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沂燁興衝衝地離開了那間曾經是他們新房的房間,走得是那樣的迅速,甚至連迴頭都沒有。


    他才一踏出院子,管家便是立刻迎了上來,看管家的模樣,顯然已經是恭候多時了。


    他走到儲沂燁的身邊,“王爺,人已經被安排到了書房裏。”


    儲沂燁點了點頭,在管家的引領之下,快步走向了書房。書房裏,焚著香,是很多種香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同時也是他的母妃生前最喜歡的味道,才一入鼻,舒心的感覺便是自鼻尖向著身體各處蔓延。


    儲沂燁很喜歡這樣的味道,可他喜歡的並不是這種香料本身的香氣,更不是香料所帶給人的安心,而是一份清醒,一份能時刻記著過去的清醒。隻有在聞見這種味道的時候,他才能時刻記得自己幼年喪母的痛苦;才能時刻記得因為喪母所經曆的那些苦楚;才能時刻記得自己與別的皇子是多麽的不同;才能時刻記得坐上龍椅對自己是多麽的重要!


    房間裏,身著一身紅色錦緞的喜婆正坐在房間的太師椅上,盯著桌子上的那一尊銀質香爐,目光中流露出貪婪的光芒。這種物件在皇親貴胄的家中較為常見,可對於她這樣的窮苦人家出身的人卻是難得見上一次的,當然,被生活所迫的她也不可能有那份心情會在自己的房間中焚香。


    聽見房間的門被人推開,喜婆連忙從太師椅上跳了起來,用最快的速度穩住了身子,裝作一副沉斂的模樣,對著儲沂燁微微行了個禮,“王爺……”然後便垂著頭,站在了原地。


    儲沂燁隻是淡淡掃了她一眼,便是沒有了多餘的聲響。方才進屋的時候,他就是看見了喜婆那充滿了貪婪的目光,心頭生出幾分不喜,卻是一點兒都沒有表露在臉上。


    屋子裏一時陷入了沉默當中,喜婆並未在這樣安靜的氣氛中察覺到什麽,她隻是從懷中掏出了一方白色的錦帕,畢恭畢敬地呈現到了儲沂燁的麵前,“王爺,您交代老奴的事情已經辦好。”


    儲沂燁將那方錦帕拿了過來,看著上麵的斑斑紅色痕跡,唇角蕩漾起一絲幾不可查的淺淡笑意。他是最為清楚上麵是什麽的了,不是象征著蘇婉婷曾經是完璧之身的處子血,還會是什麽?


    儲沂謹將帕子把玩在手心裏,一邊把玩,一邊將目光重新落迴在了喜婆的身上,目光中流露出讚許之色,“這件事你辦的很好,待會兒管家會把酬金給你。”


    聽見了酬金兩個字,喜婆立刻喜上眉梢,對著儲沂燁又跪又拜,“謝謝王爺。”原本,她也隻不過是被人請過來協助婚禮的,不想還能多賺一份酬勞,就是這樣一份酬勞,卻是比她往日所賺的不止翻了多少翻。她又如何能夠不開心呢?她幾乎是笑得合不攏嘴,心滿意足地離開了書房。


    看著那連走路都變得跳躍的喜婆,跟隨在儲沂燁身邊的管家忍不住皺起了眉頭,果然是市井小民,見到銀子就好像見到親爹親媽似的。


    可誰叫他家王爺曾經有求於那婆子呢?給她些酬勞也是應當。


    就在管家還來不及收迴目光的時候,儲沂燁卻是忽然開了口,“做得隱蔽些,不要叫人發現。”


    管家微微一怔,但很快就是明白了這話音中的意思。看來,他家王爺果真是不喜歡那個喜婆的。的確,像那等貪婪的人是斷然留不得的,說不定一時的心慈手軟就會給自己遭來不必要的禍端。


    管家立刻頷首,“是。”聲音落下,擲地有聲,除了滿腔的堅定外,同時又一次給屋子裏帶來了好一片沉默。


    儲沂燁沒有再多說什麽,而是繼續把玩著手中的那方染著血的錦帕。其實,這帕子本應該是他偷偷從被褥之間拿出來的,但因為早上走得急,加上當時它又是被蘇婉婷死死壓在身下的,他也隻得向喜婆“求助”。


    看著儲沂燁那般專注的神情,管家又一次地皺起了眉頭,“王爺……”他欲言又止。


    儲沂燁的心情甚好,甚至比以往任何一個時候都要好,“有什麽話但說無妨。”


    管家猶豫了一小陣子,卻是張開了嘴巴,“王爺,恕屬下愚鈍,不明白您為何會這樣做。”偷偷換去了新房中的貞操帕子,是給新娘子冠上不貞的帽子。貞潔,對於一個女人來說是何等的重要?攤上了這樣的事情,恐怕是誰都接受不了,更何況是那蘇婉婷。這樣的舉動無異於是把其往死路上逼。


    儲沂燁又怎麽會不知道這樣做對蘇婉婷的傷害會有多深?可他一點兒都不在乎,“對於蘇婉婷那等心高氣傲的女子,就算是被形勢所迫嫁給了本王,又豈會付出真心?”他承認,他是喜歡蘇婉婷的,喜歡到不能自拔,可不代表他就能縱容一個不願意對自己付出真心的人一味的為所欲為。他是好不容易才將侍郎蘇紹說動了心,絕對不可能叫一個小小的蘇婉婷給毀了,絕對!


    “可是這樣,她也未必會對王爺交出真心……”管家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是沒有什麽可能交出真心,但她會有把柄落在本王手中。”儲沂燁解釋道。其實,要找出蘇婉婷弱點有很多種方法,但沒有一種不是需要時間的。而他儲沂燁偏偏沒有那個耐心,不是他沒有耐心,而是害怕還沒有找到就被蘇婉婷毀了那錦繡前程。於是,他隻好選擇了這麽一個法子,逼著蘇婉婷不得不向自己靠近。


    “但蘇家大小姐若是因為承受不住,迴了侍郎府又該如何?”管家又問,萬一蘇婉婷真的因為承受不了這樣的打擊,收拾香軟,迴侍郎府去,那他家王爺這兩個月來的費盡心思豈不是全都白費了?


    儲沂燁卻是一點兒都不擔心,得意地哼了一聲,“那就要看看她蘇婉婷在不在乎自己的名聲了!”一直以來,蘇婉婷都被譽為上京城的第一美人,風光蓋過了同為上京雙絕的尚書之女謝傾容。依他所見兩名女子從模樣上誰都不曾輸給誰,論才華也是平分秋色,而隻有蘇婉婷能被人扣上第一美人的頭銜,久久霸占,這其中少不了蘇紹陳玉珍夫婦在背後謀劃。他相信,那位侍郎大人在對女兒平日來的教育中自然少不了對名譽的那一環,加上一直都被光環籠罩,仿佛是上天寵兒的蘇婉婷又怎麽可能會在成親後的第二天就收拾東西迴娘家?那樣做豈不是直接告訴世人是她出了問題?


    正如儲沂燁所預料的一樣,自他離開後,蘇婉婷便彷如一具被人抽離了全部骨頭的血肉,綿軟無力地癱坐在地上,獨自一個人迴味著這一突如其來的變故,甚至連鬆散的頭發都不願意去梳。


    她就那麽目光呆滯地癱著,翻來覆去地想到底為何帕子上會沒有落紅。她明明是完璧之身,可為什麽會是這樣的結果?想著想著,淚水又是潸然一片。


    直到房間的門被人從外麵再次推開,她適才迴過了神兒,以為是儲沂燁去而複返,不想落入眼簾的卻是一個陌生的婆子,看樣子應該是王府裏的老媽子。


    婆子走到了蘇婉婷的身邊,“蘇家大小姐,王爺遣老奴幫您一起收拾東西。”


    蘇家大小姐?蘇婉婷怔住了,不是應該是叫王妃的嗎?早上的時候,她還聽服侍自己的丫鬟這樣叫自己呢,怎麽如今就又變成了蘇家大小姐?雖然蘇家大小姐這個稱唿,她已經被人叫了無數年,可也隻有這一次,才叫她覺得是如此的刺耳難聽。


    “你叫我什麽?”蘇婉婷不敢相信地問。


    “蘇家大小姐……”那名婆子又一次重複道,說完,複又開口解釋,“這是王爺交代過的。王爺說了,休書已寫,蘇家大小姐隨時可以離開王府。”


    離開……不,不可能……蘇婉婷猛地搖頭,“把我娶進門才不過一天而已,就要我走嗎?不,我不走!”是,她不走,不是不想走,而是不能!就這樣灰溜溜的離開,世人該如何想她?她甚至都能想到人們會在背後是如何的議論紛紛!“從我嫁過來的那一刻起,我是瑞王妃,是經過皇上賜婚的瑞王妃,誰都不能趕我走!”她的眼神中充滿了無比的堅定,可說著說著,便有淚水自眼眶中落了下來,一下子便擊破了那偽裝出來的堅決態度。


    看著蘇婉婷強作鎮定的模樣,那名婆子有些於心不忍。能把這樣一位傾城的美人兒狠心趕出王府,恐怕也隻有她家王爺才能做到吧?她兀自歎了一口氣,“蘇家大小姐……王妃莫要難過,其實老奴覺得王爺隻不過是在氣頭上而已,待過了這一陣子消了氣就沒事了,都說夫妻床頭打架床尾和。這緣分的事情也不是說斷就能斷的。”雖然,她並不知道她家王爺到底是因為什麽事情才會生氣的將蘇婉婷狠心趕出王府的。


    對於那名婆子還肯改口叫自己一聲王妃,蘇婉婷很是感激,同時也在琢磨對方話中的意思。她絕望地搖晃起腦袋,“可隻怕我根本沒有那個時間去與王爺和解了。”都已經派人來趕了,她還能在王府裏繼續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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