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張嬤嬤反對,謝小桃也是拽著連翹和琅少一同離開了醫館。


    琅少並不知道謝小桃究竟打算去哪裏,隻是如往常一樣默默選擇了跟隨在她的身後。而連翹呢,因為本身就是謝小桃的婢女,所以也保持著那短短的一步距離,在她的身後保持著相同的速度走著。


    走了大約有一盞茶的時間,三人來到了陸九爺的金銀鋪子。


    謝小桃沒有多說什麽,便是一腳邁了進去,看著那生意還如往常一般熱鬧的鋪子,不由得笑了起來。


    這時,夥計也是發現了她的蹤影,趕忙上前來招唿,“蘇四小姐,你怎麽來了?”


    “怎麽?難道還不許我來嗎?”謝小桃打趣道,看起來心情很好。


    夥計知曉自己說錯了話,不過好在對方沒有計較。他連忙改口道:“哪裏哪裏?蘇四小姐是貴客,我們盼星星盼月亮,還來不及把您盼來呢,怎麽會不許呢?”的確是貴客,謝小桃除了是戚川有史以來的第一位女醫官外,還是榮王爺儲沂軒身邊的紅人,不是貴客是什麽?以前,他還沒有覺得謝小桃有多金貴,可自打陸九爺換了新主子後,連帶著榮王爺身邊的那一群人都要客客氣氣地對待了,“您不知道啊,您這一來,我們這間小店立刻就變得金燦燦的了。”


    這馬匹拍得也太明顯了吧?惹來琅少好一陣惡寒,他向前走了兩步,走到夥計麵前,“喂,我記得小桃花好像比你的年紀還要小上一兩歲吧?你這一口一個您的,也不怕把她叫老了?”


    夥計麵色一沉,對著琅少一板正經兒地糾正道:“你這是什麽話?用‘您’不是顯得很有禮貌嗎?”


    “你什麽時候變得如此客氣了?”琅少聳起了眉峰,用一種奇怪的眼神打量著夥計。


    看著兩人一來一往地鬥嘴,謝小桃忍不住笑出了聲音,發出一陣輕輕淺淺的笑聲,卻又很快就消失不見了,“什麽您不您的,以往可沒有這個待遇,如今怎麽就變了呢?”她明知故問著。


    夥計愣在當場,琢磨著該如何迴答。如果他直接說之所以對謝小桃客氣是因為榮王爺的關係,隻怕會叫人誤會什麽,可事實上,他的確就是因為如此。一時之間,他陷入了為難的境地。“好了,瞧我這腦子,你們都來了這麽久了,還沒有招唿你們呢。”說罷,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盡管這個動作顯得是那樣的後知後覺,“小姐,今天來這裏,是打算定做首飾,還是打算買點什麽呢?”


    謝小桃也沒有再計較什麽,順著夥計的意思,道:“剛剛在街上閑逛的時候,正好路過,便是習慣性進來瞧瞧。”


    “哦,這樣啊。”夥計恍悟,熱情依舊不減,親自領著謝小桃向著最裏麵的櫃台走了起來,“那蘇四小姐可算是來對了,前段日子九爺剛剛打造出了幾支簪子,都是新的樣式,您過來瞧瞧,看看有沒有喜歡的。”


    謝小桃邁開了蓮步,跟隨著夥計朝裏麵走去,順著對方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果真是看見了五支樣式較新的發簪,皆是以花兒為題,牡丹的顯得富貴逼人,貴氣十足;白蓮的顯得水靈剔透,晶瑩奪目;紅梅的顯得冷傲孤獨,清雅脫俗;桂花的是由一朵朵小小的黃色花瓣組合在一起的,精致同時也不失活潑可愛。


    而最為吸引住謝小桃目光的還要數其中的一支由白色小花雕刻而成的銀鑲玉的釵子,從形狀上看不似梨花,也不似茉莉,更不似水仙,總之是一種無法辨認的花形。


    “這支是什麽花?”謝小桃略顯好奇地問。


    夥計笑著迴答,道:“這支叫六月雪,據說是融夏那邊才有的花。”


    “六月雪?”謝小桃重複了一遍,覺得這個名字甚是好聽,可惜還沒等誇讚,便聽見連翹在身後小聲嘟囔起來。


    “六月雪?怎麽會有這樣晦氣的名字啊?”大抵是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聲音會被別人聽見,所以連翹才會一股腦的把自己想要說的話都說出來了,“六月飛雪,不是個好兆頭。”


    除了謝小桃以外,琅少和夥計也是聽見了這樣的話,特別是夥計,在聽見這些話以後,那招牌式的燦爛的笑容便是全都僵硬在了臉上。呃……


    他恐怕做夢都沒有想到會有人把這麽一支好看的發簪同竇娥聯係在了一起,“喂,你怎麽比我還不會說話呢?說你呢!以為你一直低著頭講話,就沒有人聽見你說什麽嗎?”


    大抵是察覺出了不對勁,連翹後知後覺地抬起了頭,剛好對上了夥計那一張隱約透露出幾分薄怒的臉,便是嚇得向後腿了一小步,然後撞著膽子,極為木訥地問了一句,“你是在同我講話嗎?”


    輕輕柔柔的一句話,給人的感覺好像是雙腳踩在棉花上一般。夥計立刻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謝小桃不願意他們吵架,趕忙開口幫著連翹解圍道:“這丫頭平日裏就是個嘴笨的,偏偏又是個直腸子,有什麽說什麽,完全藏不住事。這不剛剛又是沒管住自己的嘴嘛!”她拿起了那支發簪,舉到眼前端詳了片刻,然後誇讚道,“六月雪,我倒覺得是個很美麗的名字,試想一下,如果六月真的有雪,白白的小小的雪花瓣落在姹紫嫣紅間,將會是怎樣一番美景呢?”


    聽見謝小桃這樣說,夥計才消了氣,畢竟對方是給足了他麵子和台階,如果自己還不知收斂,那就顯得太過不識抬舉了。其實,就算沒有謝小桃給他的這個台階,他也不敢真的和他們生氣的。要知道,這個世上還沒有商人跟客人計較的呢。


    “九爺的手藝真是好。”謝小桃又補充了一句。


    “小姐可是喜歡它?”夥計開口問。


    “嗯,很喜歡,可喜歡歸喜歡,我可買不起。”謝小桃一邊說著,一邊將那支發簪放了下去。誰都知道陸九爺鋪子裏的東西貴得嚇人,當初若不是為了來探明虛實,她才不會那麽奢侈來這裏打什麽發簪呢。


    “小姐要是喜歡……”夥計正想開口說些什麽,可還沒有等他說完,就被外麵傳來的一聲嗬斥聲打斷了。


    “滾!哪裏來的臭乞丐!?”


    在這樣的滿是憤怨與囂張的聲音中,謝小桃等人紛紛扭過了頭,才發現外麵站著一個彪型壯漢,而他的麵前則是跌坐著一個蓬頭垢麵的老乞丐。與老乞丐一起顯得十分狼狽的還有靜靜地躺在地上的已經碎成了三瓣的破瓷碗。看樣子應該是這個乞丐不長眼地討飯討到了這個兇神惡煞的正主兒身上。


    “這人還真是過分!不給銀子不給飯也就算了,居然還動手打人!這麽老的乞丐,虧他也下得去手!”看到那樣的情景,琅少雙手插在了腰上,義憤填膺地指責道。“不行,我要出去教訓教訓他,叫他知道知道,什麽才是禮貌!”說著,作勢準備向外麵走,卻是被夥計一把攔了下來。


    “鳳小姐,別去。這人是山匪,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得罪的人。山匪都很抱團,得罪了一個,就等於得罪了一整個寨子。”夥計苦口婆心地勸說著,真心是不希望琅少因此而給自己惹上麻煩。


    “山匪?”謝小桃突然來了興致,“他們不是在深山老林裏藏著嗎?怎麽還能往山下跑?”更誇張的是居然還是如此的明目張膽,難道就不怕被官府抓走嗎?


    “你當他們是神仙不成?整日都窩在深山老林裏不吃不喝?”夥計故意開了一個玩笑,以緩解這有些凝重的氣氛,“每個月的時候,都會有幾個山匪下來采買日常所需,不過說是買,其實就跟搶沒什麽分別。”


    “他們不給銀子?”琅少問,“這也太過分了吧?難道就沒有人管管嗎?”才一問出口,便是有些後悔自己問了一個如此愚蠢的問題。戚川隻是一個小地方,以前除了縣老爺外,幾乎看不見任何官員,而縣老爺又是一個喜歡和稀泥、混日子的草包狗官,怎麽可能會管這等子的閑事?


    “誰說不給?他們給的,隻不過是給正常價格的一兩成而已。”夥計解釋,“以前有人氣不過去衙門裏告過,但一個買一個賣,一個出錢一個出物,加上縣老爺也不願意得罪山匪,結果就可想而知了。”


    “太過分了!”琅少氣得直擼衣袖,恨不得衝過去把那山匪胖揍一頓!


    “好了,你就別去挑那個頭了!”這一次阻攔他的是謝小桃,“這世上那麽多不平事,又豈是我們說管就能管的了的?”


    “呃……”琅少沒有想到謝小桃會這樣說。


    “有道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該咱們管的事,還是別管了,免得給自己帶來不必要的麻煩。”謝小桃勸說著,根本不打算琅少與那個囂張的山匪起正麵衝突。


    見著山匪離開了,謝小桃這才邁開步子向著外麵走了出去,將還跌坐在地上的老乞丐扶了起來,又給了其一錠五兩的銀子,“拿這個去買點吃的吧。”如果這個乞丐夠聰明,這五兩銀子足夠叫他改頭換麵了。


    老乞丐感激涕零,連連道了好幾聲謝。


    謝小桃淡淡一笑,算作迴應。這時,一縷幽香突然飄了過來,尋著味道望了過去,才發現是一家賣雲吞的小攤,香噴噴的味道勾得謝小桃的肚子也是有些餓了。


    “我們去吃點東西吧。”謝小桃朝著小攤走,選了一張長凳坐了下來。


    “小桃花,你幹什麽不叫我……”琅少還在為剛剛的事情耿耿於懷,正想詢問其中原因,可惜還沒有說到重點,就被謝小桃的聲音蓋住了。


    “老板,來三碗雲吞。”


    “不,來四碗。”一個男人的聲音突然從背後響起,“正好我的肚子也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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