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心一路小跑著,追上了謝小桃,輕輕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謝小桃扭過頭來,見著的是一個氣息有些淩亂的女子,便是生出了幾分困惑。“你不是已經和慎王離開了嗎?”


    蠻心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這番自相矛盾的樣子著實是叫人猜不出她的心思。她沉了沉,對著謝小桃比劃道:也許你是個骨子裏倔強的女子,從不肯輕易向別人尋求幫助,但我還是想要提醒你一下。


    她想要提醒我什麽?謝小桃在心裏問著,她實在想不通有什麽事值得已經離開的蠻心再次折迴來。


    我想告訴你,在你們去山上的那段日子,你大哥已經啟程去了遼安。比劃完之後,蠻心的目光便落在了謝小桃的小臉上,一錯不錯地注視著她,見她好像沒有聽懂,又補充了一句。據說這是你父親蘇大人的決定。


    謝小桃怔了一怔,旋即清婉一笑,“可能是因為紅兒的事情,所以父親才會叫大哥出去轉轉,避開這些風言風語的。”


    聽著這樣的解釋,蠻心真真是替謝小桃著急,偏偏口不能言,有些話又不好用手語比劃。你當真是這樣想的嗎?


    謝小桃眨了眨眼睛,裝出一副不解的樣子,好似是真的不知道蠻心想要說什麽一般。


    從你來蘇府以後,府上發生了不少事情,無論大小,皆是針對你的,你怎麽就不能多個心眼呢?看得出蠻心是真的急了,比劃的動作也比之前快了許多。她皺著眉頭,繼續道,或許是我多想了,但我總覺得這其中一定還有其他原因。


    看著那越動越快的纖纖玉手,謝小桃心底掠過一絲感動,“你擔心他們會對我不利,所以特意跑來告訴我的,是嗎?”


    蠻心用力地點頭,然後向謝小桃道:你是我的朋友,我不希望你出任何事情。你一定要小心。


    “謝謝你,我一定會小心的。”謝小桃笑了起來,唇角邊上多了兩顆小小的梨渦,這樣的笑容是真實的,與往日那些勉強擠出的笑容完全不同。


    你一定要小心啊。好了,我的話說完了,王爺還在等我,我就不多耽誤時間了。蠻心拉起謝小桃的手,將之扣在了自己的手心裏,宛如祈禱一般地緊了緊,半晌才緩緩地放了下來。


    謝小桃感覺手上有溫暖傳來,隨著時間的延長而慢慢流遍了周身,直到再也看不見蠻心的藍色衣裙,那股暖意依舊存在著。


    她低下頭,看著那隻曾經被緊緊扣著的手,平靜的心湖裏像是被什麽東西驚擾了一般,蕩漾起圈圈漣漪。原來,她也可以被人如此關心著。


    想到蠻心與自己說的那些話,謝小桃的心頭又是一暖。


    不得不承認,蠻心是個心細如塵的精明女子,能從一點點的蛛絲馬跡中猜到很多事情。她的擔心不無道理,可惜,這些事情,謝小桃早已知曉。


    一切都沒有變,都是按照原本的軌跡慢慢進行的。


    上一世,蘇景坤也是在這個時候離開上京城,前往遼安的,從而與蕭氏結下了不解之緣。


    遼安蕭氏是大越的十大宗族之一。上數五代,曾出過一位左相,兩位宮妃,可謂是烜赫一時的名門望族,地位無人能及,可惜到了後來,因為子嗣單薄的緣故,有過一段時間的蕭條期。


    當時的家主為了保護蕭氏主枝的血脈,便不再要求子孫入朝為官。從那以後,蕭氏一族慢慢退出了朝堂,全心投入到商業上。經過幾十載的風霜洗禮、歲月沉澱,現如今的蕭氏已經掌握了大越朝五分之一的財源。


    商歸商,並不代表蕭氏子孫就此荒廢學業。如今,宗族之內仍是不乏青年才俊,能文善武,三步成句,七步成詩,隻要他們願意,入朝為官便如探囊取物一般輕鬆。


    除此之外,蕭氏的女兒也是個頂個的優秀,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加上家規嚴明,哪怕是個庶女,渾身上下都會散發出不同於尋常小姐的大家之風,是其他氏族爭破腦袋都要極力迎娶的對象。


    而蘇景坤的正室便是出自蕭家,是蕭家主脈的嫡幺女蕭綰綰。據說,兩人在雅蘭會上相識,以詩會友。蕭綰綰傾慕於蘇景坤的才華洋溢,蘇景坤則是鍾情於蕭綰綰的溫婉淑良。


    故事聽起來很美,可謝小桃卻固執地認為,在蘇蕭兩姓之好的背後是互利互惠,各取所需……


    想到這裏,那些前塵往事戛然而止。大抵是在風站立的太久的緣故,謝小桃的頭開始疼了,從太陽穴開始,蔓延到眉心之間,緊緊交纏著向上竄著,隻撞得她頭痛欲裂。


    她不知道自己如何走迴花槿閣的,也不知道自己走迴到花槿閣時整張小臉是怎樣的蒼白,以至於差一些就把綠屏嚇哭了……


    她在床上昏昏沉沉地躺了很久很久,期間,感覺有無數人在自己身邊走來走去,而自己則是像一個失去了靈魂的傀儡,被人扶起後軟軟地癱靠在對方身上,任由對方將湯藥喂進自己嘴裏。


    更多的時候,她其實是沉浸在自己的夢境裏,做著各種有關於前世今生的夢,愛恨情仇盡在其中。明明很想清醒過來,卻是被夢牢牢地魘著,掙脫不得。


    “水……水……”她虛弱地說。在針落可聞的房間裏聽得格外真切。


    綠屏欣喜,“好,奴婢這就給小姐準備!”連忙為謝小桃倒了一杯水,朝床榻走去。這個倒水的動作她曾經做過無數次,可這一次看來卻顯得有些手忙腳亂。


    半夢半醒間,謝小桃終於睜開了眼睛,剛好看見了這一幕,正欲說些什麽,卻發現雙唇幹澀得幾乎張不開。


    “小姐,來喝水……”綠屏扶著謝小桃坐了起來,言辭裏有著不加掩飾的喜悅。她小心翼翼地伺候著,生怕動作過猛,會嗆到對方。半晌,杯子裏的水已經見底,複又體貼地詢問,“還喝嗎?”


    謝小桃搖頭。


    綠屏把茶杯放在了一旁,長長地籲了一口氣,“謝天謝地,小姐總算是醒了過來。”


    一杯水喝完,滋潤了龜裂的唇瓣,謝小桃緩聲問道:“我睡了多久?”


    “三天了。”綠屏紅著眼眶說,不知是因為熬夜的緣故,還是見到謝小桃醒來後的喜極而泣。


    一旁的崔媽媽也是走了過來,把手放到了謝小桃的額頭上,試了試體溫,然後如釋重負地笑了起來,“菩薩保佑,終於是退燒了。”


    退燒?我生病了?謝小桃疑惑。


    “太好了!”綠屏眼含熱淚地說,“小姐,您是不知道,那日您從外麵迴來的時候樣子有多可怕。”她開始迴憶起當時的情景,“整張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迴來以後就說頭疼,想要睡一會兒,誰知道這一睡竟是睡了三天三夜。”


    “睡得是蠻久的。”謝小桃勉強一笑,還想再開幾句玩笑,卻見兩滴晶瑩的淚珠從對方的眼睛裏掉了出來,不由得慌張起來,“傻綠屏,我不是都已經醒了嗎,應該高興啊,怎麽好端端地就哭了?”


    不說還好,一說反倒是叫綠屏哭得更傷心了,她哽咽道:“小姐您是不知道,在三天裏,奴婢有多擔心。奴婢真害怕您像剛迴府的時候一樣……”


    “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以後都再發生類似的事情了。”謝小桃認真地說,她會小心照顧自己的,要把自己養得白白胖胖的,好看著自己的仇人一個一個死去。“至於這一次……”後麵的話,沒有說出來。


    以前,她也有吹吹冷風就生病的經曆,每一次都要睡很久,可睡醒以後,身體就不會有什麽大礙了。


    或許是察覺到謝小桃有難言之隱,崔媽媽便是接了話茬,“小姐是人,不是鐵打的,就算再強、再硬,也總歸有頂不住的那一刻。”近來,府上發生了那麽多的事情,謝小桃能談笑自若地堅持這麽久,實屬不易。


    謝小桃笑了一笑,不置可否,隻是看著崔媽媽的眼神裏多了一絲感激。到底是在府中多年的老人,察言觀色的本事要比綠屏高明許多。


    “小姐以後要是有什麽事盡管差使奴婢們來幹,別總是事必躬親。萬一把自己累垮了,可就不好了。”崔媽媽苦口婆心地勸慰,見著對方頷首,便當她是把這話聽進去了。


    謝小桃明白,自己的的確確就是被累垮的。她一直把仇恨背在背上,怎麽能不累?時間長了,也是熬不住的,特別是在完全看不見希望的時候。


    “對對對,咱們院子裏人多了,以後小姐若是有事就盡管差遣奴婢們吧,特別是那個陳媽媽,看她滿身的肥肉就知道她精力旺盛,小姐最好派一些體力活給她,就不信累不死她的!”綠屏恨恨地說,惹來了好一陣笑聲。


    謝小桃生得隻是小病,經過幾日的休養整個人都已經恢複得七七八八了,這才使得綠屏懸著的心落了下去。殊不知,還未等落平穩,便再次被提了起來,隻因為一名宮人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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