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越走越遠的小小背影,琅少隻能發出一聲無奈的歎息了。這一次,他算是棋逢對手,碰見了謝小桃這麽一個牙尖嘴利的小女孩。明明是他顧念著她們的安危才會男扮女裝跑過來的,熟知對方非但不領情,還警告他不許對秦楚衣動手動腳,真把他想成了登徒浪子了不成?如果隻是這樣也就罷了,更關鍵的是居然狠心叫他住雜物房。她,她怎麽就那麽好意思呢?


    這樣一番比較下來,到底誰更無賴一些呢?


    雖然琅少心中多有怨言,但還是乖乖地住進了那間雜物房。


    時間飛快而逝,一眨眼便是已經過了一年有餘,很快,太妃的第二個忌日又要如期而至。


    銅鏡前,秋月正在為秦楚衣梳妝,每一下都分外用心,“楚衣生得是越來越漂亮了。”她說的是事實,經過兩年的沉澱,在秦楚衣的臉上已經褪去了昔日的嬌貴,取而代之的則是一份沉著,就是這樣一份沉著,才使得她看上去更為美麗了。


    “這樣子下去,恐怕王爺見了都要歡喜得不得了的。”秋月替秦楚衣綰好了發髻,誇讚聲卻是一句接著一句響個不停。


    這樣的誇讚把秦楚衣誇得有些不好意思了,隻見,她的臉頰微微泛起了紅潤,“嬤嬤,瞧你又在胡說八道呢。”說話間,她想要伸手去奪秋月手裏的木梳,“這種事情還是由我自己來吧。”她在這裏已經快兩年了,已經完全可以應付梳妝打扮,洗衣打掃等日常事務了。


    “不行,你終歸是個大家閨秀,就應該叫人服侍才對。”秋月不肯依從。這兩年來雖然她們一直都在過苦日子,但在她心裏始終把秦楚衣當個名門小姐對待,凡事能幫著做的,就一定不會叫秦楚衣插手。


    秦楚衣執拗不得,隻好繼續讓秋月幫自己梳妝。


    “再有一年,三年孝期便結束了,到時候你與王爺的婚事也該定下來了。”誇完秦楚衣,秋月自然是要把重點落在榮王爺的婚事上,都已經耽誤這麽長時間了,再這樣耽誤下去,恐怕會遭人笑話的。


    秦楚衣又怎麽會不懂秋月的擔憂呢?隻是,她與榮王儲沂軒見麵的次數太少,每一次就算勉強見到了也怕是難以說上一兩句話。就比如去年,儲沂軒隻是祭拜了太妃,為其的墳塚添了捧新土,便是匆匆離開了,連個招唿都沒有來得及打,不知道今年又會怎樣。


    “嬤嬤,我當真是太妃選給他的妻子嗎?”或許是榮王爺的冷淡使得秦楚衣原本堅定的心產生了動搖。


    “當然啊,如果你不是,那誰是呢?”秋月認真地說,旋即好像意識到了什麽,趕忙開口問,“好端端的,你怎麽會這樣問?”


    “啊?”秦楚衣下意識地垂下了頭,“其實,我是覺得我們根本就不了解,隻怕以後……”說實話,她真的怕自己的婚姻會不幸福。在她看來,沒有什麽比得不到夫君的寵愛更為可悲的事情了。


    “傻孩子,婚後也是可以去了解的啊,隻要你們成了親,還不是想怎樣了解就怎樣了解?”秋月笑盈盈地說,然後一把將秦楚衣攬在了懷中。


    秦楚衣沒有拒絕,眼神卻是慢慢黯淡了下去。或許是這兩年鮮少見到榮王爺的緣故,使得她越發覺得對方的心根本就不在自己的身上,閑暇的時候難免會胡思亂想。


    而謝小桃呢,也因為兩年的時間慢慢由一個小孩子漸漸有了女孩子該有的模樣了,隻是相對於秦楚衣來說,還是略略顯得稚嫩一些。


    “小桃花,去年埋下的桃花釀已經釀成了,你來嚐嚐。”琅少一邊說著,一邊把一碗酒端到了謝小桃的麵前。


    甘醇的酒香勾起了藏在謝小桃身體裏的小酒鬼兒。“你呀,怎麽大早晨的就叫人家喝酒?萬一被嬤嬤知道了,又要好一陣數落。”她是這樣說的,但還是接過了酒碗,細細地品了一口。


    “不會不會,如果被她發現了,我就再給她盛一碗好了。”琅少嬉皮笑臉道,然後向謝小桃詢問,“怎麽樣,怎麽樣?好喝嗎?”


    謝小桃毫不吝嗇地點了點頭,“好喝,味道濃而不衝,難怪被你一直心心念念著。”自從琅少入住進小院以後,謝小桃就在他的熏陶之下,慢慢學會了喝酒,久而久之,對酒的研究也算是小有所成了。


    “那是,”琅少頗為得意地笑著,“我推薦的酒自然是極好極好的。”


    “看來我以後是喝不了別的酒了。”謝小桃頗為無奈地說,嘴巴都叫琅少養叼了,又怎麽還能容得下其他的酒呢?


    “那你以後想喝酒了,就盡管喚我就是了,我這裏管飽!”琅少迴道,忽然又想到了什麽,“對了,我剛剛看見後山的瓊花開了,去年拿著它試著釀了一壇,感覺味道還不錯,今年可是要多弄一些。”


    “啊?”謝小桃被嚇了一跳,“你還要釀啊?釀完以後埋哪裏呢?”這兩年來,琅少已經把小院能埋的地方都埋了一個遍,使得謝小桃不得不擔心會不會有一天,一陣颶風便把他們這小小的院子吹跑了。


    “怕什麽?這麽大的一個落霞山還愁找不到埋酒的地方嗎?”琅少對著謝小桃擠了擠眼睛,這架勢好像是打算把落霞山都埋上他釀的酒才甘心。“你要不要和我一塊去呢?”


    謝小桃想了想,“好。”她也剛好可以去看看有沒有蘑菇可以摘。


    可惜,還沒等跨出院子,一個瘦瘦的身影便是闖入了他們的視線,可能是因為趕了太久路的緣故,使她看起來好像是踩棉花一般,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剛一踏進籬笆院門,便是一頭栽了下去。若非是琅少及時挺身而出,隻怕就要硬生生地倒在謝小桃單薄的小身子板上了。


    “姑娘,姑娘……”琅少嚐試著去叫她,可惜,對方一點反應都沒有。


    謝小桃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放在那女子的鼻子下麵。片刻之後,原本還處於昏迷狀態的女子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她看著謝小桃,漸漸的,眼底竟然是蓄起了一層淚光,在陽光的照射下閃爍著晶瑩的光芒,“小……小姐……是你嗎?”


    謝小桃微微一怔,複又好好地打量了對方一番,“連……連翹?”


    連翹用力點頭,兩行滾燙的淚珠便是順腮劃了下來,“是,是奴婢。”相比較兩年前,連翹委實是瘦了不少,若是不仔細辨認,還真就辨認不出。


    謝小桃凝視著連翹,黛色的秀眉不由得微微蹙了起來。


    “好了,你們主仆二人要敘舊,我不攔著,但總得找個舒服的地方吧?”如今的連翹還膩在自己懷裏呢。作為一個正人君子,琅少可不願意被謝小桃說是趁機占女孩子便宜。


    這時,謝小桃適才注意到琅少和連翹的別扭姿勢,“好,先扶她到綠藤下休息。我去給她弄些水來。”


    須臾,謝小桃便端著一碗水走了過來,裏麵還特意放了一些蜂蜜。


    “咕咚,咕咚……”


    連翹把水喝得虎虎有聲,三下兩下便是喝得一幹二淨了。看得出,她是真的渴急了。


    “還喝嗎?”謝小桃關切地問。


    連翹搖了搖頭,“不喝了,謝謝小姐……”她微微垂下了頭,好像很怕人的樣子。


    剛剛還說認不出了呢,沒想到她還像兩年前一樣,見誰都是一副膽怯的模樣。謝小桃腹誹著,將水碗放到了一旁,“你怎麽會來落霞山?還把自己弄成了這副樣子?”


    聽聞此言,連翹的淚水又一次被勾了出來。她把頭垂得更低了,還沒有開口,淚水便已經滴落在了她有些髒的裙裾上。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對方越是沉默,謝小桃便越是緊張,特別是看見連翹遲遲不肯開口以後,“你不是應該在侍郎府嗎?怎麽會大老遠的跑到戚川來了?”


    在謝小桃的再三逼問之下,沉默了很久的連翹終於克製住了內心的惶恐,迴答道:“奴婢是來陪小姐的,可是才剛剛上了一半就遇見了山匪,後來奴婢……”後麵的話她沒有繼續說下去了,而是改成了嚶嚶啜泣。


    見她哭得如此傷心,謝小桃也沒有再緊揪著這件事不放。她輕輕拍打著連翹的背脊,“人平安就是不幸中的萬幸。”這落霞山經常有山匪出沒,看見馬車就劫,委實是叫人恨得牙癢癢。


    “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丫頭,你以後一定會大富大貴的!”琅少在一旁接話道,換來了謝小桃的一記白眼。


    謝小桃瞪了他一眼,然後又向連翹道:“別理他,他就是這樣沒個正經的。”說著,她才想起好像還沒有向連翹介紹過琅少,“這個是我師姐,名叫……鳳飛飛。”直到現在,她還都無法適應琅少的這個鳥名字。


    連翹對著琅少點了點頭,恭敬地喚了一聲,“鳳姑娘……”


    覺得連翹的情緒穩定了一些,謝小桃又問:“其他人呢?”


    連翹沒有迴答,隻是任由淚水模糊了髒兮兮的臉頰。


    謝小桃兀自歎了一口氣。看樣子逃出來的隻有連翹一人了。


    “轟隆——”一聲驚雷自謝小桃的腦袋裏響了起來,震得她連唿吸都忘記了。


    “就你一個人逃出來了嗎?”謝小桃又問了一遍,“那綠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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