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人生是一幀一幀的照片,經過時間的衝刷,最後會被完整的裝裱在記憶裏。


    那這個午後,便是我這輩子最難忘最深刻的迴憶。


    從我遇見黎陽開始,這場大雨便下個不停,就好像我眼淚的淚水,怎麽也流不完。


    大雨將我和黎陽兩人淋得全身濕透,同樣濕透的,還有我們那顆曾為對方而鮮活跳動的心。


    我的愛情,在這個午後,徹底死了。


    我親手推開了黎陽抵住我的身子,我親口對我最愛的黎陽說,“黎陽,我求你,放過我,好不好。”


    雨滴流進我的眼裏,微微的刺痛。我擦幹不知道是眼淚還是雨水的液體,和黎陽做著最後的告別。


    我說,“黎陽,你我都清楚我們都沒有未來,既然這樣,還不如趁早分開。”


    黎陽想要拉我的手,卻被我靈活躲開,沒有牽到我,他神色有點失落的說,“葉闌珊,你不懂我的苦,你不懂我內心背負的罪惡感,我常常能想起當時因為我的疏忽而死去的許安如,我的良心備受譴責,我不能再讓尤思萱重蹈她的覆轍。”


    我揚起一抹嘲諷的笑,我不知道這樣的笑意在黎陽看來是不是特別的刺眼,他的表情那麽痛苦,以至於我都有點後悔我跟他說了這麽傷人的話,可是,長痛不如短痛,雖然我們都那麽的難以接受,我還是不得不說出口。


    我說:“黎陽,你良心不安,我也不比你好過多少,在我想起所有記憶的時刻,我就知道我跟你再也不可能了,許安如已經死了,可是她卻好像一睹牆一樣橫亙在你我之間,隻要那段記憶沒有忘記,我們兩個人永遠都無法拋開內心的愧疚去奮不顧身的在一起,那麽,既然如此,我們為什麽還要糾葛,為什麽你還要讓我這麽痛苦?”


    我的語氣是那麽的哀怨,我的眼淚混合著雨水洶湧而出,就好像一輩子的眼淚都要在這一天流光一般,我看著黎陽,很認命的說,“黎陽,我們就此別過吧。”


    我匆匆說完,再也不敢看黎陽一眼,落荒而逃。


    流連在我十五歲時候的愛情,是囂張而蠢蠢欲動的,但是,徘徊在我二十四歲的愛情,卻隻能膽怯和望而生畏。


    我從來沒有那麽迫切的害怕麵對某個人和某件事,我一心隻想著盡快逃離,就連高跟鞋跑在路上的時候掉了一隻,我都沒有發現。


    迴到酒店的時候,好巧不巧的,我和薑澤宇撞了個正著。


    “葉闌珊,你......”,看到我狼狽至極的樣子,他想問,卻又不敢問,隻好用眼神在我身上打量,暗示我解釋一聲。


    我原本是想要扯出一個微笑給他看看的,可是扯扯嘴角,總覺得臉上特別的僵硬,我還怕嚇著他,於是隻好作罷。


    我解釋說,“外麵下雨,沒帶傘。”


    薑澤宇的視線又落到了我的腳上,我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把鞋子都跑丟了。


    於是本能的把腳往後縮了縮,有點尷尬的說,“這個...是因為跑得急。”


    薑澤宇滿臉不可置信的看了看我,對於我的話語,很是懷疑,“是嗎?那怎麽你的眼睛紅紅的?”


    我生平最不喜歡的一類人,就是明知故犯的,我特別不喜歡自己辛辛苦苦藏起來的心事,被別人漫不經心的說出來,這比整個人裸露著在眾人麵前還難受。


    我承認,我在聽到薑澤宇這句話的時候,的確是有點生氣了,不然我也不會頭也不迴的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等我走出去老遠,薑澤宇才意識到我可能是生氣了,連忙跟過來打算解釋。


    可是我這個時候,根本沒有心思生他氣,我隻是想找個沒有人的地方,放肆的哭一場。


    所以,我將薑澤宇拒之門外。


    門“嘭”的一聲,應聲而關,封閉的空間裏,一時間隻剩下我一個人,我的心裏忽然失去了所有支撐,我整個人靠在門上,虛軟無力的滑落下來。


    隔著門,薑澤宇一邊敲門一邊喊,“葉闌珊,你沒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我隻聽了兩句,就再也沒有心思再聽。


    我滿腦子都是黎陽在雨中痛苦的樣子,我想他或許是愛我的吧,隻是,我和他之間,早已隔了千山萬水,這輩子,怕是再也無法翻越了。


    我不知道我哭了多久,很久很久,直到為哭得精疲力竭,眼睛痛得好像被什麽刺激物品熏過一般。


    我摸著門,打算爬起來的時候,忽然迴過神來,門外的敲門聲似乎還在繼續。


    我拉開門,正好看到薑澤宇那張又欣喜又歉疚的臉。


    “對不起”,他看著我,有點過意不去的說。


    我搖搖頭,“沒關係,我不生你氣。”


    很明顯,薑澤宇對於我這句話很不認同,他看看我,問我,“不生氣你幹嘛不開門?”


    有那麽一瞬間,我心裏湧起一陣後悔,我想我要是不開門或許就不會麵對這樣的問題了,我真後悔。


    但是,我還是沒有把門關上,因為,我轉移了話題。


    我說,“薑澤宇,你什麽時候迴蘇州?”


    他看著我,對我忽然問這個問題有點不解,但是,他還是很認真的告訴了我,“這個月底,怎麽了?”


    我點點頭,說,“我不想在長沙,一點都不想,你帶我走,好不好!”


    薑澤宇張張嘴,似乎是想問為什麽,但是看到我一臉難過的樣子,又不得不將到嘴邊的話語吞咽下去。


    他“哦”了一聲,很爽快的說,“好啊,你去我公司上班吧,我們正好缺你這樣的人才。”


    我朝他笑笑,沒有說話。


    接下來的一周,薑澤宇開始忙起來,因為要去調查市場,不得不每天抱著好多的問卷去人群裏分發,等人填寫完後,又收集起來。


    這樣辛苦的差事,當然輪不到薑澤宇來做,但是作為一個上層領導,他還是多多少少得看著一點,於是,他也開始忙了起來。


    我在這一周裏,完全不敢出門了,沒有其他原因,我隻是想起唐夕瑤的話。


    我害怕黎陽找我,我害怕麵對他。


    楊丞琳說:不再見麵,也就不怕麵對。


    我想這句話對我和黎陽來說,也是同樣適用的,既然不知道怎樣麵對,那就不要見麵吧。


    但是,我還是想在臨行前見穆紫一麵,因為黎陽的原因,我不方便出門,於是隻好約她來酒店。


    穆紫最近也是好忙的樣子,說白天沒時間,隻能晚上過來看看。


    我心疼她操勞,讓她不要來了,要不就我過去吧。


    她說閨蜜這麽多年了,我來看看你,這算什麽,以後估計見麵就更少了。


    我沒有說話,但是拿著電話的手,卻軟軟的垂了下來。


    穆紫找到我的時候,我正好洗完澡在吹頭發。


    看到我,穆紫立刻兩眼放光,“哎呀呀,美人出浴啦!”


    我朝她狠狠的扔了一個白眼,“色狼!”


    她立馬裝出一副色眯眯的樣子,說,“洗幹淨了呀,美人兒快過來,給爺抱抱。”


    我懶得理她,將吹風開到最大,看著她那一張一合的嘴,卻怎麽也聽不到她的話語,我覺得心裏特別的舒爽。


    我在抹護膚品的時候穆紫對我說,“闌珊,我準備離職了。”


    我手裏的睡眠麵膜便掉了一地,我有點心疼的看了一眼,說,“為什麽,之前不都好好的嗎?”


    穆紫說,她呆不下去了,公司越來越忙,福利卻越來越少。


    但是我想,這其實並不是主要原因,主要是,她死心了吧。


    我問穆紫,“愛了顧辰這麽多年,你後悔嗎?”


    穆紫搖搖頭,“不後悔,隻是,我想起曾經的自己,都會特別的心疼,特別想扇她兩耳光。”


    我說穆紫你別這樣想,至少你也是很認真的很不顧一切的愛過,而我,我連愛一個人的能力,都沒有了。


    穆紫笑了笑,說,闌珊,我忽然想喝酒。


    我想了想,在酒店喝酒終究還是不好,於是換了一身衣服,戴了一個鴨舌帽,又戴了一個口罩和墨鏡才出門。


    隨行的穆紫也不比我好多少,她除了沒有那個墨鏡,其他地方也是裹得嚴嚴實實。


    出門的時候,穆紫忽然問我,“闌珊,你不覺得我們特別像阿拉伯來的嗎?”


    我很鄙視的看了她一眼,科普道,“你懂什麽,你沒看到明星上街都是裹得密不透風嗎?這叫神秘,懂不懂啊?”


    但是穆紫那個智商很低的家夥還是不讚成我的觀點,她拉著我的衣角,有點害怕的說,“闌珊,要不我們還是換個衣服吧,這樣會不會被誤認為是小偷給抓起來?”


    我拍拍胸脯,說,“沒事,沒事,有我呢,不要怕。”


    但是事實上,穆紫的擔心完全有必要,因為在我說出這句話不久,真的就被抓了起來。


    隻不過,抓住我們的,是薑澤宇罷了。


    在我信誓旦旦的跟穆紫保證後,薑澤宇的聲音忽然顫悠悠的從我身後傳來。


    “你們兩個是要私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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