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小桃的確不敢,畢竟對方是身份尊貴的公主。她就算有十個膽子,也不敢惹惱這位金枝玉葉。可直到現在,她也沒有想明白,大銘公主為什麽會哭,難道是被她氣的嗎?


    侍郎府的小小庶女把大越的公主殿下弄哭了,這樣的消息要是傳出去,她豈不是又要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消遣談資了?不,這種話隻在宮裏傳傳就夠她死好幾次的了。誰不知道大銘公主是皇上最寶貝的孩子?若是因為此事惹怒龍顏,那太妃也是護不住她的。


    就在那名太監想要給謝小桃降罪的時候,卻聽大銘公主開了口,她抽泣著說:“不管蘇雲錦的事,是本宮技不如人。”


    這話落下,謝小桃愣了片刻,對這位任性的小公主又有了新的認識。看來,她也沒有傳聞中的一般刁蠻,至少她明白事理,不會隨意把罪名扣到他人身上。


    “你們先下去吧,叫本宮單獨和蘇雲錦說幾句話。記住,不可以把今日的事情傳出去,誰要是敢說,本宮就剁了他的舌頭!”這自然是指她在寢宮裏哭鼻子的事情。


    縱然宮人們都擔心著大銘公主,但對方已經發了話,便也不好再留下來了。聲音落下,又如來時一般,紛紛離開了。


    偌大的寢宮裏,又隻剩下了公主和謝小桃兩人。


    謝小桃掏出帕子,遞了出去,“擦擦吧。”


    大銘公主訝然,“你不怕本宮?”對方可是剛剛才把她氣哭了的。這要是換作其他人,恐怕早已被嚇得呆若木雞了,哪裏有這般淡然的?


    謝小桃莞爾一笑,“公主要真打算治錦兒的罪,在剛剛當著宮人麵的時候就下命令了,哪裏還會把他們都遣出去?”


    聽到這話,才壓下去的眼淚,又是奪眶而出,大銘公主哽咽道:“蘇雲錦,你果真很聰明,本宮輸給你一點也不怨。”她的確沒有殺謝小桃的念頭,但不代表她可以不怨、不恨。


    謝小桃哭笑不得,難道這大銘公主就是為了證明自己很聰明,才會把自己叫進來的?“依錦兒看,公主才聰明呢。您的是大智慧,而錦兒的,不過是些雕蟲小技罷了。”


    大銘公主止住了哭聲,清亮的眼眸裏仍是掛著點點淚光。“真的嗎?可為什麽本宮總是輸給你?”


    這大概要和經曆有關係了吧?畢竟她的實際年齡要比大銘公主大上許多。“公主,錦兒的這些上不了台麵的。當時,您左一個死罪,右一個死罪的,委實是把錦兒嚇得不輕。”她抿唇一笑,有些羞愧地垂下了眼簾,“不怕公主笑話,錦兒的膽子很小,也很怕死,所以剛才也是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才會用那種方法逼迫公主的。”


    “逼迫?”大銘公主眨了眨眼睛,濃密的睫毛如小扇子般地唿扇唿扇著,好像沒有聽懂,但也明白這是對方給自己的台階,便也沒有再繼續糾結,“好吧,這一次就算咱們扯平了,下一次本宮一定要贏你。”


    謝小桃點了點頭,親自替對方擦掉了臉上的淚痕,“恕錦兒直言,其實輸贏根本沒有那麽重要的。”


    “那什麽才是最重要的?”大銘公主好奇。


    “這就要因人而異了。”每個人理解的都不一樣,又怎麽能說清楚呢?


    “那你呢?認為什麽才是最重要的?”


    謝小桃略一沉吟,迴答:“是家人與朋友。”原本,她最在乎的還有愛人,可惜傷她最深的卻是那個人!


    “那你的朋友一定很多吧?”大銘公主又問。


    謝小桃搖頭,“不,我的朋友很少。”說起來,她隻有一個朋友,那便是身在宮中的秦楚衣,而與蠻心,雖然曾經答應過對方要做朋友,卻始終都有一種疏離感,她知道這是源自於自己內心深處的質疑。“說起來,我的朋友,公主也是認識的。”


    “哦?”


    “就是自小在太妃身邊長大的楚衣。”謝小桃毫不避諱地說。


    大銘公主猝不及防地笑了起來,“難怪楚衣總會把你掛在嘴邊,原來你也是如此啊。蘇雲錦,你大概不知道吧,楚衣姐姐隻惦念過兩個人,除了那位遠在邊陲的六皇兄,另外一位就是你了。”


    這樣的話叫謝小桃覺得十分溫暖,沒有什麽能比在乎的人也在無時不刻地想念你,更令人值得開心的事了。她淺淺一笑,旋即問道:“楚衣近來可還好嗎?”


    大銘公主緊緊擰起了眉頭,“她的狀況不是特別好,總是擔心著融夏會與我國交戰。”說著,她站起身子,“正好你來了,不如去勸勸她吧。”


    謝小桃欣然應下,與大銘公主一起去了永安宮,才剛走到花園便見到了那名熟悉的人影。


    古槐樹下,秦楚衣又在為六皇子儲沂軒縫製荷包,是一隻形狀與平安符相似的黃色荷包,每一針,每一線裏都寄托了她對那位埋藏在心尖尖上的人兒的思念與祝福。她兀自歎了一口氣,“希望殿下在邊境一切平安。”


    “放心好了,六皇兄一定會平平安安的。”大銘公主一邊說著,一邊走到了秦楚衣麵前,伸出手,將那隻荷包奪了過來,好一番打量,不由生出幾分讚歎,“繡得真好。”


    秦楚衣並沒有聽見這句話,隻是在想大銘公主是什麽時候來的。“公主?您怎麽來了?”


    “本宮想來就來了。”大銘公主無所謂地說,她做事一向都是沒有章法的,想到什麽便做什麽。


    “我的意思是,為何沒有稟報?”說著,秦楚衣轉身,向後麵的宮娥望了過去,不想竟然看見了謝小桃,有些驚,又有些喜。


    “早就報過了,還報了好幾遍,是你想事情想得太專注了,才沒有聽見的。”大銘公主拉起秦楚衣的手,將荷包放進了她的手心,“你呀,整顆心都被六皇兄填得滿滿的了,哪裏還能留意到其他事情?”


    聲音落下,秦楚衣的臉頰微微泛起了紅潤,一抹羞紅浮了上來,口是心非地狡辯道:“哪有?我隻是在想繡個什麽花樣好而已。”


    “哦?是嗎?那看來本宮是不用告訴你嘍。”大銘公主調皮地賣起了關子。


    “公主要說什麽?”秦楚衣的心被吊了起來,一雙杏目好似會發光一般地閃了閃,“是不是邊陲又傳來了新的消息?”


    “噗嗤——”大銘公主笑出了聲,就連一向穩重的謝小桃也在一旁偷偷用手掩住了嘴。


    秦楚衣這才知道自己被騙了,整張小臉都被緋紅色的雲霞占據得滿滿的,看起來格外好看。她垂下了頭,小聲地抱怨道:“你們就存心拿我取笑吧!”


    “取笑?有嗎?”大銘公主不肯承認,又把謝小桃拉到了一旁,“蘇雲錦,你說,咱們有取笑她嗎?”


    謝小桃笑笑,搖了搖腦袋,什麽都沒有說。


    “你看,我們真的沒有取笑你。”大銘公主鳳眸微轉,看著那張越來越紅的小臉,笑得更為燦爛了。她坐到秦楚衣的對麵,“好了,不逗你了,要是被六皇兄知道,指不定會怎樣埋怨本宮呢。”


    “公主!”秦楚衣瞪起了眼睛,是在抗議對方的口是心非。兩人又是玩笑了幾句,才慢慢迴到了正題上。她把從太妃那邊聽來的消息說給她們聽。


    融夏老單於病逝以後,由次子阿爾哈圖王子繼承王位。這位新單於生得頗有野心,恐怕終有一日會選擇向大越發起進攻。


    “胡說!融夏的老單於與我朝定下了百年和睦的盟約,又豈是說反悔就能輕易反悔的?”說到底,大銘公主還隻是個孩子,把那位阿爾哈圖想得太過單純了,以為什麽人都會信守約定。


    “這種事情說不好。融夏的人好戰,那位新單於更是無戰不歡,說不定……”後麵的話,秦楚衣沒有勇氣再說下去了。


    大銘公主不知如何反駁,隻好順著她的意思道:“就算真的發起戰爭,也是一件好事啊。這畢竟是六皇兄建功立業的好時機,隻要他能立功,就不用再在邊陲呆下去了。”你們自然也就可以團聚了。話是如此,但大銘公主還不曾喜歡過一個人,根本不能體會到秦楚衣的心情。


    秦楚衣低下了頭,“我隻希望六皇子能平安,立不立功根本不重要。”這本是一句恬不知恥的話,卻因為她的嬌柔,反而叫人越發心疼了。


    謝小桃站在一旁,默默看著,心田裏彌漫出一股淡淡的酸澀。那位阿爾哈圖王子的確是野心勃勃。自他成為單於以後,用了三個月的時間整頓朝綱,鏟除異己,將內部事情處理得妥妥帖帖後,便率領著將領,向大越發動進攻。


    如果一切都不會有偏差的話,融夏和大越的戰爭應該是發生於十二月底,而秦楚衣一心一意惦念著的六皇子儲沂軒親自迎戰,與對方苦戰兩月,最終落敗,死於轉年,也就是泰安二十八年二月。


    “錦兒,你在想什麽?”方才,秦楚衣不知都說了些什麽,把目光移到謝小桃身上時,才發現對方根本沒有在聽。


    “啊?”謝小桃意識迴籠,“沒,沒什麽……”


    遠處,一襲飄逸的白衣隱匿在遊廊之下,他捋著長長的胡須,望著謝小桃的眸子裏多了絲意味不明的光亮。他不是別人,正是那位叫做千機的老人。


    “先生覺得她會是個有故事的人嗎?”太妃緩聲問道,口中所指的她便是謝小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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