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這些,也是說明錦兒關心咱們府上的事情,滿滿一顆心裏全都是你們這些對錦兒最為重要的人。”謝小桃微笑著解釋,浮現在臉上的表情還有四年前的純真,然,不管是四年前還是現在,這樣的純真不過都是裝出來的而已。她頓了頓,繼續道,“若是錦兒連府上發生了什麽事情都不知道,對這座宅子的了解甚至連一個外人比不上,豈不是會叫人瞎掉大牙?說嚴重點,這簡直就是給母親父親的臉上抹黑,叫世人指著蘇家竟然教育出了我這樣一個冷血的人。母親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一字一句都站在理上,說得陳玉珍竟是無力反駁,她尬尷地笑了笑,故作鎮定地認同道:“是,是這麽一個道理。”


    “那母親,大哥可是真的娶了親?倘若沒有,我定會饒不了那些隨便造謠誹謗的人。”說著,謝小桃儼然換上了一副嚴肅的神情,好像是在警告陳玉珍,如果不肯說實話的話,她定然會把此時鬧大,鬧得整個上京城都知道她這個女兒雖然迴來了,但仍是沒有完完全全被蘇家的人接納。


    這樣的事情並不是陳玉珍想要看見的,見著謝小桃認真了,她連忙開解道:“你這丫頭怎麽在戚川的四年,不但沒有變的沉穩,反而竟然有些衝動了呢?”她拉起謝小桃的手,將之拽到了自己的身邊,端著溫柔的語氣說,“你大哥的的確確是成婚了不假,之所以沒有告訴你,也是還沒有來得及,一是考慮到你才剛剛迴來沒多久,還沒有穩定下來,二則是你大哥和大嫂並不在上京城,就是母親說給你聽了,怕是你見到大嫂的時候也是一樣的認不出來。”


    說得真是冠冕堂皇!謝小桃麵上依舊掛著淺淺的笑意,“原來大哥真的是娶親了,真好,以後大哥的身邊也是有人照顧了,相信不久之後,咱們府上便會有小孩子在跑來跑去了。”她憧憬著,複又問道,“對了,母親,大哥娶的是哪家的親?可是和咱們家門當戶對?”


    聲音落下,掛在陳玉珍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僵硬了,用一種模棱兩可的方式迴答道:“其實娶哪家的親都不重要,重要的你大哥喜歡。”


    更重要的是,你和蘇紹也十分滿意。謝小桃在心底默默幫著陳玉珍補上了後半句話,“母親說得極是。不知道那位大嫂的脾氣秉性,好不好相處呢。錦兒是不是應該準備一些禮物給她呢?”


    這就是打算討好了?陳玉珍幾不可查地皺了皺眉頭,要知道蕭綰綰可是她與蘇紹給蘇景坤千挑萬選的兒媳婦,她自然是不能允許其跟一個庶出的女兒走得親近,“你這丫頭想得還真多,這種事情還是等著你大哥和大嫂迴來再說吧。”


    是怕了嗎?謝小桃忍不住想道,想到這裏竟是生出了幾分鄙夷。


    陳玉珍看著謝小桃,卻是沒有揣測明白她的心思,“算起來你也快十五了,也該是考慮考慮成親的事情了。”她這樣說,擺明了是將蘇婉婷上次的提議放在了心上。


    謝小桃兀自失神地笑了笑,“母親這是嫌棄錦兒了嗎?恨不得將錦兒趕出侍郎府?”


    “這是哪裏的話?”陳玉珍麵色肅然,雖然謝小桃說中了她的心事,但這個時候也是斷斷不能承認的。


    “錦兒在府上行四,上麵還有三個姐姐,不說別的,就說大姐姐,算起來今年應該是快滿十八了,母親都還沒有操辦她的婚事,怎麽就獨獨想著錦兒了呢?”謝小桃反問道,說完,又是輕輕地笑了笑,“況且錦兒也從戚川迴來沒多久,還想留在母親身邊呢。”


    見著說勸不得,陳玉珍也隻好暫時放棄了這個念頭,“罷了,你若是不想考慮,咱們就先不提這個事情。”她沉了沉,忽然岔開了話茬,“景康那邊還好嗎?他雖然不是咱們蘇家的苗子,但好歹也是在府上長大的孩子,說到他,我的心就覺得特別難受。”至於是真難受,還是假難受,不用說明,外人也能明白,“還有你那不爭氣的娘,原本看著老實巴交的,卻是沒有想到竟然會同下人搞出那樣的醃臢事!”


    謝小桃默默垂下了眼簾,纖長的睫毛在下眼瞼上頭上一片陰鬱的灰影,她沒有多說什麽。這個時候,無論她說什麽,做什麽,想必都會在陳玉珍那邊落下口實。


    “錦兒,雖然有那樣的一個娘親並不是一件十分光彩的事情,但你都能為景康出頭了,也總該對銀霜多幾分記掛。我是不方便出入霜痕怨的,但你不一樣,若是可以,就時常去那邊看看你娘吧。”陳玉珍苦口婆心道,好像是出於對霜姨娘的不忍心。


    可謝小桃卻是讀懂了其中更深一層的含義——陳玉珍是希望她一輩子都背負著親娘偷人的包袱生活,一輩子都受人瞧不起。“母親說的是,一會兒錦兒便去霜痕怨看看她去。”這話是發自肺腑,盡管謝小桃已經識破了陳玉珍的用心險惡,但對於霜姨娘那個可憐的女人,她始終也是有一份割舍不下的牽掛。


    陳玉珍的臉上浮出了幾分滿意的笑容,“你能如此,母親也就放心了。”就算現在連皇上都要高看謝小桃幾眼又能如何?隻要謝小桃還承認霜姨娘是她的生母,就始終都會被世人唾棄!用那些流言蜚語中傷謝小桃,比起她親自動手不是更為高明嗎?


    謝小桃站起了身子,“母親,錦兒想去霜痕怨走一走,就先不陪您了。”


    “好。”陳玉珍滿是欣慰的目送著謝小桃離開,直到確定對方已然走遠,掛在臉上的笑容才漸漸冷掉。她猛地一拍桌子,對著習秋吩咐道,“去院子裏問問,方才那賤丫頭來的時候,可是有什麽人看見了!”


    習秋自然是明白陳玉珍的用意,便是彎著身子退出了房間。縱然她與紫月的關係最好,但比起與陳玉珍多年來的主仆情義來說,她更偏向於後者。很快,她便是帶著兩名婢女走了進來,正是之前被紫月訓話的那兩個。


    新來的婢女膽子都比較小,哪裏會受得了當家主母的盤問?加上之前也對紫月慪著一口氣,不等嚴刑逼供,就是如實坦白了所有事情。


    陳玉珍麵色已然被冰霜覆蓋,隨意揮了揮手,遣散了那兩個微微發顫的婢女,麵上卻是極其不耐煩的。“真沒想到,我院子裏居然出了一個吃裏扒外的家夥!”她更沒有想到的是那人竟然還是她一手提拔起來的大丫鬟紫月!


    習秋心神一顫,忍不住開口為紫月解釋,“夫人,莫要急著動怒,方才碧月也說了,那錠銀子是四小姐硬塞給紫月的。”


    “可凝兒也說了,從紫月的臉上並沒有看見一丁點的不情願!”陳玉珍反駁道。兩個新來的婢女雖然所站的角度不同,但都在闡述著同一件事情——那就是紫月的的確確是收了謝小桃的銀子,也的的確確是紫月告訴謝小桃,自己頭疼惡疾又犯了的事實!


    單是這樣,就足以叫陳玉珍開始厭惡紫月了,她自認為從來都沒有虧待過紫月,又怎能接受這樣的事實?


    就在陳玉珍盛怒難消之際,門外卻是傳來了一陣輕輕的叩門聲。


    “去開門。”陳玉珍吩咐道。


    依言,習秋走到了門口,打開了那兩扇緊緊合在一起的紅木門,才發現來人竟然是紫月,便是暗道了一聲糟糕。


    哎呀,這人怎麽早不來,晚不來?偏偏要挑了這麽一個節骨眼兒上來呢?這不擺明了是自找倒黴嗎?習秋心裏那叫一個著急,連忙對著紫月擠眉弄眼,可還未等對方會意,屋裏陳玉珍便發了話。


    “誰來了?”


    紫月坦然迴答,“是奴婢。”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如同一碗油淋到了烈火上麵,使得原本就兇猛的火勢更加肆無忌憚。陳玉珍努力克製著自己,盡量裝出與平時沒有任何異樣,“進來吧。”


    紫月繞開了習秋,徑自走了進去。在對陳玉珍行禮以後,她便是將一錠銀子放到了桌子上。


    陳玉珍故作不解,“你這是什麽意思?”


    紫月如實道:“夫人,這錠銀子是方才四小姐硬塞給奴婢的,奴婢想要還給四小姐,但她不肯要。奴婢想來想去,還是覺得交給夫人最為穩妥。”這是一錠五兩的銀子,可以抵她一個月的月俸,但無論如何,她都不能因為貪心而收下這錠燙手的銀錠。


    陳玉珍淡淡掃了那錠銀子一眼,“這是那丫頭賞給你的,你收下便是,拿過來給我幹什麽?”


    “夫人,您平日裏賞賜奴婢的已經夠多了,奴婢並不缺這區區五兩的銀子。”紫月道,“有道是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紫月若是就這樣拿了四小姐的銀子,怕是以後……”


    “你擔心那丫頭日後會有求於你?”陳玉珍反問,問過,又繼續道,“那丫頭才從戚川迴來沒多久,明白現在最是應該要拉攏人的時候,既然她想賞你,你就收下便是。”


    紫月猛地抬起了頭,“夫人的意思是……”


    “那丫頭能信任的人不多,說不定她會因為這五兩銀子對你另眼相看。”陳玉珍道。這個時候,她的臉上已然找不到方才的盛怒了。


    如此一說,紫月便是徹底放下了心,“紫月明白夫人的意思了。”說完,重新將銀子揣好,退出了房間。


    習秋偷偷為紫月鬆了一口氣,暗歎是紫月聰明,否則依照陳玉珍的性子是斷然不會留她的。習秋是這樣想的,可當轉過頭,看見陳玉珍的臉色以後,終於意識到方才是自己太過天真了,好不容易才落迴原處的心又被提了起來。


    “給我好好盯著那賤婢!”陳玉珍惡狠狠命令道。她倒是要看看在紫月的心中到底誰才是真正的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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