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大學那會兒沈若初經常跟著逗比哥哥出去野炊,擺弄這種戶外用小烤爐對她來說不是什麽難事兒。爐子支好的時候她下意識抬頭往某處看了一眼,遠遠地瞧見景焱和祁煬已經收了東西,正準備離開。


    沈若初目光追隨著他們看了兩秒,低頭撿起腳邊的一根小棍子,拚命地在雪地上戳啊戳。越戳越覺著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兒。這是因為她來了所以他就急著要走麽……


    但是轉念一想,又忍不住暗罵自己矯情犯賤。


    明明是她叫景焱以後別出現在自己麵前,出現了也要做對陌生人。現在人家處處遂了她的意,她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其實她不是不滿意,就是……有點兒難受。


    明明都計劃好了的啊,她不能一下子把景焱全拋掉,就每天忘記他一點點。一年、兩年,總會有那麽一天,她能夠徹底擺脫那個名為“景焱”的魔咒,開始自己新的生活。


    可為什麽,他偏偏總要在她眼前出現呢。


    他知不知道,她每見他一次,每和他說一句話,心裏的痛就會深一點,想要徹底忘記他的決心就跟著動搖一分。


    “初初……”低沉的聲音打斷了她思緒。


    沈若初吸了吸鼻子,這才發現不知不覺間整個眼眶都已經濕了。


    “初初,你怎麽了?”譚家輝猶豫一秒後蹲到了她身旁,“我看你蹲在這兒老半天不起來,是不舒服麽?”


    “沒有。”沈若初飛快地揉了揉眼睛,“剛剛沙子進眼睛裏了。沒事兒。”


    譚家輝看著她通紅的眼圈兒心頭一動,卻也隻是笑了笑,沒說什麽。


    “你們掉上來魚了麽?”


    “你哥在努力。”譚家輝說著往湖邊指了指。沈行之側身對著他們,手裏攥著個魚竿兒。此刻如老僧入定般坐在小馬紮上。


    沈若初盯著逗比哥哥看了會兒,漸漸露出嫌棄的表情,“你覺不覺著,等他釣魚吃有點兒不靠譜兒。”


    譚家輝輕聲嗤笑,“那你等著,我去釣魚給你吃。我靠譜兒的很,托付終身都沒問題。”說完起身去了湖邊。


    等到他走出一段距離後,沈若初歎了口氣。轉身繼續剛才的工作,取碳生火,從背包裏翻出火腿腸來放到爐上先烤了吃,給肚子墊墊底。


    逗比哥哥今天出乎意料的給力,釣上來的魚個頭不小。快到中午時他和譚家輝兩人一人滿滿一桶。


    沈若初興致滿滿地圍著烤爐亂轉悠,東弄一下西掏一把。看上去一直沒閑著,可到底瞎忙活了些什麽,其實她自己都不知道。


    譚家輝背兒包裏裝了好幾天紮啤和兩瓶燒酒,就是留著烤魚時候喝的。


    沈若初準備材料的時候發現了,提前啟開蓋子坐那兒獨酌。魚還沒等烤熟,酒已經讓她一個人報銷了一半兒。


    她酒量不錯,這個度數倒是不至於喝醉。就是好幾罐子下肚,膀胱受不了。


    可大冬天的山林湖邊兒又沒廁所,她一個母的不方便。隻能坐那兒幹挺著。


    這種事畢竟不是靠意誌力就能解決的。硬憋了一個來小時,實在是受不住了。把沒吃完的半條魚往逗比哥哥手裏一塞,低聲和他嘟囔了一句“我去方便下”,火急火燎地起身往樹林子去了。


    這片後山連同這個湖其實是傲雪山莊開發出來的。雖然地點略偏僻了些,畢竟不是什麽荒山老林。剛剛三個人一路過來時還遇見幾夥兒遊客。


    沈若初怕撞見人,特意往裏麵清靜的地方走了走。


    起先著急,沒考慮太多。等她解決好個人問題,大腦指標恢複正常了,終於後知後覺地感到了害怕。


    昨天下的雪積在地上還沒融化。


    樹林裏靜悄悄地。光禿禿的樹木沒有葉子,一棵又一棵,一直延續到遠處的山上望不到邊際。


    這萬一要是從哪兒躥出來個人對她做點兒違法亂紀的事兒,然後再毀屍滅跡……


    後麵的已經不敢再想下去。


    沈若初一個激靈,轉頭撒開腿就往迴跑。結果慌亂之中忽略了方向,跑出去挺老遠才發現和來時的路不一樣。


    驀地停下腳步,她氣喘籲籲地環視一圈兒後,猶疑著重新選定了一個方向。剛走了沒幾步發現地上有一排腳印延伸向前方。


    沈若初的第一個反應是順著腳印走就可以出林子,找到有人的地方。隨即反應過來不對。


    如果這個腳印是壞人的呢?!那她不是自己送上門兒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特定的環境下人容易變得敏感,沈若初隱隱感覺到真的有雙眼睛就藏在暗處正窺伺著她。


    忽然一陣腳步聲傳來,這次徹底嚇得她雙腿發軟。


    下一秒,當她看清楚來人是逗比哥哥的時候,簡直是又興奮又想罵娘。


    “哥!親哥……”沈若初幾乎是連滾帶爬朝沈行之奔了去,一把將他抱住。


    沈行之被她撲了個趔趄。腳下還沒等站穩就聽見胸前的人帶著哭腔兒嚎了一句,“你要是再不來,我估計就得遇害了!”


    “遇害?!”他一驚,急忙把人推開,上上下下地仔細查看,“什麽遇害,出什麽事了?!你遇見什麽人了?”


    “沒有。”沈若初搖搖頭,“我剛才就是覺著好像有人盯著我。”


    沈行之出乎意料地沒有借機損她膽小。


    他身量高,越過沈若初肩膀往她後麵看了眼,瞧見地上那一排大腳印,眉頭更緊。


    “沒事了。”他撫上沈若初額頭,像小時候哄她那樣輕拍了兩下她的額頭,“有哥在呢,不怕。”


    沈若初籲了口氣,“你出來找我的?”


    “嗯,看你出來太久,怕你迷路。”說著牽起了她的手,握地死緊死緊。


    剛剛他刷手機時蹦出來一條本地新聞,前段時間醫大附近那個藏在暗處襲擊女性的案子鎖定了兇手,目前嫌疑人在逃。凡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那兇手真要是躲進這附近的山裏,剛剛在讓沈若初碰上。


    光是假想一下後果,他就覺著脊背直冒涼風。


    …………


    沈若初跟著逗比哥哥走了一段才發現,其實剛剛她停下的地方離湖邊並不遠。隻是方向稍微偏離了。


    迴去的時候湖邊又多了幾夥垂釣的。


    隻是他們三個是沒什麽興致和胃口繼續了,沒烤的魚還活著的放生,東西收拾幹淨了走人。


    沈若初這貨最大的優點就是沒心沒肺。


    受了驚嚇也就是那麽一陣兒。過不長時間又活蹦亂跳的,跟沒事兒人一樣了。


    迴到住的地方正好趕上老趙派了服務生過來,告訴他們今晚8點山莊有民俗表演。在東北角的大戲樓那裏,喜歡可以過去看看。


    沈行之這種沒文化的膚淺人,對這些東西是不感興趣的。


    倒是譚家輝很喜歡民俗文化,於是問沈若初要不要一起去。


    沈若初開始擔心會碰上景焱,給自己徒惹不痛快。隨後一想根本沒這個可能性。景焱不喜歡湊熱鬧她是知道的,更別說去那種半露天的地方看什麽民俗表演。


    沉吟了幾秒後便點頭答應了。


    b城是個新興的工業城市,沒有什麽太深厚的曆史文化底蘊。很難接觸到純正的民俗文化,她其實也挺想去看個新鮮的。


    老趙安排的節目很豐富,請的表演班子也很正宗。


    開場一個小型飛天舞,底下的人連連拍掌叫絕。接下來的皮影戲也挺有意思。蘇州評彈沈若初雖然聽不太懂,但那個唱腔兒她很喜歡。


    等這幾個節目過去之後,她就坐不住了。


    此刻場上演的是場京劇。報幕的時候沈若初聽了名字沒記住,講的什麽故事她也聽不懂。就看著個長胡子的大花臉在台上沒完沒了的哼哼呀呀,哼地她都跟著牙疼。


    她本來要和譚家輝說迴去,轉頭卻發現他正看得入神。手指還輕敲桌沿兒,一下下跟著打拍子。


    想了想沒好意思掃他的興,一個人悄悄起身去透氣。


    外麵這時候又下起了小雪,洋洋灑灑地從夜空飄落。配上周圍古色古香的景致,有種說不出的別致韻味。


    沈若初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忽然就不想迴去了。她張望了一下,最後選擇左轉,去了戲樓邊上的酒吧。


    因為山莊明天才正式剪彩開業,再加上戲樓的民俗表演分流了不少顧客。酒吧這會兒冷冷清清地沒幾個人。


    沈若初進門之後直奔吧台。她遠本是想要杯啤酒的,坐上高腳椅時卻改了主意,“帥哥,一杯卡布奇諾。”


    “稍等。”酒保禮貌地衝她一頷首,轉身忙活去了。


    等東西這功夫沈若初轉著腦袋四處尋摸了一圈兒。


    視線從遠處收迴時,無意中從某人身上掃過,心裏“咯噔”了一下。


    景焱!


    怎麽怕遇上還真就遇上了!


    他也是坐在吧台邊上,麵前一個空酒杯,指間夾著根燃到一半的香煙,英俊的側臉隱沒在繚繞的煙霧裏,有種說不出的性感。


    兩個人之間隔了四把椅子。說近不近說遠不遠的距離,有點像是兩人這些年在婚姻中的關係。


    心裏有個聲音告訴沈若初:不要再看了,就當沒看見!就當不認識!可視線焦灼在他臉上,卻怎麽也移不開。


    景焱應該是感覺到了有人在盯著自己,皺著眉頭朝她這邊緩緩轉過頭。


    兩人目光相碰時,他略微有些驚訝。


    可下一秒,沈若初看見他唇角勾起個涼薄的弧度。似乎有一絲譏誚從漆黑的眼中一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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