


    薑悅掙開他和周誠異口同聲的大叫。


    路淩,“……”


    摔!


    我這輩子頭迴當和事佬,你們就不能給我點麵子?


    然而,隔著路大爺對峙的兩人誰都沒搭理他。


    薑悅怒恨難消,咬牙瞪著周誠,要不是剛才太激動喘不上氣,她還要繼續罵。罵死這個自以為是的大豬蹄子!


    周誠也氣的直哆嗦,“那賤婢尚未入宮就露出一副小人嘴臉,注定是個禍國殃民的……”


    “你混蛋!”薑悅抓著手裏那個錢袋對著周誠狠狠的砸過去。


    櫻桃為什麽露出那副嘴臉?為什麽故意說那些刻薄話,真以為她不懂嗎?


    櫻桃是怕她牽掛,怕她傷心,怕她為了攔人做傻事!


    這麽淺顯的手段,她都能看懂,周誠會看不懂?他是不屑看、他是從骨子裏輕賤櫻桃!


    無論櫻桃做什麽,在周誠眼中都是不值一提,微不足道。真放在心裏琢磨,那才是有辱體麵。


    誰也沒想到薑悅不但敢罵人,還敢動手。


    所以那隻錢袋子又穩又準的砸中周誠腦門子,周誠兩眼一翻,華麗麗的暈倒了。


    被砸隻是引子,被氣才是真的!


    與此同時,袁慎的馬車已然出了縣城。


    城外的土路自然不比城裏青石板路,寬大的馬車就有些搖晃。


    小幾上尚未收起來的茶碗一下歪倒,櫻桃下意識伸手去扶,一直攥在掌心的舊帕子悄然而落。


    她飛快的去撿,袁慎卻搶先一步,將帕子拿到手中。


    那是一條極其普通的棉布帕子,洗了很多次,經緯都有些鬆了。象牙白的底子上繡了幾朵不起眼的綠梅,最大那朵梅心處用細線勾了個小小的‘悅’字。


    袁慎眯眼,鷹隼般銳利的目光收成狹狹的一線,猶如一柄剛磨完的柳葉飛刀。


    “你不是為了路淩才入宮,你是為了路娘子?”雖是問句,語氣卻很斷然。


    櫻桃悚然一驚,垂眸壓下心底的恐懼,淡淡的道:“也可以這麽說!路娘子對我有救命之恩,她又對路將軍情深意重,我這麽確實是不想讓路娘子傷心,但……我也確實傾慕路將軍,奈何他一直將我看做是周誠房中人,連正眼也不肯看我。與其蹉跎青春,苦戀無果,不如給自已找個更好的去處!這條帕子是路娘子救我時落下的,我一直留著當個念想,提醒自已還欠著她的恩情。”


    袁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麽,卻反手將那條帕子掖進自已袖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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