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胡婧的話,胡父一臉凝重,這事可大可小,完全是看竇家那邊追不追究了。


    “這事先壓在心底,誰都不要說,你現在就迴去給老太太守靈,下午我跟那邊解釋了,說我前兩天不舒服,你昨天一早提前迴來的,路上著了涼,現在病著,你一會過去稍微裝著一點,無論他們問什麽,你都盡量保持沉默,多答多錯,明白嗎?”


    “可是爸,我、我害怕……我不要去守靈……”胡婧說到‘守靈’二字,聲音有些顫抖,她惴惴不安,除了害怕事情捅出去引來警察抓她,還有對竇老夫人死亡這件事的恐懼,昨晚她一直在做夢,夢到竇老夫人滿身血地來找她……


    她猛搖頭,“爸爸,我不要去……”


    “你必須去!”胡父腦子還算清楚,“你是竇家的孫媳婦,老太太死了,你卻避不出現,別人看到了會怎麽講你?怎麽講我們家?竇家會怎麽想你?就算我們不顧及名聲,你這樣做也會引起別人的懷疑,再說,他們也不會真的要你一個生著病的女兒家守在那,你就做做樣子。”


    胡父又對胡母道:“去給她弄點吃的,一會我送她過去竇家。”


    ^


    賀際帆昨夜一宿未眠,晚上竇薇兒讓他休息,他沒有拒絕,不過也沒睡太長時間,醒來時還不到十一點。


    出來去靈堂那邊,正好胡父帶著胡婧過來,正在靈堂裏跟竇父竇母說話。


    賀際帆進去,看見低頭站在一旁的胡婧,眼底滑過一抹深色。


    “小婧昨晚到現在都燒糊塗了,剛剛才好一點,我本想等明天再送她過來,她非吵著現在就要過來,說老太太平時對她好,她沒能早點過來心裏愧疚,你說這孩子,總是這麽倔。”胡父的話聽似責備,卻透著心疼,也是在為胡婧說好話。


    竇母因為胡父攪黃了竇父工作一事,對胡父頗有成見,不過對自家花了好多錢娶迴來的兒媳婦,卻是不錯的,聽了胡父的話,她忙道:“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的,淼淼在屋裏睡呢,你過去陪淼淼睡吧,你身子不好,現在這晚上還是挺冷的,別再凍著,這裏讓金文和他爸守著就中,一會我們也要去睡呢。”


    她說的‘我們’,指的是她和竇薇兒。


    竇薇兒坐在椅子上,看著奶奶的遺照,對旁邊幾個人的對話渾不在意,忽然似有所感,她轉頭看向門口,發現賀際帆過來,聲音有些沙啞地問了句:“你怎麽過來了?”


    胡父這才知道自己身後有人進來,轉頭看見賀際帆,眼神變了變,下午過來的時候得知竇薇兒帶了個男朋友迴來,據聽說還是什麽大公司的大老板,胡父對生意場的事不了解,隻是看賀際帆氣質不俗,知道他不好惹。


    “醒了。”賀際帆迴了竇薇兒的話,視線掃向胡父和胡婧,很快便收迴來。


    竇薇兒沒再說什麽,賀際帆走到她身邊站定。


    胡父對竇母道:“時候不早了,那我就先迴去了。”說著拍了下胡婧的肩膀,轉身離開。


    胡婧站在那裏,覺得周身發冷,緊張地抓住衣擺,臉色也不大正常。


    竇母隻以為她是病還沒好,催著她迴房睡覺,胡婧點點頭,什麽話也沒說,快步走出靈堂。


    “薇兒也去睡吧,這裏讓金文和他爸守著就行。”竇母又對賀際帆客氣道:“際帆也迴去睡吧,家裏簡陋,不知道你住得習不習慣?”


    賀際帆很有風度地點點頭,“還好。”


    竇母笑開了花,“你要是住得習慣,以後有空常迴來住,嬸嬸隨時歡迎。”


    賀際帆笑容不變,眼底透著疏離。


    竇母的心思,他一眼就能看穿。


    竇薇兒忽地開口:“嬸嬸去睡吧,我在這陪奶奶,奶奶也喜歡安靜,都這麽晚了,奶奶也要睡了。”


    她這話分明是在說竇母太吵,竇母聽出來了,也不跟竇薇兒計較,圍著賀際帆又噓寒問暖了一陣,才心滿意足地迴去睡了。


    “你迴去休息吧。”竇薇兒看了眼在自己身邊坐下的賀際帆,想到他昨夜照顧了她一夜,忍不住說道。


    “我已經休息過了,這會精神很好。”


    竇薇兒看見了他眼裏的堅持,沒再說什麽。


    竇父裹著從殯葬樂隊那租來的被子睡著了,鼾聲響亮,竇金文不知道什麽時候離開靈堂,過了很長時間才迴來。


    這一夜,很漫長,似乎又很短暫,竇薇兒醒來發現自己靠在賀際帆的懷裏睡著了,身上裹著毯子,脖子和腰有些僵硬,她緩了緩,才慢慢直起身體。


    “謝謝。”竇薇兒眼眶依舊紅紅的。


    賀際帆保持著摟著她的姿勢沒有動,他半個身體都被竇薇兒壓麻了,她睡著之後,他一動都舍不得動一下,生怕把她弄醒。


    “跟我不必這麽見外。”他笑容自若,“你有沒有感覺哪裏不舒服?”


    竇薇兒搖頭,“我很好。”察覺到賀際帆姿勢有點怪,她看著他,“你怎麽了?”


    賀際帆笑了笑,“沒事,就是胳膊有點麻,現在已經好多了。”為了證明自己的話,他抬了抬胳膊。


    “是我壓麻的?你怎麽不叫醒我?”竇薇兒的視線落在賀際帆的胳膊上,眼神和以前看賀際帆的眼神有很大的不一樣。


    “難得你睡著了。”他怎麽忍心叫醒她。


    竇薇兒聽懂了他的話,有些不自在地撇開視線,“去洗漱一下吃飯吧。”


    胡婧心裏有虧,一夜沒怎麽睡著,麵色憔悴又難看,竇薇兒見到她這臉色,有點奇怪,卻也沒有心思去關心。


    竇母正在給淼淼洗臉,淼淼還不滿一周歲,眼神純潔又懵懂,看見竇薇兒的時候,小眼神兒一亮,留著哈喇子就伸手過來要抱。


    竇薇兒低沉的情緒,對上他的眼睛時,緩解了一些。


    胡婧以前挺不喜歡自己的兒子那麽喜歡竇薇兒,連她這個正經的媽都比不上,今天她沒有心情去計較這些,吃了早飯就躲進自己的房間。


    昨夜竇金文迴房質問過她,竇老夫人的突然離世是不是跟她有關,她自然是百般否認。


    竇金文沒有多說什麽,黑著臉就離開了,胡婧有些摸不準他什麽意思,不過也不怕他說出去,既然他猜到老人家的死可能是因為她說了什麽,那一定也知道她說的話跟他和賀依依有關。


    歸根究底,竇老夫人的死是竇金文一手造成的,如果不是他逼她,她也不會跑到老人家那裏去說那些有的沒的。


    胡婧擔心的是護工會不會跟竇薇兒說什麽,竇薇兒要是知道老人家發病前她去過病房,難保竇薇兒不會懷疑她,胡婧想打電話給護工,才發現根本沒有護工的號碼。


    她當初沒有真心關心過老人家的病情,怎麽會有護工的號碼。


    胡婧越想越不安,給胡父打電話,把事情說了。


    胡父到底多活了幾十年,看問題比胡婧透徹,他說:“知道你在老太太病發前去過又怎麽樣?隻要你不承認,誰知道你跟老太太說刺激她的話了?從現在開始,記住,你沒有跟老太太說過任何不好聽的話,那天早上你隻是去跟老人家告別,因為你要迴家探望你身體不舒服的爸爸,走的時候老人家好好的,明白嗎?”


    “爸……我、我還是害怕……”


    “別害怕,按爸爸說的做,你不會有事,你迴來穿的那件衣服我已經給你燒了,沒有證據證明老太太的死和你有關,就算醫院走廊有監控,也拍不到病房裏麵去,安心。”


    “真的不會有事嗎?”胡婧還是不安。


    “爸爸保證,不會讓你有事。”胡父鄭重其事。


    胡婧稍稍安心了些,“我知道了。”她眼眶泛紅,“謝謝爸,對不起爸,當初我不該不聽你的話,還為了竇金文和你吵架,傷了你的心……”


    “傻孩子,都過去了,你永遠是爸爸最疼愛的女兒。”


    胡婧一下子哭出來。


    竇母送淼淼進來時,見胡婧哭得厲害,以為她是為老太太哭,安慰了幾句,見她越哭越兇,最後也隨她去了。


    從房間出來,竇母逢人就說自家兒媳婦哭得有多傷心,多孝順,生怕別人不知道她有個孝順的兒媳婦。


    賀際帆不僅要陪著竇薇兒,還要幫忙操持喪事,以逝者孫女婿的身份迎來送往,葬禮結束之後,所有親友都認識了他。


    竇薇兒跪在老人家的墓碑前,任由夜幕降臨在她周圍。


    四月中旬的夜晚,微微有些涼,帶著體溫的男士外套搭在她身上,她轉頭,隻能看見賀際帆的輪廓,周圍沒有一絲燈光,隻有頭頂的月亮灑了幾縷光輝。


    “迴去吧。”寂靜的黑暗裏,賀際帆的聲音像是敲在人心上。


    竇薇兒的右手覆上賀際帆搭在她右肩上的手,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你說的是真的嗎?”


    “什麽?”


    “你說,以後會一直陪著我,不讓我一個人。”


    話音剛落,竇薇兒感覺到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收緊了力道,“是真的,隻要你願意。”


    “你以後還會再像以前那樣交那麽多女朋友嗎?”


    “不會。”


    “州州的媽媽呢?”


    “以後不會有任何關係。”


    怎麽可能會沒有任何關係呢,州州是他們之間的紐帶,流淌著他們兩人的血液,他們永遠也不會斷了關係,竇薇兒這麽想,卻沒有這麽說。


    “那,我願意讓你一直陪著。”這幾天,她看著賀際帆忙前忙後,她總在想,奶奶去世的時候,會不會還在擔心她以後沒有依靠呢?


    會不會還在遺憾,沒能看著孫女走進婚姻殿堂?


    賀際帆不確定地問了句:“你認真的?”


    竇薇兒說:“你要是不願意就算了。”


    “不不,我願意。”賀際帆一把抱住她,緊緊抱住,“謝謝你,薇薇兒,我很榮幸能有機會陪在你身邊。”


    竇薇兒流著淚,笑了,“你這話說的,好像有些可憐,那麽多女人等著你寵幸呢,還怕娶不上老婆不成。”


    “我想娶的隻有你,以後也隻會有你。”頓了頓,他說:“你信我。”


    “嗯,我信你,就信你這一迴。”竇薇兒把臉埋進賀際帆懷裏,他這幾天都沒有用香水,身上依舊有股淡淡的男士香水味,很好聞,一如既往地讓人迷醉。


    賀際帆聞著她的發香,“我不會辜負你的信任。”


    “可是……”竇薇兒說了具有轉折性的兩個字。


    賀際帆有些緊張,生怕她反悔,“怎麽了?”


    即便看不清他的表情,竇薇兒也能感受到他的不安,不由得失笑,“別緊張,我隻是想說,因為賀……你母親的緣故,奶奶有些不讚同我們在一起了,我現在算是違背了她老人家的意願,你是不是該跟我奶奶說點什麽?”


    賀際帆鬆了口氣,道:“這是應該的。”


    他在竇老夫人麵前跪好,挺直了腰背,像他十八歲那年入黨時對著國旗宣誓那般莊嚴,“奶奶,您放心把薇兒交給我,不管我母親如何,我定不叫她受半分委屈。”


    “還有呢?”


    “以後家裏的小事都聽薇兒的,大事我們一起商量著決定,我賺的所有錢都交給她。”


    竇薇兒被他一本正經的樣子逗笑,這些天來籠罩在她心上的陰霾似乎也隨著夜風消散了。


    她望著隻能看見輪廓的墓碑,心裏想著,我一定會努力讓自己幸福,奶奶,您放心。


    即便將來被時間證明,賀際帆不是她的良人,她也會努力讓自己過得最好。


    竇老夫人的墳墓在村莊北邊的一片墳地裏,和竇老爺子並排葬在一處,周圍墳包林立,風吹過此處發出‘嗚嗚’的聲響,在漆黑的夜裏顯得十分淒涼陰森。


    賀際帆摟著竇薇兒,順著隱約可見的小路往迴走。


    從竇老夫人離世的悲傷裏抽離出來,竇薇兒才發現周圍的景物有些可怕,忍不住往賀際帆懷裏縮了縮。


    迴到家,殯葬樂隊和親友都已經離開,院子裏臨時搭起來的棚子也被拆了,一切就跟以前一樣,堂屋裏燈火通明,一進大鐵門,兩人就聽見屋裏傳出竇母算賬的聲音。


    “把所有花銷都除掉,淨賺了一萬一!”竇母興奮,轉頭看見竇薇兒和賀際帆,她道:“雖然喪事上所有的花銷都是際帆出的錢,不過際帆那麽有錢,應該不會跟我們爭這點錢,對吧?”


    “再說,以後你們肯定不在老家了,這刮風下雨的,老人家的碑萬一被衝倒了,都是要錢修的,我們拿這錢,也都是為了老人家是不是?”


    ------題外話------


    有二更,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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