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了一天一夜,謝小桃終於是將經書抄好,並將它放到了菩薩的蓮座下麵,雙手合十,虔誠地祈禱:菩薩,希望您能保佑我娘和她肚子裏的孩子平安。她指的是霜姨娘,哪怕她們沒有血緣關係。


    她又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個頭,才站起身子,向著外麵走去。


    門外,綠屏已經等候多時了。她將懷中的手爐小心翼翼地遞給了謝小桃,“小姐,有些涼了,您就先將就著用吧。”說著,又開始為其披披風。


    比起沒有生炭火的佛閣,這隻手爐不知要有多暖和。哪怕是涼了,也足以溫暖謝小桃那雙已經不知被凍麻了多少次的小手。


    謝小桃感激一笑,隨著綠屏緩步離開。


    遠處,兩雙目光都是停留在了她的身上。


    蘇婉怡氣憤地跺了跺腳,“真是便宜她了,鬧得這麽嚴重,結果就隻罰抄寫經文而已。”想到蘇雲繡那險些被撞開了花的腦袋,她就覺得這懲罰簡直是太輕了。


    一旁的蘇婉婷勾起了唇角,恬淡的笑容裏多了一絲譏諷,“不然你想怎麽樣呢?”


    “怎麽也得挨幾板子吧?再不濟,也該放到柴房關幾天吧?”蘇婉怡迴答。如果此時迴答的是蘇雲繡,恐怕對方早已把天牢裏有的酷刑全都說一遍,畢竟蘇雲繡與謝小桃之間還隔著楊姨娘的死。


    “母親是不會這樣做的。”這一點蘇婉婷十分肯定。


    “為什麽?”蘇婉怡不懂,話音落下,卻好像想到了什麽,“難不成是因為太妃?”


    蘇婉婷點了點頭,“對,那丫頭可是太妃身邊的紅人。她與雲繡的事情雖然鬧得沸沸揚揚的,但從始至終,她都沒有承認過推雲繡,若是貿然懲罰了她,隻怕她會鬧到太妃那邊去。”


    “她敢!”蘇婉怡挑眉。一個山野丫頭學什麽不好,偏偏學人家扮無辜,裝可憐,還要以弱小博取太妃的同情!“她要是真敢鬧到太妃那邊去,我就剪了她的舌頭!”這話不是危言聳聽,依照蘇婉怡的刁蠻脾氣,倘若真的生氣了,一定會說到做到的。


    “有什麽不敢的?你見過她真的畏懼過什麽嗎?”蘇婉婷淡淡一笑,“雖然她時常以弱小示人,但她絕不是那吃虧的主兒!加上身後又有太妃寵著、護著,誰又能動得了她?”


    “可我們就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蘇婉怡不甘心,“要不要再叫二姐姐去母親那邊鬧鬧?”


    蘇婉婷阻止,“二妹妹鬧得已經夠多了,再鬧下去,恐怕就是要玩命了。”當然,就算蘇雲繡真的搭上了自己的小命,怕是也很難如願以償。“現在是沒有辦法,但不代表以後也是如此。”


    蘇婉怡看著她,悄悄地揣測著對方的心思。


    蘇婉婷折了一枝梅花放在鼻子下麵聞了聞,“不過你放心,那丫頭不會風光太久的。母親現在已經對那丫頭沒什麽耐心了,我們隻要想辦法叫太妃也討厭了她,她就再也沒辦法胡鬧了。”


    這話說得容易,可真要是到了做的時候,卻是難上加上。蘇太妃雖然身份尊貴,卻也是宮中的妃子,要在她的身上做文章,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姐姐,你不是在說笑吧?”蘇婉怡問。


    蘇婉婷又是笑了起來,“這種事情需要慢慢滲透。”她摸了摸蘇婉怡的腦袋,“小丫頭,你聽說過溫水煮青蛙嗎?”


    “溫水煮青蛙?”


    “嗯……”蘇婉婷點頭,向麵前的女孩兒講起了這個故事,“把一隻青蛙放在冷水中,慢慢煮。起初,裏麵的青蛙不會感覺到熱,甚至也不會覺察到一丁點的不適,可當它發現的時候,已然來不及逃命了。我們要做的,便是慢慢往下麵添柴生火。”


    蘇婉怡聽得似懂非懂,不是在說蘇太妃嗎?為何會扯到青蛙?謝小桃和蘇太妃來說,到底誰才是對方口中所說的青蛙呢?


    “姐姐,咱們真的有機會把那野丫頭趕出府嗎?”


    蘇婉婷伸出一根手指,在她的麵前晃了晃,“不,不趕,要把她留在身邊慢慢折騰。”如果謝小桃真的就這樣被趕出去了,那侍郎府就會少很多樂趣。


    ……


    大抵是因為蘇雲繡臥病在床的緣故,自上一次鬧過事以後,侍郎府裏便又慢慢恢複了寧靜。


    霜姨娘的病也慢慢好了起來。蠻心來的時候,謝小桃正在小亭子裏陪霜姨娘賞雪。


    按理來說,懷了孕的女人要注意保暖,偏偏今天難得見上一迴太陽,加上有特殊原因,謝小桃才會連哄帶騙地將她騙了出來。


    如畫領著蠻心走了過來,“小姐,蠻心姑娘來了。”


    謝小桃對蠻心一笑,站起身子,趕忙讓著對方坐下。“快坐,快坐!”


    蠻心也沒有客氣,依言坐了下來,笑盈盈地向謝小桃比劃道:你這個四小姐可真是有十足十的千金架勢,明明是你要找我,卻要我親自登門拜。


    謝小桃噗嗤一笑,“我也想過要去找你的,但你畢竟是住在慎王府的,而我畢竟也是個女孩子,哪有隨便進出別的男人的庭院的?”


    蠻心也是溫柔一笑。其實,謝小桃能命人尋她過來,她就已經覺得很開心了,以往,可都是她主動呢。她又比劃道:說吧,你把我尋來所為何事?


    謝小桃搖頭,打趣道:“沒有事,我隻是想你了而已。”


    聲音一出,換來蠻心好一陣佯怒。什麽時候起,你也學會這般油嘴滑舌了?


    “哪有?我可是真的想你了!”謝小桃繼續玩笑著,心裏卻在琢磨蠻心到底會不會醫術。今日,她將對方找來,也是因為想要借著對方,給霜姨娘肚子裏的孩子來一個正兒八經的名分。


    說著,她看了一眼一旁的霜姨娘,“娘,您大概還沒有見過蠻心吧?”


    霜姨娘笑了笑,“以前隻是遠遠的觀望過,不想近處一看,竟是比印象中的還要標識許多!”


    蠻心聽得歡喜,掛在臉上的笑容益發燦爛。她是異族來的女子,與大越女子不同的地方便在於她們要直接許多,麵對別人的誇獎,除了欣然接受外,一點也不會覺得不好意思。她用手指比劃出了一個謝謝,又用了一些話來讚美霜姨娘,每一個動作都是那樣的真誠。


    謝小桃在一旁幫著蠻心轉達意思,說完,便見著霜姨娘笑得有些合不攏嘴了。看來,誰都愛聽好聽的話。


    笑過以後,霜姨娘徑自站起了身子,“好了,你們聊吧,別叫我壞了你們倆的好興致。”縱然她想忽略掉自己的年齡,但說到底還是個長輩。哪有孩子願意拽著自己的朋友和長輩一塊玩鬧的?


    “哪有?娘在這裏坐著陪我們一起,不是更好?”謝小桃的語氣裏帶著幾分撒嬌。


    霜姨娘卻有自知之明,“現在你是這樣說,可再過一會兒,心裏就巴不得趕我走呢!”她也是從少女時期過來的,又怎麽會不了解女兒家的小心思?


    見話都已經說到這份上了,謝小桃也沒有挽留。


    雪晴上前攙扶,霜姨娘便向著亭外走去,才走了沒兩步,就覺得眼前一黑,整個人竟不受控製地倒了下去。


    “姨娘……”雪晴將霜姨娘護在懷中,緊張地問。


    謝小桃立刻收斂起臉上的笑容,“我娘怎麽了?”


    “不知道啊,剛剛還好好的,現在就昏倒了。”雪晴迷茫道。


    “還愣著幹什麽,快些去請大夫!”謝小桃連忙向身側的如畫吩咐道。


    如畫便是快速跑開了。雪晴更是覺得忐忑,這些日子裏,杜大夫開下的藥,霜姨娘是一口都沒有喝過。萬一被查出來,恐怕陳玉珍那邊也不好交代。


    叫我來看看吧。蠻心走到謝小桃麵前,信誓旦旦地比劃著。她吩咐,錦兒,勞煩你叫那名女婢把姨娘扶到圓凳這邊來。


    謝小桃覺得不可思議,“蠻心,你懂醫術?”


    學過一些皮毛而已。蠻心謙虛道,以為謝小桃是真的吃驚,卻不知從一開始就被眼前的小女孩算計了。


    “雪晴,先將我娘扶過來吧。”謝小桃命令道,一邊說著,一邊過去隨雪晴一塊攙扶霜姨娘。


    霜姨娘被安放在了圓凳上,靠在雪晴的懷中,好似睡著了一般,就連自己的手腕被人抓住都不知道。


    蠻心為其號脈,良久,緊緊擰在一起的秀眉漸漸舒展開來,對著謝小桃微微一笑。錦兒,恭喜你,要添一個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了。


    “啊?此話當真?”謝小桃不敢相信。


    是,不要懷疑!蠻心說得十分肯定,那個寶寶已經在你娘的肚子裏呆了一個多月了。


    “一個多月?”謝小桃故意挑了一些重點,提高聲音重複著,“可是為何前幾日的時候,杜大夫並沒有診治出來呢?”


    啊?還有這樣的事?蠻心有些吃驚,據她所知,杜大夫已經行醫幾十年,不可能連個喜脈都看不出來的。那這樣吧,反正已經命人去請杜大夫了,一會兒再叫他幫霜姨娘看看。


    謝小桃認同了這話,“也好,我們可都不懂醫術,一會兒還要麻煩你幫著問問呢。”


    當然,你我之間還需要如此客氣嗎?蠻心笑了。


    謝小桃也笑了,有了蠻心這句話,那些看似是困難的事情也就不算什麽了。想到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她便有些迫不及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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