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這段時間真的太過勞累的緣故,以至於謝小桃才一閉上眼睛沒多久,就很快進入了夢鄉。她在做夢,並不想以往那些夢境一般的灰沉、陰鬱,相反的夢見是一片晴空朗朗的景象,除了天是晴的以外,在她的腳下則是一片花海,由無數朵數也數不清的小花組成。謝小桃並不知道它們叫什麽名字,卻是覺得紅的、白的、粉的、黃的……交織在一起煞是好看。


    這樣的美景,叫謝小桃略略有些不適應,嚐試著邁開步子,朝著前麵走去,走著走著,耳畔便是響起了一陣清揚的笛聲,悠悠轉轉,仿佛溪水潺潺,又好似鳥鳴陣陣,很是好聽。


    在舒緩的笛聲當中,謝小桃有些不安的心漸漸平複,自己也從之前的渾渾噩噩中找到了前進的方向——那便是尋著笛聲而去。她真的是好奇究竟是誰在自己的夢境中吹起那優美的笛聲。


    走著走著,前麵的景色變得越發美麗,陽光亦是又變得溫暖了許多,打在身上,很暖,很舒服。不知過了多久,謝小桃終於是看見吹笛子的人影了,隻見那人手舉著笛子,背對著她,一席玄色的衣衫在陽光的折射下,閃著不容人忽視的光彩。


    那樣頎長的背影,倒是給了謝小桃幾分熟悉之感,可不知為何,任由她如何努力,卻是想不起在什麽地方見過。


    驀地,笛聲忽然停了下來,吹笛子的人緩緩轉過了身子,對著她微微一笑,露出了一道極為溫柔的笑,他笑得很美,可落在謝小桃的眼中卻是升騰起好一陣心慌。


    是榮王……謝小桃滿是震驚地打量著對方的臉,沒錯,就是榮王!她沒有想到會在這裏遇見他。


    可能是他們相隔得太遠,以至於榮王儲沂軒根本就沒有看見她的心慌意亂,就那麽維持著剛剛的笑容,站在原地,定定地看著她。半晌兒,他抬起手,對著謝小桃招了招,親切地說:“來。”


    隻一瞬間,天地仿佛失去了顏色,謝小桃隻覺得一道奪目的白光自儲沂軒的身後發出,越來越大,越來越亮,明亮得叫她幾乎睜不開眼睛。


    這樣的光芒萬丈,叫謝小桃不敢靠近,如同做了什麽虧心事似的,一個轉身,飛一般地逃離,一邊逃著,一邊自慚形穢。


    ……


    謝小桃猛地睜開了雙眼,才發現額頭上已經滲出了一片細密的汗,她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擦拭幹淨,不想這個動作竟是驚醒了守在一旁的連翹。


    看著謝小桃這般陣仗,連翹便是明白了什麽,站起身子,為其倒了一杯水,複又折了迴來,“小姐怕是又做惡夢了,還是喝口水壓壓驚吧。”


    謝小桃沒有拒絕,大口大口地喝著,直至喝完,才算勉強迴過了神兒。其實,這也不算是個噩夢,至少比起以前經常做的那些來說,簡直是好得不能再好了,可她也不明白自己是怎麽了,為何會那麽的害怕。


    連翹歪著頭,細細地打量著謝小桃,想不明白究竟是發生了什麽事。要知道在她睡覺以前,可是特意留心過謝小桃的,特別是看見她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以後,才敢放心大膽的小寐一會兒。


    “現在是什麽時辰了?”謝小桃隨口問道。


    連翹沉了沉,“寅時三刻了。”


    嗬,原來睡了這麽久啊?謝小桃不免有些驚訝,要知道除了生病以外,這一世的她可從來沒有睡過這麽長的時間。她把玩著手裏的瓷杯,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儲沂軒,眼神竟是不受控製地撇向了中間的那一張小桌,昨天他便是在這裏為自己倒了一杯水的,模樣是那樣的專注。不得不承認,那個男人就算是在做一個如此稀鬆平常的動作都很好看,看來老天爺是真心偏愛於他。


    連翹在一旁守著,察覺到謝小桃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說話,便是順著對方的眼神望了過去,有些不明所以地皺起了眉頭,“小姐,可是還想再喝一杯?”


    “啊?”謝小桃搖頭,“不用了,夠了。”


    “那小姐為何要一直盯著桌子看?”連翹好奇著,旋即不知想到了什麽,立刻變得緊張起來,“小姐莫不是覺得哪裏不舒服?奴婢這就去把王爺找來。”


    謝小桃趕忙辯解,“沒有,就是才剛剛醒轉過來,還有些不太適應而已。”然而,她又如何能告訴連翹,方才她不過是在想到底哪一隻茶杯才是昨天儲沂軒用過的那一隻。想到儲沂軒,她這才注意到連翹剛剛的話,便是抱著幾分玩笑的態度,打趣道,“就算我真的覺得哪裏不舒服了,找天風前輩不是要比王爺來得可靠一些?”畢竟,天風前輩是同她們住在一起的,而且也會醫術。


    連翹卻是執拗地搖了搖頭,“天風前輩固然是醫術了得,但奴婢還是覺得通知王爺更為妥帖。”說完,她頓了頓,複又開始解釋,“小姐大概不清楚,從前天晚上,王爺就一直沒有迴去過。”


    “什麽?”旋即,謝小桃手裏的瓷杯便是沒有來由地落在了軟軟的錦被上,“誰準許的?這不是在瞎胡鬧嗎?”她並不知道儲沂軒到底是什麽時候來到這間宅院裏的,可無論怎麽算,怎麽都超過了一天一夜,若是傳揚出去,會引起怎樣的一場風波,她真的不敢想象。


    連翹有些鬱鬱地努了努嘴,“小姐,奴婢也知道這樣做是不太妥當,但你不知道,在你昏迷不醒的那段時間,王爺有多麽的著急。聽天風前輩說,他是趁夜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才求來了靈藥,後見著小姐不肯吃,甚至是放下了王爺的架子,主動端了,一勺一勺親自喂給你吃的。”


    “一勺一勺……”謝小桃悠悠地重複著這四個字,心思一時百轉千迴,一勺一勺,似乎代表很多。


    “是啊,特別小心,特別溫柔。奴婢還從來都沒有看見過王爺那樣呢。”大抵是那一夜的儲沂軒給了連翹太多的震撼,以至於叫她忍不住想要為其說幾句話來。其實,出於私心,她真的是希望謝小桃能和儲沂軒在一起,如果兩人有了姻緣,別說是想迴上京城了,就是日後別人想要欺負謝小桃,都要在心裏先掂量掂量自己究竟有沒有那個本事!


    “直到給小姐喂完藥以後,王爺才起身準備離開。臨走前,還不忘叮囑奴婢,若是有什麽事情,一定要最先通知他。”提到儲沂軒,連翹的心裏是一千個、一萬個好,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在偏心於他。


    謝小桃越聽越覺得不太對勁兒,“所以,你就同意叫他留下來了?”


    “不然呢?小姐病的那麽嚴重,除此之外,奴婢也想不到還有誰可以仰仗了。”連翹說得是實話,不管儲沂軒暫時住在這裏合不合乎情理,身邊有這麽一號風雲人物的存在,心裏總會變得踏實許多。


    “可你就沒有想過你家小姐的名聲?”謝小桃認真道。


    “要是換做他人,奴婢會想,會認真的想……可對方是王爺,是堂堂的榮王爺……”說得時候,連翹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竟然改成了小聲嘟囔,“就是此事真的有損了小姐的名聲,對小姐來說也未必會吃虧……”不憑別的,就憑儲沂軒親自喂謝小桃吃藥的那份心意,就算是瞎子都能看出來那是實打實的愛啊。


    “胡說八道!”謝小桃的麵色一沉,不明白儲沂軒是給連翹吃了什麽藥,以至於叫她這個小小的婢女居然當著自己的麵說出這等不著邊際的話!


    連翹立刻垂下了腦袋。


    謝小桃也沒有心思再來糾正連翹這錯誤的觀點,“這件事就此揭過,以後都不許再提,明白了嗎?”見著連翹點頭,她適才放下心來,“好了,你先下去吧。”她需要一個人冷靜冷靜,想一想該如何處理以後的事情,至少要先想明白該用何種委婉的方式勸說儲沂軒離開。嗯……是勸……隻因為想到了昨天儲沂軒那般鎮定自若地喝水的場景,明明她都已經暗示得那麽明顯了,可對方卻依然不為所動,還真是有些麻煩!


    連翹耷拉著腦袋,有些心不甘、情不願地朝門外走,好像是在用這種方式為儲沂軒鳴不平。才走到門口,便停下了腳步,扭過頭,對著謝小桃道:“小姐,不管你現在是怎麽想的,奴婢還是覺得有句話要說給你聽。王爺好像生病了,昨天就開始咳嗽了。”連翹發現儲沂軒咳嗽的時候是在昨天,但事實上,儲沂軒是從求藥迴來就開始覺得不舒服的,隻不過是不想叫人知道而已,“奴婢覺得王爺可能是沒有休息好……”


    謝小桃沒有言語。


    “小姐,他是堂堂的王爺,若是身子有個什麽差池,可就是要命的大事情了。”連翹又在道,“連小姐這樣醫術了得的人都中招了,萬一王爺也……”說到這裏,她停了下來,連著向地上啐了好幾口唾沫,“奴婢真是該死……”一連說了好多聲,可聽者卻是一點兒反應都沒有,無奈之下,隻好鬱鬱地退出了房間。


    “砰”的一聲,房間裏又恢複了平靜,可此時此刻,謝小桃的心湖裏卻是變得漣漪陣陣,好像有什麽撥動了她的心弦一般,“會是瘟疫嗎?”她不敢確定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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