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謝小桃的勸說對蘇婉婷來說一點兒作用都沒有。每天,蘇婉婷都會害怕麵對鏡子,但越是害怕,就又總是會忍不住拿起鏡子,然後就剩下滿心的絕望,以及對瑞王爺儲沂燁深深的恨意了。


    以至於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裏,蘇婉婷總是會因為這樣或那樣的小事而借故刁難一些無辜的下人,每天都會摔摔打打,隻在蘇紹或陳玉珍來的時候,才能勉為其難消停一些。


    不過,這並不是因為她害怕他們,而是想要求著他們為自己做主。自從俏臉被毀了以後,她就更加堅定要與儲沂燁和離的決心。在她看來,已經無法再和像儲沂燁那樣的男人共同生活下去了。


    麵對自己寶貝女兒的哭訴,蘇紹並沒有明確表示什麽,而陳玉珍也因此而不敢對蘇婉婷做出任何承諾,隻是告訴蘇婉婷,一定會想辦法把她的臉醫治好。


    於是,謝小桃時常成為了蘇婉婷閨房的常客,一來是幫著其進行醫治,二來則是受了陳玉珍之托,負責開解對方。


    見著陽光明媚,謝小桃便是向蘇婉婷提議去外麵走走。


    開始蘇婉婷是抗拒的,但謝小桃卻是告訴她,去外麵走走更有利於傷勢的恢複,更何況她們也隻是在府上隨便走走的。


    聽見有利於臉上傷勢的複原,蘇婉婷就不再強作堅持,更何況她自己也是在屋子裏憋悶壞了,遂同意了謝小桃的意見。


    兩人從花園裏信步走著,四處皆是開得燦爛的花朵,姹紫嫣紅,將整個院子都裝點得格外美麗。可這樣的美景落在蘇婉婷的眼中卻是變成了另外一種滋味。


    以前,每當她走到這片花園的時候,便是會從心底油然生出幾分驕傲之感,因為她明白自己的容貌要遠遠超過於這些花兒,就是所謂的人比花嬌。可是現在,失去了美貌的她已經無法再與這些花兒進行攀比,有的隻是一身的悲傷與哀戚。


    就在蘇婉婷對著一朵開得極為奔放的牡丹發呆之際,打遠處卻是傳來了一陣琴聲,琴聲悠揚婉轉,卻是因為撫琴的人不太熟悉樂譜,時而會蹦出一兩個奇怪的音,或者是有斷開的現象。


    然而,就是這樣不太完美的琴音,卻是成功吸引住了蘇婉婷的注意力,她不由得凝起眉頭。以前,在府上隻有她在侍郎府的時候,才會沒事的時候拿出琴,撫上一曲。


    現如今府上除了謝小桃外,蕭綰綰、蘇雲繡、蘇雲輕都已經不在了,就更是找不出人會有這樣的閑情逸致了。


    “這是什麽人在彈奏?”蘇婉婷終於耐不住好奇地問出口。


    謝小桃凝神,靜靜聽了一會兒,然後迴答道:“應該是五妹妹。”


    “婉怡?”蘇婉婷顯得很是驚訝。別人,她或許還不夠了解,但對於那位自小養尊處優、刁蠻任性慣了的蘇婉怡來說,還是了解得透透的。那位蠻橫無理的大小姐從來都不喜歡碰這些東西,更別說是彈奏了。她蘇婉婷可以打賭,如果蘇婉怡能連貫的彈出五個音就算不錯了。


    謝小桃卻是在蘇婉婷驚訝目光的注視下,緩緩點了點頭,“嗯,這個時候應該是五妹妹在彈奏了。”


    “她?怎麽可能?”顯然,蘇婉婷還不願意這麽相信。


    謝小桃隻好開口解釋,“從很早以前,母親就幫五妹妹請來了女先生,專門教她琴棋書畫。”


    “教她琴棋書畫?別開玩笑了,就算別人肯教,她也未必就肯學啊。”想到有人居然敢教蘇婉怡學那些東西,蘇婉婷便是像聽見了這個世上最為好聽的笑話一般,眼神裏不自覺的多了幾分輕蔑之意。


    “開始,五妹妹是的確很排斥這些,甚至還趕走了很多女先生,但不管她趕走了多少個,母親總是能很快安排新的先生過來,久而久之,五妹妹自己也覺得沒趣,便是開始認真學習那些平日裏連碰都不願意碰一下子的東西了。”謝小桃是這樣說的,說的時候,一直默默注視著蘇婉婷,生怕會錯過對方任何一個表情。


    果然,在聽見謝小桃這樣說了以後,掛在蘇婉婷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僵硬了。如果連一向都任性不講理的蘇婉怡都開始學習去做一個合格的閨閣小姐了,那麽這其中的功勞應該不全都是因為厭煩了趕走一個就補上一個的教學方式,至少還會摻雜著別的因素,比如陳玉珍在暗中向蘇婉怡施壓。


    想到這裏,蘇婉婷忽然想到了什麽,“這是從什麽時候發生的事情?”


    謝小桃沒有急著迴答,隻見那雙秀眉微微蹙著,好像是陷入了認真地思索中,“有很長一段時間了。”


    “到底有多長?”


    “嗯……應該是從大姐姐出閣後不久就開始的。”謝小桃認真地說著,說完又是補充了一句,“說起來五妹妹還真不是學習這些的料子,都學了這麽久了,琴藝還是沒有什麽起色。”


    蘇婉婷的心情並沒有因此而變好,相反的是越來越差勁了。其實,她最為在乎的並不是蘇婉怡能不能學好這些技藝,而是蘇紹與陳玉珍的態度。


    她萬萬沒有想到,一直都示自己為最大的驕傲的父親、母親居然會在自己才嫁出去不久以後,就開始著力培養蘇婉怡了。這擺明了是在說,他們從很早以前就已經做好了放棄自己的準備。


    是啊,她可真傻。以前,她是擁有第一美人稱號的京城雙絕之一,又是個沒有出閣的小姐,追求者更是數不勝數。可後來她終歸還是嫁做了人婦,嫁給了一個不爭氣的王爺,作為一向以利益至上的蘇紹和陳玉珍夫婦來說,其實她這個女兒已經沒有了利用價值。


    與其把心思還放在她這裏,倒不如另辟蹊徑,選另外一個女兒出來。所以,蘇婉怡就在那個時候被他們夫婦倆選了出來。


    蘇婉婷落寞地垂下了頭,手卻不自覺地撫摸起自己的臉頰來。她想:從那個時候起,父親母親就已經有了這麽的打算,更何況是現在已經被毀了容貌的我?難怪我同他們說了這麽多次,要與儲沂燁那個禽獸和離,他們一直遲遲沒有任何明確的表態?


    什麽叫從眾星捧月,什麽叫墜入地獄?在蘇婉婷的心中早已有了印象深刻的體會。


    謝小桃看著蘇婉婷,一直都沒有將目光移開。說來也巧,她竟是一下子就看穿了蘇婉婷的心思。


    蘇婉婷啊蘇婉婷,你終於也體會到了被自己在乎之人拋棄的滋味了?可惜,如今你所承受的這一點點兒委屈根本不及上一世你對我的摧殘!你要學會珍惜,畢竟這種滋味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體會得透徹的!謝小桃深深吸了一口氣,雖然初次嚐到了複仇的一點點甜頭,但也明白蘇紹為何一直遲遲沒有表態並非是徹底放棄了蘇婉婷,而是缺少一份決心,一份對儲沂燁死心的決絕!


    謝小桃猜想,在蘇紹的心目中,盡管儲沂燁並不是一個值得信賴的人,但還是一個可以暫時依靠的人。這幫派鬥爭就好似賭博一般,站對了會應個鍋滿盆滿,站錯了也是輸得一幹二淨,甚至連口棺材都買不起,而蘇紹一定是認為儲沂燁還有更為廣闊的前景,值得他去放手一搏。


    不行,我一定要想想辦法,叫蘇紹徹底斷了對儲沂燁的這點希望,否則他們兩人始終無法成為真正意義上的敵對勢力!謝小桃暗自計較,同時也在捉摸下一步該怎麽樣做才更有利於自己將瑞王爺、侍郎府整垮。


    想得正為投入之際,隻覺得頭暈目眩,身子竟是不受控製的向前傾倒,若非是被蘇婉婷及時扶住,隻怕整個人都要跌入身前的花叢中了。


    蘇婉婷有些焦急地問:“錦兒,你沒事吧?”


    謝小桃搖晃了一下腦袋,勉強換迴了一分清醒,故作無恙道:“我沒事。”


    “方才都差一點摔倒了,還說沒事?”蘇婉婷更顯緊張,“是不是最近因為要給我治病,所以沒有休息好啊?”如今能幫她醫治臉上傷的就隻有謝小桃一個人了,若是連謝小桃都病倒了,她又該去指望誰呢?


    “大姐姐想多了。可能是天氣太熱,我有些不適應。”謝小桃解釋。


    “既然如此,那咱們就迴去休息吧。這大熱天的,的確不適合走動。”蘇婉婷難得善解人意一把。


    謝小桃微微一笑,並沒有再作堅持,在蘇婉婷的陪伴下,迴到了自己的花槿閣。


    才一走迴房間,張嬤嬤便是端著一鍋酸梅湯走了進來,給她盛了一碗,“四小姐喝了吧,這天氣太燥,最是適合喝這冰鎮了的東西了。”


    謝小桃感激地笑了笑,結果了張嬤嬤手中的碗,一勺一勺地舀了。酸酸甜甜的湯水自入口中便是帶來了絲絲沁涼,剛好緩解了她在花園裏的不適。她毫不吝嗇地誇讚道:“這酸梅湯真是好喝。”說著,又細細品嚐了一陣子,“不過,感覺和平時喝得有些不太一樣。”


    “四小姐真厲害。熬製酸梅湯的梅子是二少爺帶來的,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裏摘來的,熬出來的湯汁竟是如此的美味。”張嬤嬤如實迴答著。


    “二哥?”謝小桃怔了片刻,有些不敢相信地問,“你是說這些梅子是程哥哥帶來的?”難道蘇景程終於肯來她這個院子了嗎?


    “是啊,如今二少爺正在房間裏和綠屏那丫頭一起哄著小少爺玩呢。”張嬤嬤笑盈盈地說。


    謝小桃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碗勺,向著綠屏的房間走去,果然看見了他們三人在屋子裏玩耍的一幕,特別是看見蘇景程與綠屏互動時的畫麵,謝小桃的臉上竟是不自覺地浮現出淺淺的微笑。程哥哥,你終於還是忍不住來見綠屏了。


    這可不可以理解為蘇景程已經決定將心結打開了?謝小桃並不是十分肯定,卻是在暗暗發誓,一定要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守護他們這小小的幸福。


    正是因為如此,她才更加肯定自己應該去見一個人,而且是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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