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情並沒有像謝小桃設想的一般,沿著那樣簡單的軌跡順利進行著,抑或說是天不遂人願。


    又經過了五日的等待,那本期待已久的賬冊終於浮出了水麵,可惜卻是一本不完整的。


    儲沂軒命人將上麵所記的條目與山洞中意外發現的那一批金銀珠一一進行了比對,最終確定了賬冊的真假。


    通過那本不完整的賬本,不難看出那一整間山洞的金銀珠寶隻不過賬冊上記載的三四成而已,而其他的,卻是下落不明。


    光是這一點足以叫所有人震驚不已,然而叫人最為驚訝的還是由那本賬冊所牽連出來的正主,一共有六十三位,其中五十四人乃朝廷官員,而這些官員當中又有二十五人位居於朝廷顯赫職務。


    在把賬冊上交給朝廷以後,當今聖上震怒不已,下令徹查此事,務必要把這些貪官一一揪出來,絕不姑息養奸,甚至還特命太子親自來查。


    五十四人,這在所有官員中並不是一個小數目,換做是誰都應該有一樣的反應吧?


    從賬冊浮出水麵以後,謝小桃就一直在等,從天亮等到了天黑,又從天黑等到了天亮,一日一日不知疲倦地重複著,可惜一連等了一個月都是沒有等到他們查出來有關於瑞王儲沂燁的事情。


    杏花樹下,謝小桃端著一竹簸箕的藥材心不在焉地擇著,一邊摘一邊想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奇怪,那人渣明明就是幕後的最大的正主,沒有道理拖了這麽久都查不出來啊?這個問題,謝小桃想了很久,卻是怎麽也想不出到底是怎麽一迴事。這件事發生的本就突然,就算儲沂燁事先察覺到了什麽,也絕對不可能把所有對自己不利的證據都銷毀得那麽徹底。一定還有一些其他的證據的,隻要找到它們就可以把儲沂燁從幕後揪出來了。


    想得正為投入之際,一節枯枝忽然沒入了指腹間。“哎呀……”謝小桃小聲叫了一聲,低下頭,便看見一顆殷紅的血珠從那白皙的皮膚下麵慢慢滲了出來,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晶瑩剔透。


    刹那間,她便被那如寶石一般的血珠吸引了目光,定定地凝視著,不知不覺又是發起呆來。


    不知過了多久,那隻手忽然被人抓了起來,緊隨其後的是琅少那喬裝成女人以後的聲音,滿滿都是關心與心疼,“唉唉唉,我說你啊,怎麽擇個藥材都能把自己弄傷呢?”一邊責備,一邊掏出帕子,拂去了那一滴極為礙眼的血珠,動作是那樣的小心翼翼,生怕會弄疼謝小桃似的。


    謝小桃略顯遲緩地收迴了飄遠的心神,僵硬地抬起了頭,一張寫滿了焦急的臉便是霸道地闖入了眼簾。她微微一笑,不動聲色的將手抽了迴來,“就是被紮到了而已,又不是什麽要緊的事情,瞧給你緊張的!”可還未等她的話完全說完,那隻受了傷的小手就又一次被人緊緊抓住,不是琅少,而是換做了他身後的連翹。


    雖然血已經止住了,但連翹的目光仍是停留在上麵,認真地看了好半晌,“小姐就是這樣,平時的時候要是別人受了傷,最為緊張的一定是你,可換到自己身上就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了。”這樣的反差才是叫所有人最為心疼謝小桃的地方。


    “哪有?這真的是小傷而已。”謝小桃還在狡辯著,其實她也不是對所有人都是如此,隻有值得她關心的人,她才會為之著急上火。不願意別人再去為自己受的那一點小傷而過於介懷,她急忙轉移了注意力,“對了,你們出去了這麽久,可是又聽見了什麽消息?”這消息自然是指時下最為熱議的貪汙案。


    “小姐真是聰明,還真就聽見了新的消息呢!”連翹由衷地誇讚著謝小桃,“是河南府尹晁天杞家中的管家為了自保,不惜出賣主子,拿出了一本賬冊。”


    不知是不是過於關注的緣故,在聽見連翹說到賬冊兩個字以後,謝小桃就又變得出乎尋常的激動了,“新的賬冊?莫不是又牽扯出了其他人?”會不會有儲沂燁那個人渣呢?


    連翹點了點頭,如實地迴答道:“嗯,又牽扯出了二十多人,估計王爺他們又要不日不夜的,忙上好一陣子了。”


    看來是這樣了,謝小桃也是同樣的想法,想到又揪出了二十多人,她的心便稍稍放寬了一些,又開始了那漫長的等待。


    一晃都等了三四年的光景,怎麽這一時半刻的,就等不了了呢?慢慢等,要沉住氣!一定可以親眼看見那人渣倒台的那一天的!謝小桃這樣地勸說著自己。


    可惜,又是一個多月的時間過去了,這次的貪汙案也已經慢慢進入了尾聲,卻仍是沒有傳出任何有關於瑞王爺儲沂燁的消息。


    到底是怎麽一迴事?謝小桃終於是沉不住氣了,怎麽想怎麽也想不通為何如此徹查,依舊是拿那個人一點辦法都沒有?難道說老天爺真的很眷顧那個注定會謀朝篡位的亂臣賊子嗎?


    金銀鋪子的後院。


    儲沂軒和陸九爺優哉遊哉地品茗,是聖上特地賞給儲沂軒的貢茶。


    “多虧仰仗王爺的福澤,在下才能品嚐到這上好的貢茶。隻是,王爺……”陸九爺欲言又止。


    儲沂軒自是明白他想要說些什麽,“九爺不必說什麽浪費不浪費的話,這茶唯有與懂它的人喝,才是安得其所。”知曉陸九爺平日裏喜歡喝茶,他便把這茶送過來了。


    陸九爺撩開了盞蓋,看著那滿滿沉入盞底的墨色葉子,幽幽地說道:“一切總算是過去了。”


    的確是過去了,為了這件事情,儲沂軒已經快三個月都沒有好好睡過一次覺了,整個人也都瘦了一圈。


    “隻是,在下有一事想不明白。”陸九爺終於是問出了那一直留存在自己心頭的疑問,“明明是一本完整的賬冊,王爺為何要毀去三分之二呢?特別是毀去了那足以揪出幕後主謀的重要部分。”明明可以來個斬草除根,可麵前之人卻沒有那樣去做,“是顧念手足之情?”他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相信對方能明白自己話中所指的那個人是誰。


    對於瑞王儲沂燁來說,儲沂軒並沒有太多的親情,他之所以這樣做,也無非是因為千機老人所說的話。


    那一日,千機老人告訴他,這世上的確是重活兩世之人,那位侍郎府的庶出四小姐就是其中之一,而這一世的重活,隻為了去向別人報仇。


    可每個人的命運自出生之日起,就已經寫在了命盤當中,若是真的如她心願,那麽很多人的命運都將就此改寫。擅自改變他人命格,注定會遭到天譴。當年,太妃便是妄圖改變謝小桃的執念,才會那麽早就駕鶴西遊的。


    千機老人還說,除非謝小桃能找到那個真心相待,並且願意幫她一起承受之人,否則這報仇注定是一場空悲切。說不定,還沒有成功,就已經香消玉殞了。


    千機老人是儲沂軒的師父,是幾次將他從鬼門關救迴來的人。對於師父之言,他自然是深信不疑的。


    為了能保住謝小桃的性命,也為了那藏在她手腕間的木槿花暗紋,儲沂軒都沒有勇氣去那個險,所以,他才會毀去了一切有關於儲沂燁不利的證據。


    “你可以這樣去想。”儲沂軒慢慢地收迴了心神,端起茶盞,優雅地品著,“不管如此,本王都會護你周全的。”這是當初,他給陸九爺做出的承諾,既然說了,就一定可以做到。


    陸九爺沒有說話。


    “你們收拾收拾,三日後便可離開戚川了。本王已經給你們安排好了一切。”儲沂軒繼續道。再過三日,他便會命長東帶陸九爺和夥計去一處沒有人認識他們的地方,叫他們重新開始生活,如果他們願意,他還可以幫著張羅一個新的金銀鋪子。


    這樣的結果或許對於其他人來說是再好不過的,奈何陸九爺卻選擇了拒絕,“王爺,在下不想走。”


    儲沂軒正在撩撥茶盞的手忽的一滯,沒有料想到對方居然連考慮都不考慮一下的便拒絕了。


    “在下想跟著王爺。”經過這短短幾個月的觀察和接觸,陸九爺明白什麽唯有儲沂軒這樣的人才能幫助自己實現抱負。


    “你不怕嗎?”


    “如果王爺連身邊的屬下都保護不了,又如何能引領千軍萬馬在沙場上征戰呢?”陸九爺微笑著反問,“更何況,王爺答應在下的事情還沒有完全做到,又如何叫在下就這樣了無牽掛的離開?”


    儲沂軒沉默地注視著對方,這才想起自己隻完成了三個承諾中的一個。


    “王爺,在下隻是一個商人而已,重利輕情,在別人沒有開出比王爺更具誘惑的條件以前,在下絕對不會做出任何對不起您的事情。”陸九爺也同著儲沂軒做出了一個極為鄭重的承諾。


    儲沂軒的目光仍是停留在陸九爺的臉上,從某種方麵來說,這個陸九爺與謝小桃倒是有著很多相似之處,或許以後真的可以幫到她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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