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是寒徹骨髓的冷,完全尋不見一丁點兒入夏的氣息。


    “小姐,我們當真要去莊子嗎?”房間裏,香菱有些不甘心地問,說到莊子,她第一個反應便是荒山野嶺,同時腦海裏也不由自主地浮出了一具又一具白色的枯骨,陰森森的,好不嚇人,“聽說那不是人呆的地方……”一邊說著,一邊把茶水遞給了蘇婉怡。


    蘇婉怡接過茶杯,沒有理睬她,可香菱卻還是在喋喋不休著,“您看看,二小姐都被送到莊子那麽久了,至今還是音訊全無。小姐,咱們這一走,恐怕……”


    蘇婉怡把茶杯送到了自己嘴邊,可能是因為太不專心的緣故,竟是被燙到了,埋藏在心底的怒火便是被勾了起來,不由分說的便是將茶水朝著香菱潑了過去。


    熱得燙嘴的茶水盡數潑在了香菱來不及躲閃的手上,然而,還沒等她反應,一記耳光便甩了過來。


    “啪”的一聲,響徹了整間房間,繞著房梁轉了三圈,都沒有完全消散,足可見下手之人使了多大的力氣!


    香菱的臉被扇飛了,過了好半晌才勉強迴過了神。她捂住自己的臉頰,還沒有鬧明白自己是那句話得罪,蘇婉怡的指責聲便響了起來,“你究竟長沒長腦子?怎麽連個水都不會斟?”說著,惡狠狠地剜了一眼不知所措的香菱,氣鼓鼓的把茶杯摔在了地上。


    香菱張了張嘴巴,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麽。這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又是叫蘇婉怡惱火,“還愣在這裏幹什麽?難道看不見活嗎?這個屋子裏要做的事情那麽多,你杵在這裏是什麽意思?”


    聞言,香菱不敢再多逗留片刻,也顧不上自己火辣辣的臉頰,以及被燙傷的手背,以最快的速度走到了衣櫃前,開始整理衣服。


    看著她忙碌的樣子,蘇婉怡又是皺起了眉頭,橫挑起眉毛問:“這大晚上的,你收拾東西做什麽?”


    香菱如實迴答,“小姐,奴婢是在為您準備明日出發的衣服。”明日一走,便是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迴來了,當然要收拾些衣服了,不過這收拾得未免也太晚了些吧?就好像是臨時抱佛腳。


    蘇婉怡沒有想到香菱會這樣說,從桌子的果盤裏信手抄起一個蘋果便丟了過去,不偏不倚剛好砸在了對方的後腦勺上,“你這賤婢子,是不是存心來氣我的?是不是在你的心中巴不得我去莊子上吃苦受罪?”


    香菱被砸得眼冒金星,明明很痛,卻是不敢抱怨一句。聽見蘇婉怡的話後,便是立刻跪在了地上,連連高唿,“小姐恕罪,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小姐恕罪!”


    “不是嗎?我看你就是那個意思!”蘇婉怡一邊說著,一邊走到了香菱麵前,揪住了對方的衣領,使之能夠正視自己,“告訴你,就算我去莊子,你也一樣跑不了,別忘了,你可是我的貼身丫鬟,是我身邊最為得力的左膀右臂。”


    這話聽得香菱背脊上不覺泛起了一層寒霜。什麽左膀右臂,分明就是個撒氣桶而已,平日的時候,還不是想打便打,想罵便罵?她可不認為蘇婉怡說的是真心話,特別是今日在幾次三番得罪了這個混世小魔王以後。誰又能保證這個小魔頭究竟有沒有在打什麽琢磨人的鬼主意?


    “小姐,奴婢不是這個意思,您誤會了,奴婢這樣做,也隻是做做樣子而已。”在對上蘇婉怡那雙好看的杏眸以後,香菱連忙解釋道,“再說了,夫人之前不是說了嗎,絕對不會叫小姐真的去莊子上的。您想想,您可是夫人最寶貝的寶貝疙瘩,她那麽疼您,恨不得把金山銀山都捧給您,又怎麽可能會舍得叫您去那個人不人鬼不鬼的破地方活受罪呢!”


    聲音落下以後,堆積在蘇婉怡俏臉上的怒火漸漸有了消散的意思。她鬆開了揪住香菱衣領的手,掏出帕子擦了擦,“你知道便好!”說著,轉過了身子,“我可是侍郎府的嫡出小姐,怎麽可能去那種鬼地方?”這是陳玉珍的原話,是兩天前在這間屋子裏說出來的。


    當時的陳玉珍向蘇婉怡了解了整件事情的始末後,得知自己的小女兒是因為不甘心被蘇莫氏算計,才會在粥菜裏放補品的,原本隻是想教訓教訓對方,哪曾想運氣不太好,竟然趕上了閻王爺收人,結果就莫名其妙地背上了黑鍋。


    雖然叫蘇婉怡去莊子上是陳玉珍親自下的命令,但想到整件事情的責任並不都是在於自己的小女兒身上,出於愛女心切的陳玉珍自然是不會願意再把蘇婉怡發配到那鳥不拉屎的鬼地方去了。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陳玉珍鄭重其事的向蘇婉怡做出了承諾,一定會想辦法阻止她們出發的。


    蘇婉怡又在腦海裏把那日的情形仔仔細細地迴憶了一遍,心裏便是有了底氣。她相信她的母親一定可以說到做到,最次最次的結果還可以是以當家主母的威嚴來反悔。主母發話,誰敢反駁?


    她一邊想著,一邊走到了小凳上,重新坐好,“母親告訴我,要稍安勿躁,咱們等便是了。”


    香菱沒敢吱聲,生怕一個不小心又把這個小祖宗得罪了。


    幸好蘇婉怡隻是專注地想著自己的事情,並沒有留意到這些細枝末節。沉默了片刻之後,她又想到了陳玉珍的另一番交代,不過卻是通過大姐蘇婉婷的口。


    “婉怡,你現在要沉住氣,一切該怎麽來就怎麽來,不可以再任性胡鬧了,就算後天真的被送上了馬車,也要相信母親會有辦法把你原封不動的拽迴來的。”有些話陳玉珍不方便說,也隻有叫蘇婉婷代為轉達了。


    母親,你放心,我不會再任性胡來了!蘇婉怡在心裏迴答,轉而看向了還跪在地上的香菱,以及那間半敞開的衣櫃。明日就要離開了,連隨身衣物都還沒有收拾好,的確有些說不過去了,“你一直跪在地上,是不是又想偷懶?還不快去收拾東西?!難道非要等到明日出發時才肯收拾不成嗎?”


    香菱錯愕,以為自己聽錯了,之前不是還說不收拾了麽,怎麽現在就改變了主意?她好奇著,卻是沒有敢多問一句,道了一聲是後,便是迅速站起了身子,繼續收拾剛剛沒有收拾完的衣物,一邊收拾一邊在心底抱怨著自家小姐的多變,這個蘇婉怡當真是想一出便是一出!


    這一夜,蘇婉怡睡得格外香甜,似乎是一點都不擔心明日的事情。與她一樣想法的還有寶琴和綠屏,想到明日之後,侍郎府裏便不會再有人作威作福了,她們的心情自然是好得緊。少了那個刁蠻任性,隻知道肆意妄為的二世祖,就連蘇景程的日子也會好過許多,她們相信隻要沒有人招惹蘇景程,那個癡傻的外來的少爺便不會再受一丁點兒的委屈!


    與她們想法截然相反的是謝小桃,或許是終日都被仇恨包圍著,使得原本心性單純的她不得不多一份計較,雖然已經知道蘇婉怡是被陳玉珍親自下令送到莊子上去的,但還是會去懷疑這件事情當真會有期待的一般順利嗎?


    清晨,綠屏幫著謝小桃梳頭,臉上掛著甜甜的笑容,好像是用花蜜抹了臉似的,“小姐,今天咱們換個發式吧?”


    “嗯?”因為一整夜都沒有好好休息的緣故,謝小桃的頭有些昏昏沉沉的。


    “奴婢想幫著小姐換個新的發式。”綠屏又一次表明了自己的意思。


    “之前的那個發式不是好好的嗎,為什麽要換?”謝小桃疑惑。現在,她也隻是個十一歲大的孩子,梳得最多的便是屬於孩子的雙角髻,哪怕偶爾也會變變樣子,但還是脫離不了那一邊一個的小糾糾,不過好在謝小桃並不太在意這些,抑或說對吃的、用的、穿的、戴的都未曾在意過。


    綠屏沒有迴答,但臉上的表情卻是早已將她的心事表露無遺——還不是因為蘇婉怡的事?想到從今往後再也見不到那個混世小魔王了,她的心情怎能不好呢?


    “別換了,還是以前的發髻就很好。”第一次,謝小桃拒絕了綠屏的好意,“再說了,一會兒還要去送送五妹妹,咱們總不能太過張揚了。”要知道,她可是蘇婉怡名義上的姐姐,哪怕從來就沒有被對方接受過,但也不好在這個時候落井下石。


    綠屏想了想,覺得謝小桃說的不無道理,便是理虧地吐了吐舌頭,“那咱們就不換了,反正以後有的是機會!”


    看著綠屏歡喜的樣子,謝小桃卻是不由自主地擰起了眉頭,“你說這一次五妹妹會不會真的被送出去?”


    “當然!這可是夫人下的命令,除非她自己反悔!”綠屏肯定道,如果陳玉珍真的反悔了,那她這個當家主母的威信可就要大打折扣了!


    綠屏是這樣想的,卻是沒有想到在蘇婉怡即將要踏上馬車時,宮裏竟然來了一位嬤嬤,聲稱太妃孤單,想要叫蘇婉怡進宮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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