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站在一旁的蠻心也是感受到了從慎王身上散發出來的濃烈殺氣。毫無疑問,一定是謝小桃無意間觸犯了儲沂謹的逆鱗,才會惹得對方生氣的,但至於是如何觸犯的,就不了了之了。


    她猜測道:是因為錦兒剛剛的倔強嗎?她拒絕幫助,不是正合王爺的心意嗎?為何王爺還會生氣呢?這個王爺脾氣越來越怪了!


    蠻心一邊想著,一邊替謝小桃擔憂著,不知不覺間,眉心之間已經多了一個大大的川字。她將視線移到了棋盤上。她不懂下棋,卻也明白小小的棋盤上正在進行一場激烈的廝殺。


    兩方棋子勢均力敵,但執子的兩個人卻是不一樣的表情,一個雙眉緊鎖,而另一個則是一臉的戲謔,仿佛對這局棋已經勢在必得了,而前者自然就是謝小桃了。


    當一局棋的輸贏代表了一個人生死的時候,就算是再淡定的人也會有一絲慌亂,更何況是年紀輕輕的謝小桃呢?此時此刻,在她額前的劉海下麵早已滲出了一層薄汗,卻是不得不逼迫自己專注於眼前的棋局。


    如果她的對手不是慎王儲沂謹,或許她還可以賭一把,賭對方不是真的想殺她。奈何如今故意刁難她的人是儲沂謹,是那個行事作風都叫人捉摸不透的儲沂謹,她不敢賭,也賭不起。她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絕對不能就這麽不明不白地死在這裏,所以,她下得頗為賣力。


    從她的棋路裏,儲沂謹已然感覺到了她求生的*,是那樣的強烈,就像一顆深埋於土壤裏的豆子,拚命地變大,拚命地發芽,拚命地破土而出,唯有那樣才能沐浴到新鮮的陽光。


    他輕輕笑出了聲,聲音裏盡是不屑,“你好像很怕死?”


    這一點,謝小桃並不否認,“誰又不怕死呢?我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就這樣死在一盤棋上,我不甘心。”


    “如果本王幫你實現心願,但代價是你現在必須死,你願意嗎?”儲沂謹逼問道,俊美到妖嬈的麵容上綻放出一絲邪邪的笑,笑得叫人不寒而栗。


    謝小桃看著他,明明知道這樣的條件不能答應,但還是忍不住權衡了一下。如果自己的死可以換來叫蘇家滅門,叫儲沂燁萬劫不複,或許這是一筆不錯的買賣。


    見她遲疑,儲沂謹亦有了片刻的失神。他隻是隨口一說,卻沒有想到對方居然會考慮。他想不通,到底是什麽樣的心願會叫她居然考慮起了這個十分不公平的提議。


    幾經掙紮,謝小桃終歸還是放棄了,她搖了搖頭,“謝謝王爺的好意。”


    你的腦子還不算笨!儲沂謹在心裏道,嘴上說出來的卻是,“看來,比起你自己的性命來說,你要做的那些事都很微不足道。”


    “有命活著,才有命去將它們一一完成,若是就這麽死了,哪怕是真的完成了,還有什麽意義呢?”謝小桃認真地說。其實,這不是叫她放棄這一荒唐想法的理由。如果現在的她孑然一身,她或許腦袋一熱會答應的,可一想到霜姨娘,想到那個還沒有出世的孩子,想到一直默默跟隨在她身邊的綠屏,她就真的舍不得就這樣離開了。


    就在她思索的時候,儲沂謹在棋盤上落了子,然後笑著說:“你輸了。”


    謝小桃詫異,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棋子圍攏成的最大一片區域已經被對方堵得死死的,整張小臉竟不受控製地變得煞白。她輸了,她居然就這樣輸掉了。


    “說吧,你是打算留下一雙手,還是整個人都留下來?”儲沂謹把選擇權留給了她。


    蠻心也是一臉的錯愕,完全沒有料想到謝小桃會這樣輕易地就輸了。她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看向了棋盤,才發現如今的局勢竟然是黑子獨大,而白子也隻剩下了寥寥幾顆。更令她不敢相信地是,在儲沂謹的臉上竟然找不到一點玩笑的意味,甚至比任何一個時候都要嚴肅,代表著他剛剛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是認真的。


    他真的想要錦兒的一雙手或是一條命嗎?蠻心自然是不願意相信,但不願意並不代表對方不會做。


    謝小桃沒有迴答,隻是凝視著棋盤,微微發起了呆。奇怪,他是怎麽贏的?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卻是控製住了全局,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既然你不想說,那本王就替你決定好了。”大抵是等的有些不耐煩了,儲沂謹竟是開口要替謝小桃在兩者之間做出抉擇,“方才你說過自己不想死,那本王就饒你一命好了。如果你沒有異議,就把這雙手留下來吧。”


    蠻心以為自己聽錯了,快步走到儲沂謹麵前,對著他猛地搖起了腦袋,一邊搖著,一邊比劃道:王爺,您不能傷害錦兒,她還隻是個孩子!


    “孩子又能怎樣?與本王想要了她的這雙手有關係嗎?”儲沂謹不滿道,噎得蠻心啞口無言。“來人,去大廚房磨一把鋒利一點的刀來。”他命令道,聲音冰冷而無情,然後又道,“蘇雲錦,別怪本王不懂得照顧你,把刀磨得快一些,砍的時候就不會太疼了。”


    他以為謝小桃會被嚇哭,不想對麵的女孩兒卻仍是低著頭,研究棋局,頓時生出了幾分疑惑。奇怪,她不是口口聲聲說怕死嗎?為何現在竟然一點表示都沒有?


    原本,他想對謝小桃說:“蘇雲錦,你怕嗎?如果害怕了,可以試著求求本王,說不定本王一同情你,就不砍你的手了。”可惜,這樣的話注定要永遠封存在他的肚子裏了。


    所以,他又換了一句,“再好好看看這雙手吧,再過一會兒,它們就再也不屬於你了。”見謝小桃依然選擇了沉默,他也就不再開口多說什麽。


    他端起桌上的茶盞,悠然自得地品了起來,明明已經冷透了,卻喝得津津有味,一邊喝著,一邊打量著謝小桃,仍是期待對方開口求自己的那一幕。


    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蠻心急得直絞帕子。她不明白謝小桃是怎麽了,那個印象中一向牙尖嘴利的小女孩居然沒有開口求饒,甚至連吭都沒有吭一聲。錦兒,你這是怎麽了?


    儲沂謹斜斜地睨了蠻心一眼,隻那麽一眼,便看穿了對方心中所想的事情,故而笑道:“你急也沒用,依本王看,她現在已經被嚇傻了。”


    蠻心看向了儲沂謹,鄭重其事地問:王爺,您當真打算要了她的那雙手嗎?


    儲沂謹撩了撩盞蓋,反問:“你覺得呢?”


    蠻心被嚇得花容失色,不受控製地向後踉蹌了兩步,複又認真地打量著麵前的紫衣男子。她從來都不懷疑這個男人有決定人生死的權利,卻是沒有想到他就這樣對謝小桃發了狠。之前,他不是還對謝小桃的聰明機智讚許有加的麽,怎麽隻短短一個時辰的功夫就變成了現在這般模樣?如果知道儲沂謹想要謝小桃的命,她說什麽也不會把她帶過來的。


    看時辰等得差不多了,儲沂謹依舊是沒有等來謝小桃的求饒聲,遂對外麵把手的侍衛命令道:“把刀拿上來……”


    王爺!您不能這樣做!蠻心焦急地比劃著,她可是侍郎府的小姐,您這樣做,無異於是在與侍郎府為敵!


    儲沂謹不以為然。這些年來,因為自己這怪癖的性格,在朝中樹立的敵人還少嗎?“侍郎府的小姐?區區一個庶出而已!如果侍郎大人真的在乎這個女兒,又怎麽會叫她屢次置身於險境?不妨告訴你,今日就算她被本王剁成了肉泥,她的父親也不敢多說一句抱怨的話的。”


    王爺!蠻心又開始痛恨自己的口不能言。如果她會說話的話,是不是就可以勸說他放棄這一荒誕的念頭了?


    片刻之後,兩名侍衛走了進來,其中一人的手裏拿著菜刀,鋒利的刀口上隱隱閃著令人害怕的寒光。


    “砍了吧。”儲沂謹懶洋洋地揮了揮手,示意那兩名侍衛按他的吩咐形勢。


    驀地,謝小桃終於抬起了頭,“王爺,你不能砍了我的手!”她對著儲沂謹淺笑出聲,“方才,你還同我說落子無悔,不想這局棋竟是贏得如此勝之不武。”


    蠻心又是一驚。錦兒是怎麽了?怎麽可以對王爺說出這樣的話?這不是推著自己往刀口上撞嗎?


    出乎意料的是,儲沂謹居然沒有生氣,反而是要求謝小桃繼續說下去。


    謝小桃也不做遲疑,伸出手,將棋盤複原成她走神以前的樣子,一顆黑子、一顆白子地往棋盤上依次落子,落到第五顆的時候,她忽然停下了動作,對著儲沂謹笑了起來,笑得胸有成竹,“錦兒沒有想到,王爺竟是神不知鬼不覺地在棋盤上多放了三顆棋子。”三顆棋子的位置都不是很起眼,所以一開始的時候,謝小桃並沒有發現。


    儲沂謹讚許地點了點頭,卻沒有一句誇獎的話,他道:“有沒有人告訴你,所謂下棋其實不是兩個人在對弈?”說完,便是負手而去。


    直到那襲紫袍消失,謝小桃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差一些就栽倒在地上,“好險!”是好險,險到她已經無法再去思考慎王留下的那句話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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