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小桃被嚇了一跳,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大腦裏是一片空白,隻覺得一股溫熱的氣體在耳畔迴蕩,吹得她的耳朵有些癢,同時也吹過了她那顆早就已經千瘡百孔的心。


    耳畔卻是再次響起了那人的聲音,“小桃,你知不知道我盼這一天盼了多久了?”聲音溫軟中卻又帶著淡淡的哀傷,以及那難以叫人忽略的渴望。


    他喊的是小桃?他喊的是我的名字嗎?謝小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在盼著嗎?盼了很久嗎?


    “小桃……小桃……”儲沂軒再次開口喚道,一直都在不斷重複著這兩個字,仿佛要把之前那段缺失的時光全都給補迴來。


    是的,他喊的是我的名字!在對方不斷的重複中,謝小桃已然肯定並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這麽說他早就認出我了?他說他想我!


    謝小桃歡喜著,很想迴應對方,視線卻是不經意地掠過了眼前的那一床繡著繁複圖樣的錦被。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便是被深深刺痛了。


    那裏是他與別的女人行魚水之歡的地方!就在方才那位美麗的托婭公主還很是體貼地幫他把披風脫去,兩人是那樣的恩愛。現在,他卻是要趁著對方準備東西之際,來招惹自己!


    想到這些,縱然方才還有喜悅的謝小桃便是恢複了平素的冷靜,心底隻剩下一股莫名的怒火。既然他早就認出我了,為何要等到現在才想起和我相認?嗬嗬,都已經是別人的夫君了,就算相認了,又能怎樣?!


    “放開。”謝小桃淡淡吐出了兩個字,用了最為冰冷的聲音。簡簡單單的兩個字,足以表明她的心意——要和對方劃清界限。


    儲沂軒哪肯依從?就那麽緊緊地抱著謝小桃,不,確切地說,比方才還要用力,“小桃,我想這一天已經很久了。”


    “放開!”謝小桃冷冰冰的聲音卻是再次響起,“如今你都已經有了公主,這樣糾纏不休算什麽?以為我還會像以前深愛著你嗎?從你決定做公主的駙馬那一刻起,我們就沒有任何關係了!”


    儲沂軒微微一僵,隻把下巴抵在了謝小桃單薄的肩膀上,“你還是是我的妻,怎麽可能會沒有關係?”然後便沒有多餘的言語,就這樣貪婪地緊抱著懷中的女子。


    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為何還是這般模樣?謝小桃不解,卻是忽然發現原來儲沂軒也和別的男人一樣,總是喜歡吃的碗裏的,惦記著鍋裏的,總是希望能擁有更多。


    見著儲沂軒遲遲沒有鬆開的跡象,謝小桃隻得自己動手,她開始奮力掙紮,像是掙脫薩孤緹曜懷抱那樣掙紮著。


    可儲沂軒畢竟是與她同床共枕過的男人,清楚她的軟肋在哪裏。每每當她快要突破之際,偏偏又被及時環住。掙紮了好一陣子,謝小桃也是沒有成功。


    很快,她的額頭上已經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她急得直咬牙,“放開!”聲音也比之前又大了不少。


    儲沂軒依舊是我行我素,好像一條上了鎖的鐵鏈,一旦捆住了人,就休想再輕易擺脫。


    謝小桃也是不願意就此放棄,一心想著快些脫離。如今她都已經什麽都沒有了,就不要再在她的傷口上撒鹽了。“放開!你這樣子有意思嗎!”


    “已經好久沒有像這樣抱著你了。”儲沂軒比方才更加貪婪,卻見著懷中的人兒仍是想要快些擺脫自己。他暗自使勁,將那還奮力掙紮的女子扳了過來,使之能正視自己的眼睛,“小桃,你我都已經分開這麽久了,難道你就沒有想過我?”那眼眉、那圓潤的鼻尖、那粉嫩的唇瓣……是他魂牽夢縈,難以忘懷的根源。


    對上那樣一雙久違的黑眸,謝小桃的心不受控製的開始狂跳,她有些緊張,最終還是理智地錯開了頭,“我為什麽要想你?你的心思都已經不在我身上了,我幹什麽還要作踐自己?”


    這還是儲沂軒第一次見到謝小桃這樣兇巴巴的樣子,看得他十分心痛,“小桃,其實我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乖乖聽我解釋,好不好?”


    謝小桃卻是冷冷一笑,笑容裏盡是譏諷之意,“苦衷?苦衷就是在戰場上假死,搖身一變成為了融夏公主的身邊人嗎?”她可以允許儲沂軒有自己的苦衷,不去和自己相認,但是無法接受對方的背叛。明明都已經背叛了,就不要再說什麽身不由己的謊話了!


    “你就是這樣想我的嗎?”儲沂軒的聲音裏夾雜著淡淡的傷痛。


    “放開我!”


    “不放!除了這一件事外,我什麽都可以答應你!”


    “我想找你要自由!”謝小桃緩緩吐出幾個字。她也不是那種糾纏不清的女人,絕對不會為了一個心不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毀了自己的氣節。就算是落寞的退場,她也要走得瀟灑。


    儲沂軒忽然用力,隻想把謝小桃揉進自己的身體裏,“你隻要不離開我,我就給你自由。”


    有意思嗎?謝小桃在心裏問,越發覺得是自己瞎了眼,居然將心交給了一個如此貪心的男人。


    就在兩人緊緊擁在一起時,托婭公主卻是從外麵走了進來,剛好看見了眼前的這一幕。她微微一怔,同樣發怔的還有屋子裏的兩個人。


    驚訝之餘,謝小桃趕忙推開了儲沂軒,成功脫了身。她理了理被弄亂的衣衫,忽然想到自己是易了容的。明明是一個男兒身,為何還會被他認出來?如果隨隨便便就認出來了的話,那為何之前在軍營又偏偏是那樣的冷漠?說穿了,還不就是不想叫人知道,他的發妻已經跑到這裏來了!


    見著三人都尷尬了,托婭公主隻得先一步開了口,“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


    “他們在做什麽?”未等聲音落下,從外麵又是進來了一個男人,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答案。瞧著神情都有些不自然的儲沂軒和謝小桃,不由得笑了起來。


    那個男人走到了謝小桃的麵前,伸出手,幫著她理好了鬢角邊上的那一縷不安分的發。


    謝小桃下意識地躲閃,可隻稍稍退了一小步,就已經撞到了身後的床榻。她隻能將臉轉到了一旁。


    見著謝小桃如此生分,那個男人笑著開了口,“王妃,多日不見,你又消瘦了不少。”


    如此溫和的聲音,好像是熟稔的朋友。謝小桃又是一怔,實在不清楚對方的熟絡到底源自於何處?


    “看來,你是不認識了。”那個男人又道。


    謝小桃不解地抬起了頭,雖然看見的是一個陌生人,但在那陌生的臉孔中又是流露出幾分熟悉之感。那種感覺就好像他們之前真的見過麵似的。


    這人為什麽會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呢?難道說我們真的認識嗎?謝小桃努力在腦海裏搜尋著,卻是一無所獲。


    那個男人也不生氣,拉起謝小桃的手,將一朵小白花放到了那一隻冰涼的小手上,“王妃,這就是奴婢之前說過的小白花。”


    小白花?奴婢?籠罩在謝小桃心頭的困惑變得更為濃重了,麵前之人分明是個男人啊,怎麽會自稱奴婢?還有這小白花是什麽意思?


    “這種小白花生得驕傲,看似不起眼,可每年總會成片成片的盛開,開滿整個山頭。”那個男人繼續解釋。


    驀地,謝小桃忽然想起了一個人,“阿夏?你是阿夏?”記得在戚川的時候,阿夏曾經背著她說過有關於小白花的故事。


    見著謝小桃終於是想起來了,麵前的男人終於是滿意地點了點頭,“對,是我。”


    “不過現在他已經恢複了男兒身,不是別人,正是我們的新單於諾科桑。”一旁的托婭公主做出解釋。


    什麽?這一番話又是把謝小桃嚇住了。她不明白為何身為融夏王子的諾科桑會跑到大越,當起了榮王爺身邊的侍婢來。


    或許,早就察覺到了謝小桃疑惑,諾科桑也是沒有隱瞞,緩緩開口解釋道:“當年,我因為受到阿爾哈圖的陷害,負傷逃離王宮,幸虧得到了榮王爺的救治才得以苟活於世……”


    當時的儲沂軒將洛克桑安排到了一間不起眼的農舍裏,並時常從軍營中取藥給其醫治。經過了一個月的精心看護,洛克桑的身體漸漸恢複。可在那一個月中,他在王城裏的勢力幾乎被阿爾哈圖鏟除,迴去無異於是自尋死路。


    而那時候恰逢融夏忙著和大越開戰,他的身份本就尷尬,就算迴去,也多半會與儲沂軒正麵交鋒。於是,他選擇躲藏起來,直到儲沂軒戰勝歸來,才決定以女婢的身份伴隨其左右,為了不忘記自己是融夏的王子,便給自己取了阿夏這個名字。


    至於融夏王室那邊,雖然阿爾哈圖逼走了兄長諾科桑,成功登上了單於之位,可同樣身為融夏王室的托婭公主卻是堅信諾科桑會迴來。


    自從諾科桑失蹤以後,她並沒有放棄過尋找,費了不少周折,終於查出了曾經大越的榮王爺儲沂軒曾經救過一個人。直覺告訴她,那人便是她的大哥諾科桑。


    但令托婭公主感到奇怪的是,線索到此便中斷了,儲沂軒的身邊除了傻乎乎的長東以外,就沒有多餘的男侍。


    那個時候托婭公主以為諾科桑還在融夏附近,甚至已經偷偷潛迴到了王宮。於是,接下來的幾年裏,她便一直把查找重心放在了融夏這邊。


    一晃就是幾年的時間,依舊是一無所獲。托婭公主適才反應過來,或許是自己查錯了方向。恰逢那時候融夏要派人前往大越,托婭公主便是主動請求一起前往。


    那一次也終於是見到了聞名已久的榮王爺儲沂軒,她想要單獨和他聊聊,奈何對方一心想著謝小桃,根本沒有半點靠近的機會。結果可想而知,他們也隻得無功而返了。


    重新迴到融夏的托婭公主又把在大越所發生的事情仔仔細細地迴憶了一遍,不知怎的,忽然覺得那個叫阿夏的婢女有些可疑,明明是貼身婢女,為何幾天都看不見蹤影。


    在感覺到疑惑之後,托婭公主便開始命人秘密調查,最終確定對方正是失蹤多年的諾科桑。


    後來,他們開始有了秘密書信,密謀著該如何把單於之位還給諾科桑。而托婭公主這邊也在攛掇著阿爾哈圖,膨脹他的**,叫他對大越發兵。


    “接著,王爺就帥兵出征了,可是我們誰都沒有想到在大越的軍隊裏會有蒼鶩的細作。”諾科桑說。


    “蒼鶩的細作?”謝小桃不解地蹙了眉。


    諾科桑點頭,“當時慎王爺已經和薩孤緹曜暗中勾結,希望能利用一場戰爭鏟除掉王爺,”可以說,儲沂軒是先皇留給自己孩子的最後一步棋,正是因為看重了他們的兄弟情深,“隻要王爺一死,大越就要改朝換代了。”


    “當時,我為了引出所有的暗鬼,故意把軍隊調動到了偏僻的山穀,想以假死的方式將他們一舉擒獲。可我沒有想到他們早有準備!待我從山穀下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三天以後的事情了。”這一次開口解釋的是儲沂軒。


    當他醒過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腿被摔斷了,他試過掙紮著站起來,但都以失敗告終。他就獨自在山底生活了五天,直到諾科桑和托婭公主過來找他。


    前前後後一共八天,足以叫他失蹤的消息傳到大越。那時候的儲沂軒便是放棄了迴到的軍營,就在托婭公主的安排下好好養傷。


    “後來是我求他留下來陪我,幫我把單於之位還給大哥的。他不與你相認,也是因為我的過錯。你要怪就怪我吧。”托婭公主向謝小桃道歉,並且拉住了那雙冰涼的小手,“不過好在現在我又把他完完好好還給了你。放心好了,你始終都是榮王妃,我和他之間僅僅是做戲而已。”


    “好了,該說的都已經說完了,接下來王妃還有什麽疑問,盡管去問王爺,我們就不打擾了。”說完,諾科桑便是與托婭公主一起知趣地離開了帳篷。


    謝小桃仍是沉浸在方才的震驚中,久久迴不過神來。過了好一陣子,她才抬頭去看儲沂軒,檀口微微張合,卻是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就在謝小桃遲疑之際,儲沂軒卻是對上了那雙清亮的茶色眸子,“當我聽說你被儲沂謹叫到皇宮以後,真的很想去救你,可是……”他沉默了下來,似是有什麽難言之隱。當時的情況是他已經身處邊關,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是難以迴去,救謝小桃的。“無奈之下,我也隻好再次請求琅少幫我照顧你。”


    “阿琰是個好人,若不是他出手相救,隻怕我會成為大越宮變的犧牲者。”謝小桃滿是傷感地說,提到已經死去的儲沂琰,她的心裏總是會不自覺地泛起了淡淡的酸楚。


    “你……你已經知道他的身份了?”這下換儲沂軒驚訝了。


    謝小桃點頭,“嗯,而且還知道我自己的身世還有你們之間的秘密。”她將自己是如何被儲沂琰冒死帶出皇宮,又是如何被送到霧巫山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在霧巫山的那段時間,我每天都會在想該如何去找你,因為儲沂謹那邊一定不會派人去找你的,就算會派,也是要殺了你。阿琰告訴我,隻要我成為了霧巫山的聖女,就有資格吩咐他們為我做事。”謝小桃幽幽地說,雖然托婭公主和諾科桑已經把事情詳細的向她說了一遍,可不代表她是不怨不恨的。


    “我那麽努力的去做,去爭取,可你卻已經在融夏過著舒舒服服的日子,甚至狠心的連一句平安都不肯托人來告訴我。”謝小桃看著儲沂軒,茶色的眼眸中隱忍著淚光,“後來,儲沂謹派人圍攻霧巫山,阿琰為了救我,死了……他死了!他為了救我,死了!”


    聽著謝小桃那近乎是歇斯底裏的叫聲,儲沂軒更覺心痛,他緊緊擁住了謝小桃,十分能理解懷中之人的苦楚,“是我不好,沒有在你最需要保護的時候出現!是我不好!”那個時候,他派人去找過他們,但看見的隻有一具已經死透了的男屍,因為是受了霧巫山瘴氣的影像,所以屍體一直可以保持著生前的狀態,一月不腐。


    “他死了以後,我就一個人開始逃亡,幸虧遇見了連翹,她把我帶迴到了蒼鶩,如果可以重新選擇的話,我一定不會跟她走。那樣的話,我的阿蕪就不會下落不明,我還可以抱著她,好好玩耍。”說到這裏,一直隱忍了許久的淚水,終於是從謝小桃的眼眶中落了下來,“你知道嗎,我們有過一個孩子,我給她取了一個乳名叫阿蕪。我一直都在等著與你團聚,叫你給她取一個好聽的名字。可是我萬萬沒有想到,再次見到你的時候,你居然和別的女人親親我我。”


    “為了控製我,薩孤緹曜殘忍的叫我們母女承受分別之苦,我那麽努力的想要和阿蕪和你團聚,可你卻在融夏和別的女人親熱。在宴席上,你就當著眾人的麵,對別的女人那般親近,叫我不由得懷疑自己的堅持到底有沒有意義!明明我都已經做好了放棄的決心,可你卻又跳出來,告訴我,之前的一切全都是我想錯了,你們不過是逢場作戲!”謝小桃掙脫著,離開了儲沂軒的懷抱。曾經這個懷抱給了她無盡的溫暖,可現在卻變成了傷痛的源泉。


    如果當初不是她的一味堅持,儲沂琰就不會因她而死,她的阿蕪也不會從小就離開了娘親疼愛的懷抱,而她自己也不會無端承受那麽多的痛苦!


    “你以為有些事情是隨隨便便一兩句解釋就能一筆勾銷的嗎?”謝小桃的淚珠已然如同那斷了線的珍珠,啪嗒啪嗒地落了下來。


    “我知道是我錯了,這一切全都是我的錯……”儲沂軒再次伸出手,抱住了謝小桃。其實,他比謝小桃還要痛苦一千倍、一萬倍,明明說過要好好照顧她的,可是卻失信於她。想來,他真的不配為人夫,為人父!“放心好了,我欠你的會慢慢補償,我們的女兒也一定會重新找迴的。”


    謝小桃沒有再排斥儲沂軒,她實在是沒有多餘的力氣了,就那麽無助地任由淚水決堤,混合著這漫長歲月裏承受的所有委屈,硬生生的將自己哭成了一個淚人。


    哭了整整一夜,連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都不清楚。而在此期間,儲沂軒就那麽安安靜靜地守護在她的身邊,不曾離開半步,甚至連視線也一直停留在那一張掛著淚痕的小臉上。


    這是他的妻,是與他分別了一年多的妻,是他本該好好照顧,好好嗬護的妻!


    小桃,對不起,以後我們再也不分開了!儲沂軒凝視著謝小桃,默默地說。


    ……


    哭也哭過了,鬧也鬧夠了,謝小桃已然沒有了多餘的力氣,可還是無法原諒那個男人,抑或說是無法走出自己心底的那道坎。


    用過早膳,托婭公主過來尋她,隻說是想和她單獨聊聊天。


    謝小桃拒絕不得,便是與其一起出了帳篷。


    走在草地上,托婭公主將一隻小木馬塞到了謝小桃的手裏,“昨晚忘記把這個給你了。”


    “給我的?”謝小桃不解,不明白對方為何會把這樣一隻小木馬交給自己。


    “這是王爺給孩子刻的。自從知道你們有了一個女兒以後,就每天都會抽空刻一個。大概已經刻了一百多個了。”托婭公主解釋著,“如果可以,我真想帶你去看看那一百多個小木馬放在一起是何等的壯觀。我知道你在記恨他的狠心,他的不聞不問。可在與你分別的這段日子裏,他並不曾停止對你還有孩子的思念。你對他有多少的愛,他便對你有多少的思念。榮王妃,如今你們好不容易才有機會相認,就不要再苦苦折磨彼此了。”


    謝小桃落寞地垂下眼簾,“可是有些事情並不是說過去,就真的能輕易過去的。”


    “你指的是阿琰的事情嗎?”就在她陷入傷感之際,身後便是響起了一個男人的聲音,是諾科桑,“王爺與他是親兄弟,又是過命的交情,他的傷痛不比你少。”關於這一點,他完全可以用性命作保,“人死如燈滅,但活人還要繼續生活下去,如果阿琰還活著的話,一定也不希望你這樣痛苦。他希望你幸福,比任何都希望你能快樂的活下去。”


    聽到這裏,謝小桃的淚便是撲簌簌地落了下來。


    “說句不該說的話,當你在蒼鶩的王城受折磨的時候,可曾想過王爺在幹什麽?”這一次開口的是托婭公主,是在為儲沂軒鳴不平,“王爺與融夏的交情可比蒼鶩來得要深厚許多。別說別人,就連阿爾哈圖也是與他打過不少次的交道。你以為就因為我救了他,所以他可以僅僅是改了一個名字就能夠在融夏王城裏肆無忌憚的出入嗎?”


    一語驚醒夢中人,謝小桃這才想到了什麽。是啊,當初儲沂軒戰神之名,也是因為與融夏的那一戰。身為融夏單於的阿爾哈圖是不可能不認識他的。


    像儲沂軒那樣的男人要想在融夏生活,並且融入到貴族圈子裏並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你隻顧著抱怨自己受了多少委屈,受了多少折磨,可有沒有想過在此期間,王爺的身上又添了多少傷?”托婭公主繼續向謝小桃發難,竟是把她問得無言以對了。


    “托婭,你的話過激了。”一旁的諾科桑開了口。


    “我隻不過是在為王爺叫屈!好不容易才把自己心心念念的人給盼來,到頭來卻是這樣的結果!”從早上走進帳篷時,托婭公主便是察覺到了裏麵怪異的氣氛,一下子就猜到了謝小桃還不曾原諒儲沂軒,隻覺得他們這樣相互折磨實在是太過莫名其妙。


    隨著托婭公主的聲音,謝小桃也才意識到似乎從重逢以後,她真的就沒有過問過對方一句,這些日子到底過得好不好!


    “若是單於覺得托婭的話實在是太過難聽,那托婭離開便是。”說完,托婭公主便是真的甩袖離開。


    看著那說走就走的背影,諾科桑隻剩下無奈的搖頭了。他走到謝小桃的身邊,“托婭就是這樣一個人,你也別放在心上。”


    謝小桃沉默不語。


    諾科桑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了,便是開口道:“好了,我先送你迴去吧。你需要好好休息。”這畢竟是儲沂軒苦苦思念了數月才盼來的心上人,是萬萬不可以出半點閃失的。


    當初儲沂軒就是為了幫助他們兄妹,才會與新婚妻兒分別,現在已經是融夏單於的諾科桑自然有責任照顧好她。


    謝小桃隨著諾科桑走迴帳篷,隻是一個人靜靜地坐在床邊,腦子裏想著的全是托婭公主的話。


    “你隻顧著抱怨自己受了多少委屈,受了多少折磨,可有沒有想過在此期間,王爺的身上又添了多少傷?”


    是啊,在這段時間裏,儲沂軒的身上到底是添了多少傷,才能夠在融夏、在阿爾哈圖的麵前站穩腳跟?


    謝小桃想象不出,也是不敢再深想下去。此時此刻,她對儲沂軒的恨便在這深深的自責中顯得微不足道了。


    夫妻之間,有的應該是體諒,是包容,而不是怨恨與折磨,不是嗎?


    如果說謝小桃因為儲沂琰之死而傷心難過,那麽儲沂軒的傷痛要更加強烈,因為死掉的那個是他的兄弟,是為了對方可以犧牲掉自己的過命兄弟!


    還有阿蕪,那是他們共同的孩子,是儲沂軒的第一個孩子,縱然隻是個女孩,可身為人父的他,又怎麽會不想念、不難受呢?


    想著,謝小桃默默地低了下頭,看著手裏攥著的那一隻小木馬,仿佛看見了儲沂軒用小刀細心雕琢的模樣,心又是猛的一痛。


    “吃東西了。”儲沂軒從外麵走了進來,端著的是大越才會吃到的小菜,是他親手做的。


    謝小桃微微抬起了頭,看著儲沂軒將碗筷放好,舉起手中的小木馬道:“這個小木馬是你刻的?”


    “托婭給你的?這麽醜的東西,應該要被丟掉的。”儲沂軒笑著道。


    “刻得好好的,為什麽要丟掉?”


    “我一直在努力練習,想要給咱們的孩子刻一個漂亮的小木馬,可是練了半年,也是沒有一個滿意的。咱們的孩子應該用這世上最好的東西!”


    聽著這樣的話,謝小桃的心底又是好一陣酸楚,“其實這一個刻的很漂亮了,可惜不知道阿蕪有沒有機會見到它了。是我這個做娘親的,沒有保護好自己帶孩子,還把過錯怪罪到你身上……”


    儲沂軒沒有想到謝小桃會這樣說,正欲開口說些什麽的時候,卻是被對方打斷。


    “你想不想聽聽我在蒼鶩王城的經曆?”謝小桃並沒有等儲沂軒的迴答,便是沙啞著聲音,自顧自地說了起來,把在蒼鶩的事情統統說了一遍,講到有關於阿蕪的那一段時尤為細致,特別是孩子被人先後換走了兩次的事情。


    “就是因為薩孤緹曜在死的時候說他已經把孩子換了,所以你才不敢肯定,淨空師太換走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未等謝小桃挑明,儲沂軒便是明白了她的心意。


    謝小桃微微點頭,“我本來是打算跑到蒼鶩去找師父的……”


    “可是沒有想到會被我帶迴來?”儲沂軒又問。


    “嗯,我以為易了容以後,你就真的不會認出我了。”在謝小桃被帶迴來以前,她的確以為儲沂軒是真的沒有認出自己,可是沒有想到……


    儲沂軒隻覺得她的這個想法很是好笑。謝小桃所穿的那件衣服就是他偷偷放下的,甚至連裏麵的人皮麵具也是他親自挑選的。又是如何能夠認不出來?如果不是早有安排,蘇子又怎麽可能一眼就找到謝小桃,並帶迴到帳篷裏?


    當然,這些儲沂軒是不會跟謝小桃說的。他隻是走到了那個瘦弱的女子的身邊,將之擁入懷中,似乎想要溫暖對方那一顆嚐盡風霜疾苦的脆弱心靈,“阿蕪的事情你不必擔心,我會安排人手去蒼鶩,把淨空師太接迴來。到時候,隻希望你能不再怪我。”


    謝小桃落下眼淚,這一次是悔恨的淚水,哭得悄無聲息,卻也哭得比昨夜還要來得猛烈。


    “軒,等找到阿蕪以後,我們三個就再也不分開了,好不好?”謝小桃哽咽地問。經曆了這樣多的事情,她累了,真的是累了。


    “好。”儲沂軒微笑著點頭,他等這一句話著實是等了很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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