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謝小桃便隨著眾人一起走到了大廳,時隔四年,廳堂裏的擺設有了不少的變化,添了不少新鮮物件兒,可不管怎麽樣變,都始終改變不了死氣沉沉的氣氛。


    在蘇婉婷和婢女的攙扶下,陳玉珍在蘇紹坐下身子以後,也是緩緩坐迴到了自己該做的位置上。


    自陳玉珍落座以後,其他小姐也按照位份的高低依次坐好,當然這其中並不包括謝小桃。


    此時此刻,謝小桃正站在大廳的中央,見著所有人都已經坐好,才彎下身子,對著蘇紹和陳玉珍畢恭畢敬地行了一禮,動作極為標致,任誰也挑不出一點兒刺兒來。


    看著謝小桃還如同四年前一般從容的模樣,坐在椅子上的蘇婉怡便是覺得極為刺眼,閑閑地甩了一句,“沒想到四姐姐在外麵放養了四年,居然還能行得如此標致的禮,真是叫人覺得欣慰啊。”


    謝小桃微轉眼珠,隻是用餘光撇了蘇婉怡一眼,身子還維持著方才的姿勢,沒有動作。


    又來這一套!蘇婉怡可沒有什麽好脾氣,張開嘴巴,還想要繼續說些什麽的時候,卻聽見廳堂裏傳出了一陣輕咳聲,很快便是蔓延至了所有人的耳畔。


    蘇婉怡愣了一小會兒,然後轉過頭了,剛好對上了蘇紹那雙淩厲的目光,便是心虛的低垂下了腦袋。在整個侍郎府裏,她可以說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偏偏就怕蘇紹一個人,畢竟整個宅子還是蘇紹這個一家之主說的算!


    見著小女兒蘇婉怡消停了下來,蘇紹才將視線轉移到了謝小桃的身上,發現對方依舊以半跪著的姿態呆在那裏,便是和顏悅色地笑道:“錦兒,隨便做做樣子便好,都是一家人,也沒有必要再行這樣的虛禮。”


    隨便做做樣子?說得倒是輕鬆,輕鬆得隻在吐納之間便是將謝小桃那標準得不能再標準的動作輕易否定了。


    話音一落,便是換來了謝小桃的好一陣鄙夷,更令她覺得十分好笑的是,蘇紹這話中的另外一層含義。“都是一家人,也沒有必要再行這樣的虛禮。”為何不在行禮以前就立刻出手阻攔?既然是一家人,幹什麽還要她維持著這個姿勢站那麽久?說穿了,不過是說了一些冠冕堂皇的話而已。不管是四年,還是十四年,甚至是更為久遠,蘇紹那從骨子裏就透露出來的虛偽,永遠都不會輕易改變。


    蘇紹這樣說了,謝小桃又豈能依從?索性就這麽維持著那個姿態,沒有任何站直身子的意思。“既然是一家人,這禮自然是不能省的。錦兒不在府上的這四年,想必叫父親、母親記掛了不少心,傷了不少神兒,如今錦兒迴來了,對你們行個禮,也是理所應當的。父親大人,若是你覺得錦兒這禮行得不夠好,那錦兒就維持著這個姿態吧。”


    怎麽可能不夠標準呢?要知道在大廳裏除了有蘇家的人以外,還有一個從宮中走出來的張嬤嬤,標準不標準的,還不是一眼就能看得見?


    一時之間,蘇紹隻覺得麵色無光。


    反倒是一旁的陳玉珍笑了起來,強顏歡笑著用半開玩笑的口吻說:“老爺,您瞧瞧,錦兒這丫頭,還如以前一般牙尖嘴利。方才您也隻是心疼她而已,一時情急不小心說錯了話,卻是沒有想到她居然還放在了心上。”到底不愧是同床共枕的夫妻,居然還相互幫襯上了。


    陳玉珍忍不住笑出了聲音,“錦兒,快些起來吧,要是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在變相懲罰你呢!”


    蘇紹又是看了謝小桃一眼,“起來吧,你剛迴來,應該好好休息才是。”說著用眼神指了指遠處的木椅,“快去坐下來吧。”


    聞言,站在一旁候著的連翹便是立刻走上前去攙扶起還維持著行禮姿態的謝小桃,小聲地說:“小姐,慢點。”


    自連翹上前的時候,蘇婉怡便是覺得有幾分熟悉之感,但一時之間竟是想不起來為何會這樣。一個人在那裏琢磨了好半晌兒,最後才恍然大悟,“天啊,居然是她!”這個時候,她終於是想起來是在哪裏見過連翹了,“你……你不是已經被趕出蘇府了嗎?怎麽還會出現在這裏?”


    呃……連翹語塞,不知道該如何說出事實的真相來,畢竟她無法告訴眾人,自己曾經千裏迢迢跑到戚川去尋謝小桃。


    謝小桃皺了皺眉頭,思忖著要不要幫連翹一把。正值為難之際,卻是聽見了廳堂外麵傳來一個女人尖酸刻薄的聲音。


    “去去去,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聽聲音,好像是府上老媽子之類的人物。


    緊隨其後的是一陣小孩子的哭喊聲,哭得是那樣的聲嘶力竭,足可想象方才受了多大的痛苦——應該是那個老媽子一邊訓教,一邊動手的結果!


    “哭什麽哭啊?是不是活膩歪了?打算叫老爺拿你去喂狼?”那名老媽子依舊很是兇悍,隻可惜她的聲音越是淩厲,越是叫那個孩子哭得更為慘烈了。


    在這樣的哭聲中,謝小桃的眉頭則是越皺越緊。奇怪,這個府上怎麽會有孩子在哭?


    刹那之間,她恍惚想到了什麽,立刻站起身子,向著廳堂外麵奔了出去,才一邁開門檻,便是瞧見了一個年約四十多歲的老媽子正掐著一個半大的孩子的臉頰,狠命教訓的場景。


    孩子隻有四五歲的模樣,眼睛大大的,卻是已經蓄滿了淚水和驚恐,除了一個勁哭著喊疼外,便是如同一隻無助的小獸,任誰看了都會忍不住生出憐憫之意。


    謝小桃心中一緊,趕忙嗬斥道:“住手!誰叫你這麽兇殘的對待一個小孩子的?!”


    正在專心致誌教訓孩子的老媽子身形一顫,顯然是根本沒有料想到會有人出來嗬斥自己。她轉過了頭,隻一眼便是被謝小桃俊俏的小臉深深吸引了過去,暗忖著府上什麽時候多了一位如此標致的姐兒。


    這個時候,廳堂裏的所有人也是隨著謝小桃的突然離開而紛紛走了出來。


    在裏麵時,數蘇雲繡、蘇雲輕的位子離門最近,在聽見外麵有了響動以後,也是第一時間便將一切看得真真切切了。


    所以,在走出來以後,原本端著看熱鬧的蘇雲繡終於是忍不住嗤笑出聲,“我說四妹妹,不過是一個野種而已,你至於這樣兇嗎?瞧把劉媽媽都嚇成了什麽樣子?!”


    不說還好,一說反而是叫那個老媽子生出了幾分畏懼,不敢相信的又是將視線落在了謝小桃的臉上,看了好半晌終於是依稀找出了四年前的影子。


    謝小桃沒有理睬她們,徑自朝著那個還在哭喊的小孩子走了過去,一把將之從劉媽媽的魔爪下解救了出來。


    景康?是景康嗎?謝小桃的心裏早已經是激動萬分,卻是故作淡定地掏出了帕子,幫著那個小男孩拭去了滿臉的淚痕,“疼嗎?告訴姐姐哪裏疼?”


    明明是一句關切的問題,可對於劉媽媽而已,卻是在其中聽出了幾分冷意,她結結巴巴的開始解釋:“四……四小姐……方才奴婢怕打擾到你們,所以才想趕他走的,卻沒有想到他竟然哭了。”因為心虛,她有些不敢看謝小桃的眼睛,以前就聽別人說過,小少爺蘇景康是由謝小桃親自接生下來的,這樣的感情自然不是尋常姐弟能比擬的。


    “趕走?莫不是你想把他趕出蘇府?”謝小桃麵色一凜,對著那個老媽子瞪起了眼睛。


    老媽子被駭得不輕,立刻垂下了頭,嘴上卻在小聲嘀咕著:“一個下賤種兒而已,當初若不是老爺格外開恩,沒有將他丟出侍郎府,說不定現在早就已經被狼叼走了!”她隻是想借此發泄發泄,卻忘記了,這樣說完以後,反而是會叫謝小桃更為嫌棄。


    果然,謝小桃對著那個老媽子紅了臉,是在剛剛才迴到侍郎府不久,“下賤種兒?說誰呢?有你下賤嗎?”說著,揚起手,在那老媽子的臉上便是狠狠一巴掌,狠辣到立刻就留下了一個五指印,“不要叫我再聽見你說他一句不是,否則我定會撕爛你的嘴!”


    這一巴掌雖是打在劉媽媽的臉上,但在場眾人都是被震撼到了。誰也沒有想到,才迴府沒有多久的謝小桃居然會露出這麽可怕的一麵,誰都以為她會一直乖巧,以便在蘇府立足,即便是裝,也總該要裝一段時日的。


    謝小桃沒有理會眾人帶著非議的眼神兒,蹲下身子,又是幫著那個小男孩擦了擦淚痕,“告訴姐姐,你叫什麽名字?”雖然她心裏已經有*分肯定,但還是想要問上一問。


    那個小男孩抽了抽鼻子,怯怯生生地迴道:“景……景康……”


    聞言,謝小桃便是再也無法抑製住滿心的激動與喜悅,一把將之攬入了懷中,“景康,果真是景康!我是姐姐,是你姐姐!”從她見到小男孩的第一眼起,她就認出了他,“姐姐來了,姐姐迴來了,以後不會有人再傷害你!”說到最後竟是咬牙切齒,任誰都能聽出她的堅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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