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她?不是尤思萱?


    那又是誰?


    在我聽到這個迴答的幾秒裏,我的心又是一陣稀疏的疼,仿佛每個細胞都在碎裂一般,一寸一寸,正在往下汩汩留著鮮血。


    黎陽看著我,眼底的憂傷漸漸的漫上來,將他的眼睛蒙得更加深邃,“闌珊,不要問了。”,他說。


    這樣鋪天蓋地的憂傷有一股莫名的力量,狠狠的撞在我的胸口,我看著黎陽,一句話也說出口。


    什麽叫不要問了,就這麽難以啟齒嗎?


    我轉身打算要走,黎陽一把把我拉住,他的手掌緊緊的裹著我的手腕,很快,我的皮膚就浮現了兩道紅痕。


    一陣疼痛從手腕傳來,我隱隱有點不耐,“有話就說吧。”


    大概也是意識到弄疼了我,黎陽抓著我的力道輕了幾分,但是仍然還是不放手,他就這樣拉著我,將我按在沙發上坐下。


    “我不是有意瞞著你”,黎陽看著我,嚴肅而沉重,“很多事情,不知道也是一種幸福和快樂,都過去了。”


    什麽叫不知道也是一種快樂。


    我心裏一陣難受和不安,就好比懷裏抱了一個炸彈,隨時都有可能引爆,但是又無法扔掉。


    我站起身來,急了:“黎陽,到底什麽事?”


    黎陽低著頭,一言不發,他就是這樣一個人,隻要是他不願說的事,怎麽逼都沒有用。我靜靜的看著他,企圖用目光讓他坐立不安,但是,沒有用,黎陽是什麽人,我葉闌珊怎麽鬥得過他。


    時間一分一秒的從指間流過,黎陽就這樣沉默著,他依舊低著頭,我看不清他的神色,卻感受到他的倔強從身體的每個毛孔散發出來。


    不說也罷,我懶得再繼續糾結這個問題,轉身朝臥室走去。


    這個夜晚,我失眠了。


    躺在床上聽著黎陽清淺的唿吸,我知道,他也如我這般清醒,我們就這樣雙雙平躺,企圖用黑暗的夜色遮住自己的傷痛。


    其實沒有什麽好想的,既然不告訴我,那也沒有什麽好問的,可是我就是抑製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整個晚上我都處於猜測的狀態,外婆不斷的揣測黎陽的心思,在腦海裏一遍一遍的分析,到底是怎樣的事情不能告訴我,而且還說是為了我好。


    夜涼如水,月色稀薄,我在這樣的時刻,忽然想起穆紫和黎阿姨。


    有人說,女孩子的直覺過於厲害,不知道為何,我有種強烈的感覺,我直覺,他們三個人瞞著我些什麽,而且,還可能是一件大事。


    腦子裏忽然浮現出來的畫麵,是頭疼去醫院時,醫生對我說,“小姑娘,你是不是經曆了什麽不好的事”這樣的畫麵。


    難道,難道當年的那場大火有什麽秘密嗎?


    不能想,一想腦袋就疼得厲害。


    我捂著發疼的腦袋,眉頭皺成一團,劇烈的疼痛從腦袋裏發出來,我緊緊的咬住嘴唇,一股血腥味在口腔裏蔓延開,腥甜腥甜的。


    我緊緊的把自己捂在被子裏,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也許是我終究還是壓抑不住,黎陽還是發現了我的異樣。


    “闌珊?”,他側過身來,有點擔憂有點試探的問我。


    我躲在被窩裏,甕聲甕氣的“嗯”了一聲,有冷汗從我的額際不斷的冒出來,順著光潔的額頭,滑落。


    黎陽開了燈,燈光的明亮透過薄薄的被子穿了過來,我有點不適應的眯了眯眼,黎陽用手拉開我頭上的被子,聲音一點也不淡定。


    “闌珊,你怎麽了?不要嚇我啊!”,他一邊幫我擦著冷汗,一邊焦急的說道。


    我咬著嘴唇,搖搖頭,艱難的從唇齒之間擠出一句,“又頭疼了,我沒事,過一會就好。”


    不過是老毛病,我以為這次也會像以前一樣,隻要不要去想,隻要休息一下就好,可是,連著過去了十多分鍾,疼痛感非但沒有減輕,反而愈加的嚴重起來。


    我咬緊牙關試圖捱過去,黎陽抓住我的手,用力的握在掌心。


    “闌珊,你別嚇我啊!”,從他的聲音裏,我聽到了一種名為慌亂的東西,噴薄而出。


    黎陽將我的身子抱起,大腦頓時充血,一陣眩暈,我隻隱隱聽到黎陽的聲音,他似乎在說“別怕別怕,有我在,走,我帶你去醫院。”


    我隻覺得身體被一股力量拉起,然後眼前一黑,就再也沒有知覺。


    再次醒來,是在醫院潔淨寬敞的病房裏。


    才睜開眼,黎陽溫潤的目光就朝我投來。


    “醒了?”,他看著我笑笑。


    我輕輕的“嗯”了一聲,轉頭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環境,窗外,是一片寧靜祥和的日光,黎陽拿了一個枕頭墊在我的腰間,扶著我坐起來。


    他的目光裏是萬千的憂心,就像一個巨大的黑洞,將我整個人都卷了進去,全世界,再也看不見別人。


    “感覺好些了嗎?”,他問我。


    我點點頭,看著他英俊的臉,無比擔憂的問,“黎陽,我是不是生了什麽大病了?”


    黎陽愣了愣,隔了幾秒,拍拍我的肩膀,“想什麽呢,你啊,就是不注意營養才會這樣。”


    他說完,遞給我一個蘋果,說生病了就要多吃水果。、


    我接過他手心裏的大蘋果,紅紅的,咬一下到嘴裏,一股特有的清甜立即傳遍味蕾。


    我沒有告訴黎陽,我起疑心了,營養跟不上,怎麽會頭疼得這麽厲害呢,我肯定是生了什麽特別重大得病症才會這樣。


    腦子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昨天晚上黎陽的那通電話,不會是說瞞著我不讓我知道吧?


    想到這裏,我立刻就慌神了,如果黎陽要瞞著我的病情,那隻能說明一件事,那就是,病情很嚴重,嚴重到我不能接受!


    我的心口忽然一陣難以抑製的疼痛,就好像有千萬隻螞蟻爬在上麵,一口一口的啃噬,摸不到,於是,隻能默默的忍受。


    23歲,我才23歲,我還那麽年輕,我還沒有結婚,我還沒有生小孩!


    可我卻得了這麽重的病!


    我隻覺得我的整個世界都坍塌了,沒有人幫我,也沒有人救我,我就隻能站在角落裏,看著我辛苦營造的城池,毀於一旦,滿目瘡痍。


    我告訴黎陽,我累了,然後,翻過身子背對著他,輕輕地闔上雙眼。


    黎陽點點頭,說好。


    我就這樣躺在床上,聽著窗外時不時輕輕刮過的風聲,眼淚大顆的滑落。


    曾在書上聽過一種說法,說人在生病的時候,生理和心理都很脆弱,我不知道是不是我身體不舒服的原因,我躺在床上睡意全無,腦子裏全是黎陽的話語。


    也不知道這樣過了多久,我忽然聽到一陣微弱的敲門聲,有腳步聲漸漸遠去,大概是黎陽開門去了。


    隻聽得門“吱呀”一聲打開,黎陽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醫生,她已經睡下了”,因為怕打擾我,他的聲音很輕很輕,如果不是我怕刻意,根本聽不清楚。


    “最近的狀態不太好,多休息也好”,一個陌生的男音響起,聽上去大概是中年的樣子,他好像是朝我這邊走過來了的樣子,我聽到有腳步聲越來越清晰。


    我就這樣側躺在床上,一動也不敢不動,就這樣僵硬著身子,假寐,黎陽擔憂的聲音在我的身後緩緩傳來,我聽到他們的對話,語氣裏全是沉重的意味。


    黎陽沉重的歎了一口氣:“大概要多久才能好?”


    “這個不好說,可能一年半年,可能更久,要看病人自己的身體狀況,記住不要刺激她,不要提以前的事,就讓她慢慢遺忘。”


    “好”,黎陽頓了頓,“請問醫生,還有什麽需要注意的嗎?”


    中年醫生沉默了一會,道,“注意營養,多吃點堅果補腦,注意休息,記住,千萬不要提那些事。”


    隻聽得黎陽的聲音響了起來,“好的,謝謝醫生”,接著是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然後門“嘭”的一聲關上,整個病房裏,又恢複了安靜。


    我躺在床上,身體一陣冰涼,我緊緊的抓著被子,試圖讓自己鎮定一點,額際的冷汗一層一層的往外冒了出來。


    看到我的顫抖,黎陽朝我走了過來,他用手輕輕的摸了摸我的額頭,驚唿出口:“好燙!”


    頭痛欲裂的感覺再一次襲來,我緊緊的抓著床單,緊緊的咬著嘴唇,仿佛這樣就可以減輕疼痛一樣。


    黎陽握著我的手,按響了床頭的鈴,“醫生,醫生!”,他的聲音急躁慌亂,毫無頻率,我睜開眼,他滿臉的擔憂和驚慌盡數落入眼底,心裏忽然一暖。


    我想告訴黎陽,我沒事,我真的沒事,可是我的眼皮卻越來越重,越來越重,最終,終於在黎陽喚我名字的時刻,沉重的闔上。


    閉上眼睛的那一秒,我看到黎陽的神情,那麽的恐慌和害怕,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他大喊著我的名字,一遍一遍,反反複複,就想是一片落羽拂過身子,我聽著聽著,忽然感覺身子也變得好輕,好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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