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沂軒一愣,沒有想到謝小桃會有這樣的要求,但他真的不想就這樣暴露自己的身份。


    看他沒有反應,謝小桃又是一陣失望,“你不叫我看也沒有關係,能不能告訴我你的名字?”這句話問完,她便有些後悔了,對方連樣子都不肯給她看,又怎麽會透露自己的姓名?這樣一想,她便覺得自己天真了,未等對方拒絕,便是搶白道,“好了,你要是不願意說,我便什麽都不問了。這是你要的東西。”說著,把手裏的東西交給了對方。


    借著月光的清輝,一紙娟秀的字跡映入了儲沂軒的眼簾,使得他不由得多了幾分疑惑。這樣好看的字跡好像並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練成的,“你時常在建福庵抄寫經文嗎?”


    “嗯?”謝小桃困惑地發出聲音,不明白對方為什麽會突然這樣問,“以前在建福庵的時候,師父每年都會對經書進行整理一次,遇見有缺、有殘的經書,都會組織我們師姐妹去重新抄寫。”但她抄寫更多的不是經書而是淨空師太房中的醫書。


    記得第一次抄寫的時候,她隻是照貓畫虎,並不知道其中的意思,所以把醫書抄寫的歪歪扭扭。淨空師太看見了,便命她一直抄,一直抄,直到把字寫工整了。大抵是在那個時候,謝小桃練就了這樣一手好看的字。


    “除了抄寫經文以外,你們還會幹什麽?”儲沂軒又問,他是真的好奇這些年來,謝小桃是如何在建福庵生活的。


    “還會……幹很多事情……”謝小桃說的有些心虛,在建福庵的生活雖然美好,但也枯燥乏味。“除了一日三省外,我們會念經、打坐、跟著師父,聽她講禪……”


    “然後呢?”


    “然後……”謝小桃略一沉吟,“還有吃飯、睡覺!”說完,她笑了,唇角邊便是多了兩個小小的梨渦,笑得很是甜美。


    話音落下,儲沂軒也笑了,不過他的笑容是藏在麵具後麵,外人根本看不見。


    “砰——”外麵傳來了一陣巨響,打破了整間房間的和諧氣氛。


    謝小桃有些緊張,下意識地看向了麵前的男人,而對方卻是早有反應,稍稍一閃,便是閃到了牆邊,躲藏在那個誰都看不見的角落。


    緊接著,綠屏如畫所住的那兩間耳房的窗戶就被燭光點亮了。


    “誰?誰在外麵?”是綠屏的聲音,她披著外衣打開了門,剛好看見連翹倒在水泊裏的情景,“這是怎麽迴事?”


    這個時候,如畫也已經從自己的房間走了出來,隻看了一眼,便是猜到到底是怎麽一迴事了。她不屑地嗤笑出聲,“還用問嗎,一定是連翹起夜的時候沒看見,把水桶撞翻了。”


    綠屏不由得皺起了眉頭,求證一般地看著狼狽不堪的連翹,奈何迴應她的卻隻是一張楚楚可憐的小臉。


    連翹緊緊咬住了下嘴唇,眼底泛出了一片晶瑩的淚花,在皎潔的月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璀璨,宛若世上最為名貴的寶石。“對不起,是我沒有看見……”


    又是這樣!綠屏有些哭笑不得,這個連翹能不能仔細一點啊?


    儲沂軒在屋子裏靜靜地聽著外麵的聲響,竟是對連翹產生了幾分興趣,同時,腦海裏不由自主地浮出了一個人的影子,那便是他的侍從長東。


    “我說,連翹啊,你就不能不摔東西嗎?白天摔摔也就算了,連大晚上也要摔,還要不要人睡覺啊?把人都吵醒了,你就這麽開心嗎?”屋外傳來了一個犀利的女聲,放眼整個花槿閣,除了如畫有這股刁鑽的性子,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人了。


    聽見了如畫的指責聲,連翹就益發自責了。她愧疚地說:“如畫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聲音裏帶著濃濃的哭音,大抵是因為太過傷心的緣故,隻是這麽簡簡單單的三句話都說得十分艱難。


    “不是故意的?你把我們大夥都吵醒了,然後跟我們說一句你不是故意的?這就完事了?現在距離天亮還有半宿的時間,你是叫我們睡覺呢,還是不睡覺呢?”如畫不依不饒著。其實,她的聲音也不小。


    綠屏在一旁看著她,最是瞧不慣她對連翹頤指氣使的模樣,便是又一次端出了管事的架勢,“好了,你以為你這樣吼就有用了?我們睡不了覺事小,萬一吵到小姐怎麽辦?”說著,她下意識地向著謝小桃的房間望去,才發現謝小桃就那麽直直地站在窗戶前麵,“小……小姐……”


    如畫也是一驚,跟著綠屏一塊兒望了過去,頓時便有些慌了神了,她顫顫巍巍地說:“小……小姐……”哪裏還尋得見方才對連翹時的那般尖銳刻薄的勁頭?


    謝小桃微微皺起了眉頭,“不就是連翹撞翻了水桶嗎,至於對她這樣兇嗎?同是一個院子裏當差的,凡事多包容一些,咱們院子也不會如此烏煙瘴氣了。”


    如畫心頭一凜,抬起頭看向謝小桃,隔著深沉的夜色,她沒有看清對方的表情,卻是能清楚地感覺到那一雙明亮且灼熱的眼睛正死死地盯著自己,仿佛隨時都能盯出來一個大洞。


    “如畫你幫連翹收拾收拾,明日你倆到我房中裏伺候,其他人都睡了吧。”一番交代之後,謝小桃便是關上了窗戶,耳朵卻仍是保持著剛剛警惕的狀態,靜靜聽著外麵的動靜,卻是隻能聽出個模糊的大概。


    而躲藏在牆後的儲沂軒卻是能將外麵的動靜聽得真真切切,他能聽見一個婢女踏著水花向另外一個婢女走去,心不甘情不願地將之扶了起來,後又踏著水花氣鼓鼓地朝自己房間走去……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屋外的動靜才徹底的消失不見。他向外挪了一步,看向了謝小桃,瞧見的卻是一張掛滿了緊張的小臉,便是小聲提醒道:“好了,人都已經迴去了。”聲音低沉,好聽,亦如他的人一樣沉穩。


    謝小桃被感染了,方才被提到嗓子眼的心也慢慢恢複了平靜,“嗯……”她點了點頭,適才反應過來自己居然無條件地選擇相信了對方的話,甚至一點懷疑都沒有,“你……”


    “我走了。”儲沂軒道,這畢竟是女孩子的閨房,他一個大男人在也說不過去。


    “你……”謝小桃又是一聲,在儲沂軒離開以前及時叫住了他。


    “嗯?”儲沂軒疑惑,感覺謝小桃好像是有什麽話要對自己說。


    謝小桃有些遲疑,考慮著要不要告訴對方,自己會醫術的事情,若是她幫著他解除了他朋友身上的毒,他們之間的恩怨是不是就一筆勾銷了?以後,她就可以不用再念著他曾經出手救過自己的好了?


    她是這樣想的,但這樣的話還沒有說出來就被否定了。現在的她隻是一個十一歲的小女孩,雖然頭上頂著淨空師太徒弟的名號,但誰又肯相信她懂醫術呢?


    “還有事?”見謝小桃遲遲不說話,儲沂軒便問道。


    謝小桃掙紮了片刻,最終還是選擇了將已經到了嗓子眼的話咽進肚子裏。她搖了搖頭,“我想說,師父的手記並不是萬能的,很多毒在毒發的時候症狀很相似,所以……”


    “四小姐的意思我懂。”儲沂軒明白謝小桃的擔憂,他也隻是抱著試試看的態度,並沒有將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自己手中的幾頁紙上。他對謝小桃道了謝,然後打開了房門,“刷”的一下便消失不見了。


    微涼的風從敞開的門間灌入了房間,撲在了謝小桃的臉上,吹亂了散落著的發絲。她沒有理睬,隻是定定地看著那一處已經沒有了人影的方寸大小的地方,心裏對他的身份益發的好奇了。


    這個男人到底是誰?謝小桃認真地想著,從深夜一直想到了天方見白,又從天方見白想到了清晨鳥鳴。


    “小姐,您還在為昨晚的事情生氣嗎?”梳妝鏡前,綠屏幫著謝小桃一下一下地梳著頭發,而對方竟然是沒有反應,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謝小桃迴過了神,透過銅鏡去看綠屏,隱約能看見綠屏眼底泛起的青光,看樣子她也是沒有睡好,“生氣倒是不至於。對了,如畫和連翹呢?”


    “連翹去大廚房取熱水了,如畫……”後麵的話,綠屏沒有說下去,因為從早上到現在,她就沒有看見過如畫的影子,原以為是躲在房間裏睡懶覺,哪曾想推開房間的門後竟然沒有人影。


    “嗯?到底是怎麽了?”謝小桃不由得警惕起來。


    綠屏沉吟了片刻,才小心翼翼道:“小姐,如畫的人沒了……”


    “人沒了?昨天晚上不還在嗎?”


    “是啊,昨天晚上還在,可是今早就不見了。”綠屏如實迴答,說著,她試探著向謝小桃道,“小姐,您說如畫會不會跑到夫人的瀾寧院告狀去了?”她這樣想也不是沒有根據的,畢竟如畫昨晚受了委屈,心裏氣不過便趕著個大早去與陳玉珍告狀。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小女隱於宅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清水嬈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清水嬈並收藏小女隱於宅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