扒皮?


    麵對著藍衫男子的威脅恐嚇,陸九爺不但沒有害怕,相反竟是不受控製地笑了起來。這樣的話對他而言的確是可笑至極。


    如果人的皮真的是那麽好扒的話,在過去的這十八年裏,恐怕陸九爺的皮已經不止被扒下來過一千次、一萬次了,哪裏會留著這一副完好的皮囊到現在?


    陸九爺是打心眼裏嫌棄那位穿著藍衫的男人,說好聽點,他是一個管事,說難聽點,不過就是主人麵前的一條狗,哪怕年紀要比他大上許多,也依然不可能得到該有的敬重!


    陸九爺閑閑地瞥了那扇已經被緊緊關上的木門,端起了那盞隻喝了兩口的茶盞,甚是悠閑地品了起來。


    隨著青花瓷盞蓋被撩撥開來,一股優雅的茶香便是蔓延開來,伴隨著這股幽香,一道火紅的身影從內室的布簾子後麵鑽了出來。


    阿夏邁著輕盈的步子,一步一步朝著陸九爺走了過去,一襲石榴紅的廣袖長裙,將她那纖長的身影襯得益發婀娜。


    她走到陸九爺身邊,含笑誇讚道:“九爺果真是九爺,居然可以那般理直氣壯的說話。”若非是親眼所見,她恐怕這輩子都不會相信呢。


    她一直都以為在見到藍衫男子來金銀鋪子興師問罪時,陸九爺會主動放低姿態,以示自己的無辜,可是沒想到事情居然和想象中的是那麽的不同。


    陸九爺淡淡一笑,還端著方才的那股從容不迫,“你大概也是覺得我應該向他示軟才對吧?”這種話問與不問,對他和阿夏的意義並不太大。他之所以這樣說,也不過是想給自己一些時間來考慮該如何同這位聰明的婢女交談。稍稍停頓了片刻,陸九爺的唇角便是多出了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可這種事情絕對不會發生在我身上的。這十八年來,他眼中的陸九爺也從來不會做那些掉價的事情!如果今日我真的主動示好,相反才會叫他懷疑呢。”


    “你好像很討厭他?”阿夏試探著問,一邊問著,一邊坐了下來。


    陸九爺沒有迴答,隻是靜靜的用手撥弄起那隻盞蓋來。他對藍衫男子何止是討厭那麽簡單?試問一下,誰會喜歡上一個親手殺了自己師父的人?


    見著陸九爺沉默,阿夏也沒有再多做逼問,而是開口繞到了另外一個話題上,“好吧,既然九爺不願意說,阿夏便不再問了,隻是阿夏心裏還有另外一個問題,不知九爺能否行行好,幫著指點一二?”


    “什麽問題?”陸九爺垂下眼簾,專注地凝視著白底瓷器中飄落的那幾根墨綠色的葉子,沉吟了一小會兒,笑著反問,“莫不是你在好奇,為何我會同意與你家王爺合作?”


    果真是個聰明人啊!阿夏不由得生出好一陣感慨,對方都已經明說了,她也沒有必要再藏著掖著,毫無顧忌地點了點頭,“是,這一點,阿夏一連想了好多天,卻始終都沒有想出答案。”特別是想打她家王爺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就說服了陸九爺歸順於自己,阿夏的心裏便是覺得毛毛的,多少都會覺得不太踏實。


    若是阿夏記得不錯的話,她家王爺儲沂軒也不過隻來過這間鋪子三次而已,一次是為了謝小桃,一次是來隨便逛逛,最後一次則是坐下來,陪著對方喝了一杯茶,簡單的聊了幾句,然後,便是派了長東請陸九爺到行館小坐。兩人躲在房間裏,談了隻有半個時辰不到的光景,接下來陸九爺便是答應儲沂軒棄暗投明了。


    這一切的一切來得是如此之順利,順利到叫人覺得幾乎是在做夢,也不怪乎阿夏會心存疑惑了。


    麵對著阿夏的質疑,陸九爺不怒反笑,“你家王爺是個聰明人,剛好知道我想要什麽。”


    阿夏沒有說話,暗自揣測著這句話的可信程度。再過聰明的人恐怕也很難隻憑著見了幾次麵就叫對方完完全全歸順於自己吧?


    陸九爺輕輕地呷了一口茶,“而我不過是個唯利是圖的商賈罷了,與你家王爺合作,也僅僅是各取所需罷了。”


    其實,有一件事是阿夏一輩子都不可能知道的。


    儲沂軒與陸九爺之間不止是見了四次麵而已,還有兩次是那位如神仙般的人物趁夜闖入鋪子,一次來試探虛實,而另一次則是來向他闡述利害。


    直到現在,陸九爺都能清晰地想起來那一夜的每一個細節。他一直都不否認榮王爺是個心思縝密的人,卻從來都沒有想過對方的心思居然會縝密到如此地步。兩次夜訪,前後不過相隔了一兩天而已,而第二次到訪,那位擁有傾世容姿的王爺居然可以將他的過去調查得一清二楚,甚至明確表示出自己可以幫他報仇。


    報仇!多具誘惑力的字眼啊?是陸九爺心心念念,想了無數載的願望!


    以前,他是沒有機會,如今能幫著他達成所願的人就在自己眼前,他又怎麽可能一點都不動心呢?


    “阿夏姑娘若是有閑心,不妨幫著想想下一步該怎麽走吧。”陸九爺友善地提醒道,“現在,我這一步棋算是下完了,至於他們信不信的,就不好說了。如果阿夏姑娘真的有心想要幫著你家主子,大可琢磨琢磨接下來該怎麽做,才不會過早把王爺暴露出來。”他一直都知道藍衫男子是個不好糊弄的主兒,也沒有打算要怎樣隱瞞,因為這種事情早晚都會暴露出來,但若是因此連著儲沂軒一同都被暴露出來了,那一切的一切便都成了枉然。


    這話說得在理,阿夏自然是認同的,她恭敬地道了聲謝,“多謝九爺提醒。”說著,目光繞著房間轉了一圈,忽然想到了什麽,“咦,怎麽沒有見到你家夥計?”


    陸九爺看了看阿夏,這時也才想到自己好像從傍晚就沒有見過那個家夥了,雖然他平時話比較多,但好歹也跟著自己生活了近十年,感情自然不會是一句話兩句話就能表述清楚的。


    他們都已經聊了那麽久,而那身著藍衫的男人也已經從金銀鋪子裏走出了很長一段時間,早已將自己隱沒進了深巷的黑暗之中。


    這時,一陣惡風撲麵而來,吹飛了他額前的那兩三根梳不起來發碎發,一道漆黑的身影便是佇立在了他的麵前。


    藍衫男子挑起了眉梢,問:“事情都辦好了?”


    來人抱起拳了,複命道:“是,人已經抓住了,現在就關在郊外的小破屋子裏。”


    “好,去看看。”說著,藍衫男子便是先一步邁開了步子,向著那不知關著誰的小破屋子走去。


    半柱香後,他們便已經趕到了那一間小破屋子,透過已經被風霜腐蝕得脆弱的窗格,藍衫男子能清楚地看見一個人正被人五花大綁地綁在了椅子上,不是別人,正是金銀鋪子的夥計!


    看著那已經被破布堵住嘴,一點兒聲音都發不出來的可憐夥計,藍衫男子微微眯起了眼睛,兇殘的目光卻仍是透著那細細的縫隙露了出來。


    陸老九,你不是嘴巴硬,什麽都不肯說嗎?今兒,我就要好好盤問盤問你的小夥計了,我就不相信他能像你一樣沉得住氣!


    想到這裏,藍衫男子就覺得心情澎湃,好像很久都沒有這樣麵對過一個人了。


    他緊了緊手中的佩劍,推門而入。


    被綁在椅子上的夥計見著是他進來了,絕望的目光中便是多了幾分璀璨。他嗚嗚咽咽地叫喚著,縱然是連吃奶的力氣都用上了也就隻能發出這樣的叫人無法分辨出是什麽的聲音。


    藍衫男子連連咋舌,好像是在心疼麵前之人,“先把他嘴上的東西取下來。”


    “是。”聲音落下,就有人立刻走上前來,拔掉了堵在夥計嘴巴裏的破爛布。


    終於能說話了!一向喋喋不休的夥計竟然用這時間來喘氣,一口接著一口,大口地喘著。


    喘了好半晌,夥計這才想起了剛剛被自己冷落的藍衫男子,便是沒有再繼續調整了。他舔了舔微微發幹的下嘴唇,一臉迷惑的向對方,問道:“喂喂,是你把我抓過來的?”


    藍衫男子隻是笑笑,沒有給出明確的答案。這種事情,隻要不是傻子就該想到了吧?


    方才是藍衫男子命人將用來堵住自己嘴巴的破布取下來的,哪怕是用腳趾頭想,也應該能明白,這荒山野嶺的,除了那些家奴外,誰還能這般聽藍衫男子的話?


    “你不說話,我就權當你是默認了。為什麽要抓我?”夥計不明就裏道,“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啊?”


    “誤會?你覺得會是怎樣的誤會呢?”藍衫男子保持著剛剛的笑容,試探著問。


    “我……”夥計一時語塞,不知該怎樣迴答。有什麽誤會他怎麽可能會知道?“不管有什麽誤會,咱們坐下來好好說,也一樣能解決問題的,沒有道理以這樣的方式談啊。”


    “那你就同我說說,官銀是怎麽會出現在石室裏的事情吧!”藍衫男子戲謔道,揪住夥計的衣襟,“你最好給我說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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