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郎府裏兩個嫡出小姐在短短的一夜之間都被關了禁閉,這樣的消息可謂是聳人聽聞,原本還有幾個沒有反應過來的丫鬟抱著半信半疑的態度,可見著大少爺蘇景坤一大清早就去鬧了謝小桃的花槿閣,就再也沒有不相信的理由了。


    一時之間,關於謝小桃的流言蜚語再次鋪滿了侍郎府的整片天空,恍如四年前一般。


    “真是過分,明明就是大少爺先來鬧的事情,憑什麽就要怪罪到小姐頭上?!”大抵是聽見了外麵的瘋言瘋語,才從外麵迴來的連翹就忍不住開始抱怨,氣得連腮幫子都是鼓鼓囊囊的。


    看著麵前義憤填膺的女子,綠屏灰暗的眼底閃過了一絲異樣的光芒,好像是想到了什麽,亦或是遇見了過去的自己。曾經她也是如連翹這般,聽見別人對她家小姐指指點點,總是會生好一陣子的氣,可如今聽見那些人在背後詆毀,縱然生氣,也不可能再像過去一般有勇氣衝過去同他們理論了。這大抵就是歲月教給她的東西吧——在惡劣的環境下變得越發的逆來順受。


    “綠屏姐,你也是的,剛才他們那樣罵你,你居然都能忍的下去!”連翹又道,可能以前她剛來的時候,綠屏對她並不算好,甚至是時時提防,處處小心,可她與謝小桃從戚川迴來以後,便是明白了對方當時為什麽會那樣做的原因了。


    她們的小姐性子寡淡如水,從來都不會主動去招惹別人,可偏偏有些人就是容不下這樣一個氣質出塵的女子,總是會想著明著暗著的百般算計,所以那時候的綠屏才會那般的小心翼翼。


    “她們說什麽,也不過是嘴上過過癮而已,全當作沒有聽見便好。”與連翹的生氣相比較,綠屏真的是平淡極了,甚至可以說是到了忍氣吞聲的地步。如果是以前,別人當著她的麵罵,她一定會衝上去給對方一些教訓,可現在因為瘸了的這一條腿,哪怕是別人指著她的鼻子罵,她都不敢還擊,因為那些人說的都沒有錯,她的的確確是個連路都走不好的廢物。


    “綠屏姐!”連翹氣得一雙小眼睛瞪得溜圓,幾乎很難相信剛剛的話是從綠屏的口中說出來的。


    “好了,你也消消氣,現在小姐才從戚川迴來沒多久,正值風口浪尖,咱們就不要再給小姐添麻煩了。別人愛怎麽說就怎麽說,嘴長在他們身上,咱們就是想攔也攔不住。”綠屏依舊在勸慰著連翹。現在的她真的再也找不到以前的模樣了,哪怕隻是一點點。


    這樣一番對話,被正在屋子裏畫畫的謝小桃聽了個正著,剛好碰觸了她心底的最為柔軟的一片地方。她皺了皺眉頭,對綠屏除了惋惜之外,還有愧疚。


    “好了,好了,什麽都別說了,免得叫小姐聽見了。”在謝小桃沉浸在對綠屏的歉疚之際,外麵又是傳來了綠屏的聲音,說得是那樣的小心。


    不消多時,那兩扇原本閉合著的門就被人從外麵推開了。


    綠屏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緩步走了過去,“小姐,你在畫畫啊。”隻一眼便是被謝小桃所畫的東西吸引了過去,“咦,小姐居然在畫山水!”以前她見的最多的便是謝小桃所畫的桃花,如今見到的山川風景還真是有些不太適應。


    謝小桃淡淡一笑,“桃花畫得久了,換別的來嚐試一下,就當調劑調劑生活了。”說著,她朝放置銅盆的地方走了過去,洗了洗手,“不過現在,我倒是想出去走走了。”


    聞言,綠屏的臉色就變了,惶惶道:“小姐的畫不是還沒畫完嗎?”如今流言正盛,她怎麽敢叫謝小桃出去呢?


    謝小桃卻是顯得隨意,“反正也是隨手畫畫的,不著急畫完。”也許這副畫作根本沒有畫完的那一刻,就被她遺棄在了廢舊的畫作中了。


    “小姐,外麵的陽光很是毒辣……”綠屏又是扯了個謊,極力阻止著什麽,“小姐,等換個別的時候再去吧。”那雙眼睛裏充滿了祈求的神色。


    原本謝小桃還想要堅持的,想要出去把剛才羞辱綠屏的人好好教訓一頓的,可見著綠屏如此堅持著阻攔,隻好暫時打消了這個念頭。


    “如此,那就繼續在屋子裏呆著吧。”謝小桃複又笑了笑,“差點忘記了,剛剛景康醒來以後吵著要找你,我是連哄帶騙了很久才是叫他安靜了下來,估摸著現在小家夥又快睡醒了,綠屏你還是趕快去看看吧。”在謝小桃去戚川的那段時間,隻有綠屏一直都在用自己單薄的身子保護蘇景康,久而久之就產生了依賴。


    綠屏並沒有懷疑,便是邁開步子朝著蘇景康所在的那間房間走了過去。


    直到確認綠屏已經走遠,謝小桃適才坐了下來,向連翹詢問道:“方才,你們在外麵到底聽見了什麽?”


    突如其來的問話是連翹始料未及的,她被嚇了一跳,旋即意識到了什麽,“小……小姐……”


    “剛剛你們在門外的話,我都聽見了。”謝小桃道,絲毫沒有半點打算隱瞞的意思。


    既然這樣,連翹也是沒有打算再作隱瞞,“還不都是那些愛嚼舌根的婆子,說小姐就是喪門星,才一迴來就害得大小姐和五小姐被老爺罰了禁閉。”這隻是其中的一句而已,還有很多更為難聽的話,她都不敢同謝小桃說。


    “早就猜到會這樣了。”謝小桃並不覺得意外,因為這樣的話,她早就已經聽過很多很多了,而且她相信這一次關於她的流言蜚語怕是會持續很長時間,“那他們是如何說綠屏的?”


    “他們說綠屏姐是個瘸子,隻怕這輩子都沒有人會要……”說的時候,連翹特意看了一眼謝小桃,雖然對方仍是剛剛那副平淡的模樣,但連翹還是能從其中看出了幾分慍怒,以至於後麵的話也就沒有再說出來的想法了。


    “還說什麽了?是不是很難聽?”謝小桃柔柔地問著。


    連翹點頭,但沒有告訴謝小桃,那些嘴巴惡毒的婦人除了罵綠屏是瘸子以外,還詛咒綠屏一輩子都嫁不出去。


    謝小桃略一沉吟,並沒有打算去追究那些人究竟說過什麽,卻沒有打算就這樣放過他們的念頭,“今天你們都遇見過誰?都誰在背後亂嚼舌根了?”


    連翹猶豫了片刻,將今天發生的事情同謝小桃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在連翹說的時候,謝小桃依次記下來這些名字,並且暗暗發誓:綠屏,我絕對不會輕饒了這些人的,早晚我會叫他們全都為今天的口不擇言付出代價,早晚我會將整個蘇家都攪得雞犬不寧!


    ……


    夜,很快便悄然而至。


    謝小桃遣退了連翹,並沒有要人作陪,借著桌邊的燭火,她在紙上依次寫下了白天時聽連翹說起的那幾個人的名字,然後認真地思考起來。


    想的正投入之際,閉合著的窗忽然打開了,一陣微寒的風撲麵而來,轉瞬之間,還燃著的蠟燭就在這夾著薄薄寒冷的風息中被吹滅了。


    謝小桃抬起了頭,剛好看見了一道黑影自眼前一閃而過。她兀自怔了怔神兒,“誰?!”


    沒有人迴答她,但在這漆黑的房間中,謝小桃仍是能看見方才混進來的那道黑影就在自己的麵前。她觀察了好一陣子,發現對方並沒有打算傷害自己的念頭,懸著的心也就慢慢放了下來。或許是不再緊張的緣故,一縷幽香竟是慢慢飄入了鼻中,是杜衡的香氣。


    在謝小桃的印象中,恐怕也隻有一個人才會用這樣的香料。“既然你不願意說話,那我就不作為難了。”說著,便是向著門外走去,隻是還沒有走兩步,就被那人死死抓住了手臂。


    “喂喂喂,小爺我好不容易才抽出時間來看你,你怎麽就這樣離開了?”一個男人的聲音響了起來。


    自這聲音響起,謝小桃便是明白自己方才的猜測沒有錯,“我是打算理你的,可你一直不說話,我能有什麽辦法?”果然是琅少,她沒有想到分開了一陣子以後,琅少居然會以這樣的方式來看望自己。


    “我是害怕一旦發出聲音會嚇到你。”琅少以半開玩笑的口吻道。事實上,他也隻不過想靜靜地看著謝小桃,沒曾想會沒有管住自己,就這麽貿貿然闖了進來。那般的莽撞連他自己都被嚇了一跳。為了掩飾自己的局促,他趕忙又解釋道,“其實是看你在專注的寫著什麽,就沒有忍心打擾你。”


    如果真是不忍心打擾的話,就不會弄滅了她的蠟燭了。謝小桃在心裏道,卻是沒有戳穿琅少的謊言,“也沒什麽,就是隨便寫了幾個人的名字。”


    這個時候,琅少已經重新將蠟燭點燃,把那張紙張拾了起來,依次從那些名字上麵掠了過去,“這些都是些下人的名字吧?”而且還是一些專門喜歡嚼舌根的下人的名字。琅少微微一笑,心中有了計較,從懷中拿出了幾個瓷瓶,“對了,這次我來找你,還是打算要把這些交給你。”


    “這些是什麽?”謝小桃充滿疑惑地問著,可琅少卻隻是在笑,笑得有些“不懷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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