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夏自然是明白謝小桃究竟想要問些什麽,隻可惜在這個問題上她並不能如實相告。她故意裝傻,“有嗎?雖然奴婢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叫蘇四小姐產生了這樣的念頭,但如果您心中真的有疑問,不妨等琅少迴來,親自問問他。”


    謝小桃明白阿夏是不打算據實相告的,便是知趣地略過了這個話題,不再多做為難。


    ……


    清晨,在一片白雪皚皚中悄然而至。謝小桃走出房間的時候,樹枝上、屋頂上、小院裏已經積了厚厚一層。看著那片白白的雪景,謝小桃竟是不自覺地愣起了神兒,恍惚間不知道想到了什麽。


    不知過了多久,一雙手突然伸到了謝小桃的眼前,直直地擋住她的視線,突如其來的黑暗,委實是把她嚇了一跳。不待她開口說話,耳畔便是想起了一個女子的聲音。


    是連翹,她氣唿唿地“教訓”道:“小姐,您怎麽就這麽傻傻的站在這裏發起呆來了?難道不知道會害上雪盲症的嗎?”


    雪盲症……這個病症對於喜歡鑽研醫術的謝小桃來說並不陌生,隻不過是剛剛不小心恍惚了一下,才會看著那片雪景發起了呆。


    她對著連翹微微一笑,似是有些心虛,“也沒有發呆,就是看見下雪了,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是嗎?奴婢可是覺得小姐站在這裏怕是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了。”顯然,謝小桃的謊言並不能叫連翹相信。


    謝小桃將視線移到了連翹的臉上,大抵是因為盯著那片雪太久的緣故,以至於眼前還真就出現了恍惚,不過好在隻是一點點兒而已,稍稍緩了緩,便是又恢複如初。她微微一笑,“有很長時間了嗎?我一點兒感覺都沒有。連翹,我保證下次不會再這樣了。”


    聽見謝小桃主動承認了錯誤,連翹也隻好暫時作罷,“好吧,這次就姑且這樣算了,千萬不可以再有下次了哦。”她拿著幾分架子,竟是同謝小桃開起了玩笑,笑過之後,忽然又想到了什麽,“小姐,今天又下雪了,奴婢給您再添件衣服吧。”這已經記不得是入冬以來的第幾場雪了,但毫無疑問,每一次下過雪以後這天就會比之前冷上許多。


    謝小桃沒有拒絕,“嗯”的應了一聲,便由著眼前的這個婢女去房間裏給自己找衣服去了。


    重新穿戴好了以後,連翹認真地審視起她家小姐來,明明是又多裹了一件厚厚的冬衣,可那柔弱人兒的身體竟是一點兒都不覺得臃腫。連翹越看越心疼,兀自在心裏歎了一口氣,唉,小姐就是日夜操勞才會這樣瘦弱的。


    “小姐,等這次的事情過去了以後,能不能好好休息一段時間?”連翹祈求著謝小桃,是打心眼裏疼惜這個小女孩的。


    謝小桃會心一笑,“好。”就算連翹不說,她也有此打算,畢竟她不是什麽拚命三郎,還沒有必要把自己逼到枯瘦如柴、活脫脫累出病來才肯善罷甘休的地步,“好了,都耽誤這麽長時間了,咱們還是快些去前院看看那些病人怎麽樣了吧。”


    連翹認同地點了點頭,從屏風上取下一張暗紅色的披風披在了謝小桃單薄的肩頭,係好,然後才同意叫她家小姐出門。


    不等她們走到前院,濃濃的藥香便是隨著寒冷的風撲麵而來。伴隨著這混雜了無數藥材的香氣,謝小桃邁著碎步繼續朝前走著,最先去的是灶房,裏邊天風已經開始在藥爐前忙碌了。


    謝小桃朝著那正對著爐子扇扇子的人走了過去,“前輩,您醒的這麽早啊?”


    “昨天休息得早,所以醒得就早了一些。我一個老婆子耗在床上也沒有什麽意思,索性就起來了,反正煎藥也需要消耗大量的時間。”天風笑吟吟地迴答道。這煎藥的活計一直都是由她和連翹共同完成的。連翹那個小丫頭雖然不懂得什麽醫術藥理,但每天除了吃飯睡覺的時間外,幾乎都要在爐火前守著呢,又哪有時間來照顧謝小桃呢?


    謝小桃走到天風的麵前,打算去拿對方手裏的草扇,“前輩,還是叫我來吧。”她的手剛剛伸出去,熟料卻是被對方靈活地躲閃開來。


    “蘇四小姐,這等粗重的活計還是交給我來吧。您還要照顧那些病人,怎好在這裏瞎耽誤工夫?”天風拒絕了謝小桃的好意,其實也是和其他人一樣,不希望謝小桃累著。


    見狀,謝小桃便沒有再強作要求,正在琢磨該替天風做些什麽的時候,卻是被對方的聲音打斷。


    “蘇四小姐,今早我聽沈老伯說,昨天紮過針以後,覺得身子沒有那麽沉了。”這也是天風忽然想到的事情。


    “哦?真的嗎?”謝小桃有些欣喜。可以說,沈老伯的身子在這些病人當中是最為差勁的一個。一直以來,謝小桃都不敢對他用正常人該用的計量,生怕藥量過猛,會叫那個身體羸弱的老漢無法招架。昨天,好不容易見著沈老伯的身體有了一些起色,謝小桃才敢對他施針的。


    “是真的。”天風點頭,“今天我瞧著他的氣色也比之前幾天好了不少。”


    “我這就去看看。”謝小桃真的很想親眼看看沈老伯的身子到底恢複到什麽地步了,在說完這句話以後,便是立刻轉過了身子,向著那還有侍衛看守的房間走去。


    裏麵都是一些發現染上瘟疫沒多久的病患,一個個的都軟弱無力地躺倒在一張大通鋪上麵,臉色要多難看便有多難看。這是被霍亂長時間折磨的結果。


    謝小桃邁著小小的步子,從炕頭一直走到了炕尾,總算是走到了那個叫沈老伯的跟前。此時,沈老伯正閉著眼睛,安然的進入了夢鄉。比起昨日的昏昏沉沉、不斷發出呻吟的他來說,今天的情況的的確確是好了很多。


    大抵是老人家的睡眠都很淺,抑或是沈老伯根本就沒有睡著,在察覺到有人走到了自己身邊以後,竟是悠悠地睜開了眼睛,“蘇四小姐,您來了?”他掙紮著想要從炕上坐起來,卻是被謝小桃一把攔了下來。


    “我來了,您別動。您這病需要好好休息。”老人家的身子仍是非常虛弱,謝小桃根本沒有費什麽力氣,就是將對方重新按迴到了通炕上,“昨天為您施了針,您覺得好些了嗎?”盡管已經從天風嘴裏了解了大概,但她還是忍不住開口向沈老伯詢問起來。


    沈老伯的臉上漾起了溫和的笑容,“已經好了很多了。”


    “這樣就好,相信過不了多久,您就可以痊愈了。”謝小桃微笑著說,一邊說著,一邊開始琢磨起要不要給其他人也施行施針。


    這個時候,門外傳來了一陣急切的腳步聲,謝小桃疑惑地轉過了頭,不待看清,原本闔在一起的木門居然被人從外麵推開了。


    伴著凜冽寒風,阿夏風塵仆仆而來,“蘇四小姐,縣城裏又有幾個人出現了瘟疫的症狀。”


    謝小桃的眉心前立刻浮出了一個大大的川字,“那些人在哪裏?”


    “長東帶著他們正往這邊走呢。奴婢是來提前知會您一聲的,順道問問您該把他們安排在哪裏。”阿夏迴答得有條不紊,雖然眼下事態緊急,卻完全尋不見一絲的慌亂。


    謝小桃攏在一起的眉心皺得愈發的緊湊了,略一沉吟,迴答道:“就把他們安排到這間房間來吧。”這個院子統共就沒有多大,哪裏有富裕的房間呢?交代完這一切以後,謝小桃越想越覺得不太放心,便是抬腳,向著外麵走了起來。才一邁出門檻,便見著長東帶著一群被病痛折磨得東倒西歪的百姓正站在院子中央,好像是在等著謝小桃的安排。


    阿夏對著長東招了招手,“木頭,這邊,把他們帶到這間房間來。”


    聽見阿夏這樣說了,長東總算是又一次邁開了步子,吩咐著身邊幾個百姓道:“來,咱們去那邊!”


    隻是,還未等長東的聲音完全落下,其中一人便是一頭栽倒在地。


    謝小桃趕忙朝他們奔了過來,將手搭在了對方的脈門上,經過一番診脈,對著長東道:“快把他扶到房間裏去。”


    “是。”長東不敢耽誤,立刻將那人背了起來,向著那房門還處於敞開狀態的房間跑去。


    謝小桃也想跟在他們的後麵,奈何腳還沒有抬起來就被一個如藤蔓似的東西緊緊纏住了|——居然是一個百姓用自己的手臂死死抱住了謝小桃的腿。


    那名百姓苦苦哀求道:“蘇四小姐,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求您救救我吧……”


    “你先起來。”


    “不,除非蘇四小姐答應!我真的不想死啊!我的妻兒還在五裏之外的娘家等我過去呢,我不可以就這麽死在戚川!我死了,叫她們孤兒寡母的怎麽辦?”


    謝小桃自然是理解對方心底的恐懼,可這個時候絕對不是同其死纏爛打的時候,“你起來,我需要先去看看那人的情況!”顯然,剛剛昏迷的人要比這些人的症狀都要厲害許多,她又如何能夠不擔心的呢?


    抱住謝小桃腿的百姓固執地搖了搖頭,“蘇四小姐不要走,您走了,我就必死無疑了。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求您先救我,可以嗎?我的性命全都在您的手裏呢!”


    這樣的話語可謂是自私到了極點,真真是把謝小桃惹惱了,“來這裏的所有人都不想死!如果你為了自己能夠活下來,而不顧其他人的安危,你會覺得心安理得嗎?”冷冷甩出這些話以後,她便是用手掰開了對方糾纏在一起的手指頭,然後猛地抬起了頭,不想竟會迎上一雙漆黑如寶石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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