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薑悅瞧著她眼熟卻怎麽也想不想來是誰,不過薑悅敢斷定,這絕不是個普通的下人。


    這種氣質、容貌便是出身卑微,也絕不會久居塵下。


    若是再聰明些,一飛衝天也不是沒可能。


    “奴婢櫻桃給路娘子請安!”女子將藥碗放在桌上,然後曲膝衝薑悅深福一禮。


    儀態無可挑剔,聲音又軟糯又輕盈,仿佛蝴蝶翅膀掠過花間,薑悅情不自禁的輕‘哦’一聲。


    心中卻驚歎,原來是她!


    薑悅下意識扭臉看路淩,拒絕了這樣一個尤*物,你可否後悔?


    路大爺立刻閉眼,跟我沒關係!


    薑悅幾乎是習慣性的瞪了他一眼,暗道一聲掩耳盜鈴,然而心底沉悶而無望的堅持竟因為他這個孩子氣的小動作,生出一絲微微的鬆動。


    她咬了咬嘴唇,強壓住那絲波瀾,迴頭望著櫻桃道:“是周大人派你來伺候路公子的吧?”


    語氣十分平靜淡漠,緊捏著衣角的手指卻暴露了她心中的憤懣。


    周誠也太迫不及待了,她還沒走呢,這就把人送過來了?


    行!


    隻要你敢說是,我立刻給你們騰地方!


    “不是!”櫻桃迴答的很幹脆,然後她微微抬頭用一種很誠摯的神情望著薑悅,美眸生輝,星月般燦爛。


    “奴婢是感念娘子的救命之恩,特意求了夫人來伺候娘子!”


    薑悅愕然。


    然而,她很快垂下眼睛無聲的冷笑。這借口也不怎麽樣!


    “我沒什麽需要你伺候的,你過來伺候路大爺喝藥吧!”薑悅起身就要給新人騰地。


    路大爺使勁攥著她不讓她動,眼睛雖然還閉著,兩頰的肌肉卻有些抽動,顯然是動怒了。


    櫻桃神色也是一黯,眼底隱隱有水光浮動,然後飛快的垂下眼睛。


    薑悅心中嗬然冷笑,她倒成全錯了?擺這副委屈模樣給誰看?


    櫻桃也沒解釋什麽,轉身從後麵跟著的小丫頭手上接過食盒。“煙兒,你伺候路公子喝藥,我伺候娘子用膳!”


    煙兒十分順從的拿了跟蘆管插到藥碗裏,然後捧到遞到路大爺嘴邊,顯然早有準備。


    櫻桃則將食盒打開,把裏麵的一碗清粥並幾樣小菜擺到桌上。


    “聽石頭說娘子到現在水米未進,奴婢不知娘子口味,就自作主張弄了幾樣小菜,娘子先將就著用一些。有什麽想吃的再吩咐奴婢。”


    桌上隻有一副碗筷,一碗粥,再看菜量也是一人份的。


    薑悅突然想起來櫻桃自進屋起到現在,一眼都沒看過路淩,甚至連那個方向都迴避了。隨著她往外端菜,蔥白如玉的指尖還露出一塊燙紅的痕跡。


    薑悅捏了捏手指,有種枉做小人的愧疚。她收起心底的輕慢,也很誠摯看著櫻桃道:“多謝你費心!”


    櫻桃仿佛得到了什麽天大的肯定,眉眼瞬間躍出笑意,“跟娘子的救命之恩相比,這點小事算的了什麽?”


    薑悅被她這抹笑恍的心頭一顫,半晌沒迴過神。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不過如此。


    好像知道她在想什麽,櫻桃臉一紅,飛快的半低下頭,囁嚅道:“娘子……先用膳吧!”


    從小到大,不知有多少人用這種驚豔的目光看著她,然而,隻有這一次她心裏是歡喜的。


    男人看她的眼神多半是貪婪與覬覦,自命清高者則是故作鄙夷。女人看她的眼神則是帶著深深的嫉妒與憎惡。唯有路娘子眼中隻有幹淨的讚歎與欣賞,仿佛她是一幅最美好的畫卷,帶著發自心底的尊重。


    這一刻,櫻桃竟對自已一向視為負擔的容貌生出欣喜,若是能和路娘子這樣幹淨善良的人生活一輩子,那該多好。心裏想著,她竟鬼使神差的伸手撫了下嘴唇。那份歡喜漸漸被一種無法言說的情愫代替。


    路淩喝完藥,瞥了一眼桌上的飯菜,立刻鬆手,柔聲道:“你去吃飯吧,不用管我。”


    薑悅原本還想把那碗青菜粥拿給他喝,聞言憤然起身。


    誰要管你?你跟我有什麽關係?


    煙兒和櫻桃都被薑悅突如其來的怒氣嚇住了,路淩卻彎起唇角漆黑的眼底浮出星子般璀璨笑意。


    傻妞妞,你若真的不在乎我,又豈會因為我一句話而動氣?


    櫻桃伺候薑悅吃完飯竟然沒有走的意思,瞥著薑悅欲語還休。


    薑悅微微歎了口氣,“是不是周大人讓你來勸我?有什麽話你就直接說吧!”


    她就知道不止是報恩那麽簡單!


    櫻桃臉上浮出一絲被人拆穿的尷尬,期期艾艾的請她去外間,紅著臉道:“大人讓奴婢勸您不要鑽牛角尖……”


    “所以你想說什麽?”薑悅冷哼著打斷櫻桃,她並不是對櫻桃有意見,以櫻桃目前的身份,敢不聽周誠的話?


    薑悅哼的是周誠,好歹也是狀元之才,就知道拐彎抹腳的使這些小手段。


    居然想到讓櫻桃來當說客!


    接下來是不是還有崔氏?


    想到崔氏就想到了那五千兩銀票,然後想到了自已失控跳塘、想到了路大爺發瘋、想到他割袍斷義……


    想起她到這個世界以來,路淩種種的包容與體貼,想起每每自已軟弱無助的時候,他始終站在自已身後無聲而堅定的支撐著自已……


    薑悅的思緒不受控製的越飄越遠,心底那道堅硬的堤壩竟不知不覺的出現一條縫隙……


    櫻桃偷偷瞥著她,突然收起周誠教的那些廢話,加重語氣道:“奴婢覺的娘子這辦法高明的很,奴婢自歎不如……”


    薑悅一懵,“你等等!我什麽辦法?”


    櫻桃臉上浮出一副‘我都知道了,你就別瞞我了’的表情,湊到她跟前小聲道:“娘子長相出眾又年輕,沒必要把自已這輩子捆在一個聲名狼藉的男人身上。你抓著大義為把柄堅持和離,世人非但不會為難您,反倒會讚您一聲高義。往後,不知有多少世家公子,清流名士願意娶您做繼室……”


    “你的意思是我要離開是在耍伎倆?”薑悅騰的站起來,因為憤怒眼底幾乎噴出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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