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謝小桃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一切!剛剛她還聽見了霜姨娘痛苦叫嚷的聲音,說明霜姨娘還有力氣,還在努力的為了腹中的胎兒努力奮鬥,才不過幾個眨眼的功夫,怎麽就不行了呢?


    “怎麽會這樣?”陳玉珍驚唿道。


    “我盡力了,隻是這孩子月數不足,不似尋常孩子那般好生……”穩婆迴答,聲音卻是越來越小,說到最後竟然被下雨聲淹沒。


    蘇紹的表情也好不到哪裏去,急忙問道:“可有辦法保住孩子?”


    穩婆有些為難,過了片刻,終歸還是搖了搖頭,“孩子在她娘的肚子裏呆的時間太長了,恐怕是不行了。”她是想說,就算那個孩子被生出來,多半也隻是個死胎而已。


    聲音落下,陳玉珍和蘇婉婷的心中都閃過了一絲得意,很好,看來事情已經按照她們預想的那樣一點一點進行著。


    “死胎?怎麽會是死胎?!”就在她們得意之際,蘇紹卻突然抓起了穩婆的衣襟,生生將對方從地上揪高了兩寸有餘。他的情緒非常激動,“你會不會接生啊?我的孩子怎麽可能會是個死胎!?”聲音陰冷如霜,叫人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老……老爺……”穩婆的聲音有了明顯的顫抖的跡象,想要掙脫開蘇紹的束縛,但當看見對方那雙兇殘至極的眼神後,三魂七魄已被嚇去了一多半,哪裏還有求饒的勇氣?


    見狀,陳玉珍連忙上前去勸,“老爺,您先別激動,咱們應該聽聽穩婆怎麽說……”說著,把手放在了蘇紹的胳膊上,“這個時候,隻有她才能救銀霜母子了。”


    “是啊,父親。穩婆出來一定是有事情想要告訴我們的,我們應該聽聽她想要說什麽,畢竟霜姨娘母子還等著穩婆迴去呢!”蘇婉婷附和著陳玉珍的話說繼續道。


    聲音落下,蘇紹的手勁明顯小了一些,看樣子是把她們母女的話聽進去了。蘇紹一把將穩婆甩到了地上,便是射過去一記兇殘、狠戾的目光,卻是沒有給對方說話的機會,反而是大聲命令道:“你記住,不管你用什麽辦法,都要把孩子給我保住!”


    穩婆被摔到了遊廊之外的花壇裏,或許是太過緊張的緣故,她的雙手在泥水中劃拉了好幾下才勉強支撐起自己的身子,艱難的從地上站起身子。如今,蘇紹都已經動怒了,她哪裏還敢說別的?一時之間,就隻剩下如同小雞啄米般的狂點頭了。“是,是……我一定盡力……”說著,便是重新向著霜姨娘的房間跑去,一路踉踉蹌蹌地跑了進去。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是集中在了穩婆的身上,自然不會有人注意到剛剛浸泡過穩婆雙手的泥水麵上早已浮起了一層厚厚的油漬,更沒有人注意到謝小桃早已不見了蹤影。


    在聽說了霜姨娘的情況以後,謝小桃便是想也不想的便衝進了霜姨娘房間,著實是把守在床邊的張嬤嬤和其他丫鬟嚇了一跳。


    張嬤嬤駭然道:“四小姐,你怎麽進來了?”難道不知道女人生孩子的地方,閑雜人等是不可以擅自出入的嗎?就連蘇紹與陳玉珍都不行,更何況是一個連成年都沒有的謝小桃!


    或許是跑得太過猛烈的緣故,謝小桃還在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緩了好半晌,才勉強恢複了過來。“我娘……我娘她怎麽樣了?”也不顧什麽禮儀,便是朝著霜姨娘的床榻奔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因為承受了巨大痛苦而變得扭曲的臉。


    叮叮在一旁接話道:“姨娘一點都不好,已經痛了好幾個時辰了,但孩子就是不見生出來。”


    “錦兒……是你嗎?”霜姨娘的聲音比早上的時候明顯要沙啞了許多,抬起手,想要去抓謝小桃的手,卻是被痛苦折磨得根本伸不出去。


    見狀,謝小桃連忙伸出自己的小手,緊緊箍住了霜姨娘顫巍巍的手,“娘,是我,是我……”


    謝小桃的手冰冰涼涼的,卻是給了霜姨娘莫名的溫暖。她微微一笑,然後對著謝小桃道:“錦兒,不管怎樣,告訴他們都要保住我的孩子……”支持她說出這句話的動力是母愛,從孩子孕育開始,經曆了漫長的數月,日積月累而形成的濃厚母愛。


    不知怎的,在聽完這句話後,謝小桃的眼睛竟然變得酸脹起來,淺淺的淚光氤氳了那雙漂亮的眸子。她抿住了嘴唇,“不,我不會叫你們出事情的!一個都不可以!”


    這時,穩婆也已經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正思忖著該以什麽樣的話語開場時,一道瘦瘦小小的背影便是闖入了視線。她暗道:奇怪,這不是那個四小姐嗎?怎麽會跑到這裏來?


    可能是因為之前聽過不少關於這位四小姐的流言蜚語,使得穩婆對謝小桃產生了幾分戒備心理。她清了清嗓子道:“來了,來了……”聲音才出,一屋子的人的目光便是齊齊朝她射了過來。


    最先開口的是張嬤嬤,“老爺怎麽說?”像霜姨娘這種遲遲不能將孩子生下來的情況,要想母子平安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但是究竟是要大人還是孩子,就不是她們這些做下人的能說的算的。


    穩婆吞了吞口水,換上一副悲傷的模樣,“老爺說,保孩子……”


    隻有短短六個字,卻是如同古刹裏被敲響的鍾聲,震懾住了每一個的心。


    果然,在霜姨娘和孩子兩者之間,蘇紹選擇了孩子。謝小桃的心底劃過了一絲譏諷,除了鄙夷之外,還有對霜姨娘的同情,都道是一日夫妻百日恩,霜姨娘陪伴在蘇紹身邊可不是一日兩日那麽短暫,可屬於他們之間的恩情呢?想到這裏,她不由得看向了床榻之上的霜姨娘,卻是沒有看見失望,有的則是欣慰——是在欣慰她腹中的胎兒可以有機會唿吸到新鮮的空氣了。


    謝小桃看著她,不知不覺間兩行清淚已經順腮流淌了下來,然後道:“不,我要兩個人都活下去!”她把每一個字都咬得十分用力,宛如珍珠落在銅鑼上撞擊出來的聲響。


    穩婆怔了怔神,“四……四小姐說什麽傻話呢?”她看向了謝小桃,看見的卻是一張寫滿了堅定的小臉,這樣的堅定叫她倍感厭煩,“四小姐,這裏交給我,您先出去,女人生孩子的地方最為汙穢……”這是在對謝小桃下驅逐令,一邊說著,一邊朝著床榻走去。


    “你……”謝小桃氣惱,目光卻是無意識地落在了穩婆那雙沾滿了泥汙的手上,“再髒也沒有你的手髒!你就是打算用這麽髒的一雙手幫我娘接生嗎?”


    穩婆被嚇了一跳,趕忙把手背到了身後,“四小姐說什麽呢!”


    這樣的舉動叫一旁的張嬤嬤和叮叮覺察到了什麽,隱隱感覺在穩婆的手上好像有什麽。張嬤嬤道:“先別說這麽多了,接生要緊。”說著,對著叮叮遞了個眼神,“你別愣著了,把熱水盆端來,叫穩婆先洗洗手!霜姨娘母子那邊可是耽誤不起了!”穩婆出去的那段時間已經耽誤了很久了,再這樣下去,隻怕母子兩人的命都要搭進去!


    穩婆的臉色卻是變得有些蒼白了,背著身後的手沒有遲遲拿出來的跡象。


    “您洗洗手!”叮叮提醒道,然後抓起穩婆的手便是往盆裏放。在穩婆的雙手接觸到溫水後,一股淡淡的青色煙霧便是冒了出來,好像香爐裏焚香時所產生的那種煙霧。


    叮叮駭然,複又把穩婆的手從水裏撈了出來,原本白淨的手上竟是泛起了淡淡的紅色,這樣的紅不同於血水染過的紅,“你這手到底是怎麽迴事?”


    看著這種情形後,謝小桃也在腦海裏搜尋著相關的內容,驀然想起一種惡毒的毒藥——逆生胎。逆生胎,從字麵意義上解釋是叫胎兒逆生的藥,事實上卻也是如此,孕婦一旦沾染上會出現難產的跡象,待幾個時辰過後,宮口便會慢慢閉合,就算再如何努力也是無法再將孩子生出來了,最後的結果便是一屍兩命。


    謝小桃不敢相信地看著穩婆,特別是在看見她的那雙手後,更是驚訝的說不出話來。她居然把藥塗在了自己手上!


    逆生胎,這種藥無色無味,就算是藝術超凡如淨空師太那樣的人也恐怕很難察覺到,若不是因為剛剛的那盆溫水,誰又能發現其中的端倪呢?


    叮叮雖然不懂醫術,但見到這樣的情形,也是猜出了七七八八,暗暗責怪自己太過粗心大意,叫壞人有機可乘。


    張嬤嬤也是厲聲道:“說!你在手上都塗了什麽!”她對著穩婆瞪起了眼睛,除了指責之外,更多的則是愧疚,但凡她剛剛多留意一下,便是能發現穩婆的不對勁。


    其實,這件事不能怪張嬤嬤和叮叮,畢竟在穩婆接生的時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霜姨娘的身上,誰會注意到穩婆的手接觸到熱水時的變化呢?水是熱的,冒些白煙並不稀奇,而手變紅了,也可以看做是被血染紅的。


    叮叮也是惡狠狠地瞪著穩婆,忽然驚唿道:“不好,她要咬舌自盡了!”說著,用力地捏住了對方的腮幫子,使之被迫張大了嘴巴,然後一個手刀便是劈了過去,將之劈昏,打算留後再審。


    相對於穩婆的事情,謝小桃更是擔心著霜姨娘的安危,“娘……”可能是因為緊張的緣故的,握著霜姨娘的手更為用力了。她隻是在手記上看見過有關於逆生胎的介紹,卻是沒有解毒之法,根本就不知道該如何救人。


    霜姨娘的額頭上又是冒出了一層汗珠,開始了新的一輪痛苦的喊叫,但因為力氣已經被耗得差不多了,所以聽上去更像是呻吟,“保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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