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瞿爭的話,景博淵一向沉穩自若的神色微微一變。


    葉傾心敏銳地察覺到,問了句:“怎麽了?”


    能讓景博淵臉色發生變化的,一定不是小事。


    景博淵收了手機,麵色已經恢複如常,開口的聲音染了不易察覺的喜悅,“心心,奶奶醒了。”


    葉傾心看著他,眼眶忽地發酸,片刻,她挽唇緩緩一笑,眼淚掉下來的瞬間,她說:“我們去看她。”


    他們所在的醫院不是京和醫院,景博淵開車前往京和醫院的同時,給陸師傅打了電話。


    十幾分鍾後,黑色卡宴到達京和醫院停車場,等了兩三分鍾,陸師傅開著白色路虎過來,將葉傾國交給陸師傅照看著,景博淵領著葉傾心去了景老夫人的病房。


    兩人推門進去,裏麵已經站了一屋子的人。


    景家的人來得一個不落,景思、葉俊東、葉麟、景思與前夫董政生的兒子董昊融,都在。


    之前聽說景思被升遷到外省,葉俊東跟著過去了,葉傾心已經有很久沒有見到這兩個人。


    景老夫人坐靠在床頭,麵色有些蒼白,躺了將近兩個月,她很虛弱。


    聽見開門聲,她下意識把目光投向門口,看見葉傾心的瞬間,景老夫人渾濁的兩隻眼睛忽地濕潤,緊接著掉下眼淚來。


    她朝葉傾心伸出左手,布滿老年斑和褶皺的手微微顫抖。


    葉傾心看見景老夫人朝自己露出慈愛的神情,眼淚一顆接一顆往下掉。


    她知道景老夫人對她好,是因為景博淵。


    那又怎樣,景老夫人真心待她,她感受得到。


    人不可能無緣無故去對另一個人好的,總要有點原因在裏麵。


    “奶奶……”葉傾心上前,握住景老夫人的手,聲音有些哽咽。


    “好孩子。”景老夫人聲音虛弱,帶著些沙啞。


    有很多腦溢血患者即使醒了,也會有些後遺症,失語甚至癱瘓,景老夫人除了身體有些虛弱,別的都很好,醫生都感慨是奇跡。


    景老夫人剛醒,還需要好好休息,眾人沒有呆多久便都離開,葉傾心想留下來陪著景老夫人,景老夫人第一出言反對。


    葉傾心跟景博淵迴到南山墅,快十一點鍾。


    葉傾國早就被陸師傅送迴南山墅,已經在一樓客房睡下了。


    葉傾心去客房看了一下,葉傾國睡相不好,兩米寬的被子被他整個蹬掉地下,她上前想替他撿起來蓋上,後麵跟過來的景博淵一把把她撈進懷裏,道:“上樓洗澡睡覺,這裏我來。”


    時候不早了,葉傾心肚子裏還有孩子,必須要保證充足的睡眠。


    葉傾心明白他的意思,順從他的話上樓洗澡。


    洗完澡出來,景博淵脫了外套,正雙手抄兜站在陽台的玻璃移門前,主臥內燈光明亮,玻璃被照得宛如一麵鏡子,清楚地映出男人挺拔的身姿,沉著的眉眼。


    他深邃的視線在葉傾心出來的一瞬間,透過玻璃與她對上。


    葉傾心走過去從身後抱住他精壯的腰,耳朵貼著他的後心,聽見裏麵的心跳沉穩而有力量。


    “博淵,奶奶終於醒了,你很高興吧。”她說:“我也很高興。”


    “如果她一直不醒,甚至這輩子都不會再醒來,我會很愧疚,你也會,是不是?”


    歸根究底,奶奶是因為景博淵堅持要跟她在一起才會腦溢血昏迷,如果換成是葉傾心的親人這樣,她不知道要愧疚成什麽樣,說不定根本堅持不住這份會傷及親人的感情。


    有時候,她很佩服景博淵,他不動聲色堅持了這份感情。


    有時候,她也心疼他,為了和她在一起,他究竟忍下了多少對老人家的愧疚和難過?


    景博淵轉身,輕輕擁葉傾心入懷。


    許久。


    他放開她,撫了撫她的臉頰,道:“去睡。”


    葉傾心笑了下,乖乖爬上床。


    景博淵望著她蜷縮成一團的模樣,勾唇微微一笑,眉眼溫和。


    他洗完澡出來,葉傾心坐在床頭,手裏拿著暗紅色的錦盒。


    “怎麽還沒睡?”景博淵皺了下眉,語氣有些責備。


    “我明天把這個扳指送給奶奶,奶奶會不會很高興?”葉傾心手裏拿的是慈善夜拍下來的翡翠扳指。


    景博淵走過去伸手拿走她手裏的錦盒,扶著她躺下,順手關了燈。


    室內燈光一暗。


    葉傾心感覺到身邊的床陷了陷,景博淵進被窩,伸手將她摟進懷裏,她的胳膊從他腋下穿過去,抱住他寬闊又厚實的身軀。


    “明天下午隻有兩節選修課,我想曠課去陪奶奶,可以嗎景老師?”


    “快睡。”景博淵沒理會她的話,大手扣住她的後腦勺,往懷裏扣了扣。


    葉傾心聽著他透著嚴厲的話,笑了一下,“好的,景老師。”


    次日一早,葉傾心臨出發前把裝扳指的錦盒塞進雙肩包裏。


    中午11:15下課,乘校園巴士到校門口,熟悉的黑色卡宴已經停在路邊。


    車窗降下,葉傾國揚著一張燦爛的笑臉衝她直揮手,“姐姐!”


    葉傾心打開副駕駛車門,邊坐進去邊道:“怎麽把他帶過來了,他的腳能走路嗎?”


    “姐姐,你看我的腳,已經不腫了。”葉傾國舉著受傷的腳,葉傾心轉頭看了一眼,分明還腫得像個饅頭。


    沒等葉傾心說什麽,葉傾國又道:“我也想去看奶奶。”


    周翹翹意外去世那天的兩家見麵會,葉傾國對景老夫人的印象很好,一直沒有忘記那位慈祥的奶奶。


    小孩子都這樣,誰對他好,他就記住誰。


    景博淵先帶兩人去餐廳吃了午飯,才去醫院,葉傾心在路上買了束康乃馨,順便去水果超市買了個榴蓮,又挑了些其他新鮮的水果。


    她記得景老夫人喜歡吃榴蓮。


    “姐姐,你買的什麽呀?好臭。”葉傾國沒見過整顆的榴蓮,顯得很好奇,看了看,又聞了聞,被熏得直捏鼻子。


    “這是給奶奶買的好吃的,不能說臭知不知道?也不能捏鼻子,很不禮貌。”


    “可是……”葉傾國嫌棄地把裝榴蓮的袋子往旁邊推了推,又推了推,“真的很臭啊。”


    “不可以說臭,不然就沒有巧克力吃。”


    葉傾國鼓著腮幫子瞪眼,“姐姐你好壞!”


    到了醫院。


    葉傾心抱著康乃馨,景博淵拎著水果,又架著葉傾國。


    “會不會很累?水果我來拎。”她想幫忙。


    景博淵看了她一眼,身形穩重,氣息均勻:“不用”


    葉傾心見他一點也不吃力的樣子,也沒堅持。


    到了住院部頂樓。


    病房裏,有幾位客人來探望景老夫人。


    其中有顏老夫人和古嬌。


    葉傾心走過去一一叫人,禮貌得體,教養很好。


    景老夫人看著,眼睛裏都是滿意與慈祥。


    葉傾心叫到古嬌,嘴角的笑容淺了一些,“嬌嬌姐。”當著外人,禮數不能失。


    古嬌起身,笑著迴了句:“心心。”


    叫到顏老夫人,顏老夫人高興得拉住葉傾心的手,連聲道:“好孩子,好孩子。”


    語氣裏滿滿的都是喜歡。


    古嬌看見顏老夫人眼中對葉傾心的喜歡,心裏有點不是滋味,麵上依舊微笑,模樣大方又端莊。


    景博淵讓葉傾國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放下手裏的水果,過來問候了幾位長輩,其餘的便微微點點頭,不過分自視甚高,也不過分熱絡,分寸把握得剛剛好,顯得很有涵養。


    男人的氣場強大,氣氛有些拘謹。


    葉傾心問候完客人,轉身走向景老夫人,把康乃馨放在床頭櫃上,向景老夫人和景老爺子問候了聲:“爺爺,奶奶。”


    景老爺子當著外人的麵,端著景家一家之主的架子,淡淡地“嗯”了一聲。


    “哎。”倒是景老夫人,眉開眼笑地朝葉傾心點點頭,伸手拉住她的手。


    目光從她的臉上落向她的肚子,渾濁的眼睛裏都是欣慰和歡喜。


    葉傾心轉頭看向坐在椅子上發愣的葉傾國,坦率又坦然地對眾人介紹,“他叫葉傾國,是我弟弟”頓了下,又對葉傾國道:“小國,跟各位奶奶、阿姨、姐姐打招唿。”


    葉傾國一進來,就有人注意到了他,也看出來他智力可能存在問題,現在聽葉傾心這麽毫無遮掩地介紹他是她弟弟,看向葉傾心的眼神變了變。


    若是一般人處在葉傾心的位置,為為了麵子,肯定千方百計將葉傾國這樣的弟弟藏起來,最好藏得一輩子都不被外人知道,這個葉傾心倒是好,這麽毫不避諱地就把他帶到外人麵前。


    不知道該說她真誠,還是該說她愚蠢。


    景家竟也就這麽縱容著?


    葉傾國很聽話,站起身,拎著一條腿,衝沙發那邊邊鞠躬邊叫人,每鞠一次躬問候一位,他能準確地辨認出被他鞠躬的那個人,應該叫奶奶還是阿姨,或者是姐姐,很聰明。


    如果不是小時候高燒傷了大腦,影響了大腦的發育,他肯定是個聰明的小孩。


    氣氛有點尷尬。


    沙發裏的客人們麵麵相覷一陣,紛紛客套地笑笑,道:“這小夥子真可愛。”


    誇讚得很牽強,看向葉傾心的目光,帶著點別樣的色彩。


    葉傾心恍若未見,神色自若,抬手取下圍巾,正要往葉傾國身後的椅背上掛,景博淵先她一步,從她手裏動作自然地接走圍巾,又幫她脫了外套,順手幫葉傾國脫了外套,然後走到櫃子跟前幫兩人的衣服掛進櫃子裏。


    舉動體貼入微。


    原本還抱著幾分看好戲心態的人,有些驚掉下巴。


    幾個月前,有傳聞說葉傾心流產不能生了,所有人都等著看她從枝頭掉下去,結果人家不但沒掉下去,反而帶著個拖油瓶越站越穩,真不知道這個葉傾心使了什麽手段,把景家這些人迷惑得五迷三道。


    看來這個出身貧寒的窮家女,是坐定景家未來主母的位子了。


    想著,人心都開始活絡起來。


    有人將目光落在葉傾心買來的水果上,笑著出聲讚道:“老夫人的孫媳婦真是有心,知道老夫人愛吃這些,給您買了這麽多。”


    景老夫人笑,再次拉住葉傾心的手,輕輕撫摸,語氣有些得意,也有些自豪,“我家心心自然是有心的。”


    眾人看著景老夫人一臉‘王婆賣瓜’的表情,有些啞然。


    景博淵跟景老爺子在旁邊擺了盤棋廝殺起來。


    葉傾心安靜地坐著,景老夫人跟客人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忽然。


    有位瞧著三十來歲的貴婦人似乎是犯惡心,捂著嘴對著垃圾桶幹嘔了兩聲。


    葉傾心看過去。


    那位貴婦人是景家旁支的一位堂嫂。


    幹嘔了一陣,她頗為不好意思地道:“抱歉,我這兩天反應有些重……”


    這話的意思是,她懷孕了。


    “你懷孕了?真好。”景老夫人溫和地笑。


    說到懷孕,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向葉傾心的肚子。


    她不能懷孕,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葉傾心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有同情,也有看好戲的。


    她抬手似不經意地撫在自己小肚子上,嘴邊掛著淺笑,並不打算解釋什麽。


    這種時候解釋,會給人一種炫耀的嫌疑。


    “我知道,懷孕是肚子裏長小寶寶的對不對?”葉傾國不知道什麽時候嘴裏塞了塊巧克力,說話有些含糊,“小寶寶長大了還會吃巧克力。”


    充滿童趣的話,逗得眾人一笑。


    景家的堂嫂也笑,“是啊,小寶寶長大了會吃巧克力,小國把嘴裏的巧克力給小寶寶吃好不好?”


    葉傾國趕緊咽下嘴裏的巧克力,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護住口袋,睜著一雙圓溜溜、透著幾分茫然與無辜的大眼睛,“小國沒有巧克力了。”


    眾人笑。


    對葉傾國的看法悄無聲息發生了改變。


    除了智力缺陷,他是個很討喜的小孩,長得白白淨淨,濃眉大眼,很乖很有禮貌,也很善良。


    所有人都對長得好看又乖巧的小孩沒有抵抗力,尤其是,上了歲數的長輩。


    他不知道這些大人笑什麽,隻緊緊護住口袋裏的巧克力,傻裏傻氣卻又充滿愛心地說:“這些巧克力我還要分給姐姐肚子裏的小寶寶吃呢,分給你的小寶寶,姐姐的小寶寶就吃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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