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博淵放下手裏的車鑰匙,邊抬手解左腕的表扣,邊朝沙發走過去,輕輕把手表放在茶幾上,彎腰將女孩從沙發裏抱起來,鼻尖聞到女孩身上的體香,淡淡的,卻令人心曠神怡。


    沙發的位置離空調風掃射範圍很近,溫度比其他地方要冷一點,女孩露在外的胳膊肌膚冰冰的,景博淵將她往懷裏摟得更緊些,難怪她蜷縮成這麽小小一團,原來是冷了。


    人在冷的時候,總是不自覺往溫暖的地方靠。


    景博淵身上的體溫比葉傾心身上高,葉傾心在睡夢裏下意識就往他懷裏鑽。


    男人深邃無波的眼底閃爍著笑意與溫柔,抱女孩迴主臥,放到床上,細心地替她蓋好被子,看著女孩安靜恬美的小臉,俯身吻了吻她的額頭。


    葉傾心醒來,外麵的天已經黑了。


    她坐起身,身上空調被滑落,想著之前自己在沙發裏看電視的,現在卻在床上,不用想,一定是景博淵迴來了。


    她可不認為張嬸能抱動她。


    床邊她的室內拖擺得很整齊,她笑了笑,下床穿鞋。


    客廳裏,景博淵在看電視,他坐在沙發裏,身上是襯衫西褲,長腿交疊,背靠在沙發裏,尊貴中帶著幾分隨性和悠閑,袖子卷了幾卷,露出精壯的小臂,經脈盤繞,右手正舉著遙控器對準電視,似乎是想換台。


    聽見開門聲,他轉頭望過來,“醒了,洗手吃飯。”


    葉傾心挽著唇角輕笑,眉眼彎彎,很聽話地去了衛生間,那模樣,乖巧又順從。


    景博淵看向她的視線帶笑。


    葉傾心從衛生間出來進了餐廳,景博淵正盛飯往桌子上端。


    “張嬸走了嗎?”


    “嗯。”景博淵低低應了一聲,盛好飯,替葉傾心拉開餐椅,“坐下吃飯。”


    語調雖然輕緩,但是語氣裏那種發號施令的威嚴卻絲毫未減。


    大約是老板當習慣了,氣勢派頭已經深入骨髓,不經意便流露出來。


    葉傾心眼睛打量著桌上那幾道菜,三葷一素,一個葷湯,還有一碗雞蛋羹。


    可即便是那碟炒青菜,她也隱約看見裏麵有肉沫,而且菜油汪汪的,看著就讓人發膩。


    她瞧來瞧去,也就那碗雞蛋羹清清爽爽的還順眼。


    拿調羹挖了一勺,塞進嘴裏,葉傾心心裏忽然就生出一股吐出來的衝動,就好像她已經吃得很飽,再也吃不下任何東西了。


    景博淵發現她一臉苦大仇深,開腔問道:“怎麽?不合胃口?”


    葉傾心勉強咽下嘴裏的蛋羹,“可能是餓過了吧,我有點吃不下。”


    說罷,她苦兮兮地看向景博淵,商量道:“今晚我可不可以少吃一頓?”


    景博淵給她夾了塊魷魚腳,語氣不容置疑,“不行。”


    葉傾心感覺他此時就像個嚴肅苛刻的家長,連小孩吃飯都有硬性規定,她皺眉盯著碗裏油光鋥亮的魷魚腳看了會兒,伸手把雞蛋羹往自己跟前拉了拉,再次商量:“那我吃這碗蛋羹行不行?其他的好油,看著都膩人。”


    景博淵看了她一眼,沒再反對。


    葉傾心趁機將碗裏的魷魚腳夾到他碗裏,景博淵沒說什麽,隻是抬頭又看了她一眼。


    她就著雞蛋羹勉強吃了碗裏的飯。


    景博淵起身收拾桌子,“去洗個澡早些睡。”


    葉傾心倒也沒跟他爭,去衣帽間拿了衣服洗澡。


    景博淵收拾好,一身清爽地從廚房出來,迴到主臥,女孩已經擁著被子睡著了,頭發還是濕的。


    他盯著她濕漉漉的頭發看了兩秒,然後拿了幹毛巾給她擦頭發,他擦得很輕很細致,沒有弄疼她,等擦完了,她的頭發已經幹了九成。


    客廳傳來手機震動聲。


    景博淵輕聲關了主臥門,出來接電話。


    “博淵,這個周五,國家體育場的設計大賽是我迴國後走的第一場秀,你到時一定要來捧場,其他幾個人那邊我都已經說好了,你們一起來。”


    那邊的女聲溫柔中帶著幾分俏皮,“雖然跟國際秀場不能比,但好在ly知名度不錯,到時候有你們幾個過去,放出這個噱頭,相信會有很多媒體雜誌的記者慕名前來,場麵應該不會太冷清。”


    景博淵沒說去或是不去,隻道:“再看吧。”


    那邊的人似乎很不滿意他的迴答,嗔道:“我們是太久沒見了嗎?你竟然都開始對我打官腔了。”


    景博淵輕笑一聲,道:“家裏的小丫頭很粘人。”


    語氣帶著幾分無奈和寵溺,景博淵不是喜歡將感情外露的人,他的一言一行,似乎都有著自己的目的。


    今晚卻忽然將這種情緒流露給旁人看,或許情之所至而不自禁,或許,是在暗示著什麽。


    那邊一陣沉默,許久,女聲再度響起,“那好吧,如果你有空的話,就跟阿硯他們一塊來。”


    收了線,景博淵邊從兜裏摸出煙盒,抽了一根塞進嘴裏,邊走向客廳的落地窗,等他打開窗,嘴裏的煙正好點燃。


    薄唇吹出青霧,男人眉眼舒展,帶著幾分享受的神情。


    葉傾心多次在他耳根提醒少抽煙,抽煙有害健康,他最近也確實受了她的影響,盡量克製著不去抽煙,但戒煙並非易事,何況他原本煙癮挺重,有時候實在難受,會抽一根。


    抽完一根,他去衛生間洗去一身煙味,上床關了燈,手臂穿過葉傾心脖子和枕頭之間的縫隙,將她帶進懷裏擁著。


    想著她今天精神狀態不大好,他也沒什麽旁的心思,隻摸了摸她的腦門,溫度正常,便閉上眼睛入眠。


    窗外夜色正濃。


    邰家此時雞飛狗跳。


    邰正庭狠狠將手機摔在邰詩雲的臉上,反手又給了邰詩詩一巴掌,怒道:“這世上男人都死絕了還是怎麽?你們兩個為了個男人當街撕扯,臉都不要了是不是?”


    不知道哪個好事者將姐妹倆在大街上撕逼的完整視頻發到了網上,這年頭國人最熱衷看熱鬧,那點擊率和評論讓兩人著實在網上紅了一把。


    邰正庭下午正跟幾個有生意往來的老總在打高爾夫,其中快五十歲潘老板帶了個十七八的小情人過去,那小女孩閑著無聊上網,看見了這視頻,樂顛顛地拿給潘老板看,說來也巧,那潘老板之前見過邰詩雲姐妹倆,一眼就認出來當眾撕逼的倆女孩就是邰正庭的女兒,把邰正庭好一陣嘲笑。


    潘老板嗓門又大,結果那幾個有生意來往的全都知道了。


    邰正庭之前得罪過景博淵,商圈裏的那些人精個個都是審時度勢的好手,見風頭不對立馬撤資的撤資、毀約的毀約,雖然後來博威表示過跟邰正庭沒有瓜葛,可那些老狐狸對邰正庭的態度跟以前大不一樣,合作的時候一副施舍的姿態,更有一些人抱著討好博威的心思,三番兩次設計坑得邰正庭血本無歸。


    邰正庭的公司如今每況愈下,這些生意場上的老狐狸就更不把他放在眼裏,逮著個機會,將他狠狠恥笑了一頓,他感覺自己的臉皮子都被生生刮下一層。


    越想,邰正庭越是怒火中燒,恨不得把麵前這兩個孽障掐死算了!


    “你幹嘛打孩子?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李舒芬一臉慈母樣,上來摟住自己兩個心頭肉。


    邰正庭更怒,“都是你教出來的好女兒!”


    邰詩雲捂著被砸痛的顴骨,哭道:“又不是我的錯,都是邰詩詩,是她搶了我喜歡的人!”


    邰詩詩捂著臉低頭一聲不吭,眼淚嘩嘩往下掉,模樣楚楚可憐,與一臉戾氣和跋扈的邰詩雲截然相反。


    邰正庭氣得臉色鐵青,張嘴正要說什麽,被他摔在地上的手機震動起來。


    咬牙壓了壓火氣,他撿起手機接聽,對方不知道說了什麽,他對著電話暴怒一聲:“一群廢物!”然後狠狠將手機摔出去,這次手機沒那麽幸運,摔得四分五裂。


    “怎麽了?”李舒芬被他突如其來的暴戾嚇了一跳。


    比起剛剛,現在的邰正庭才真正可怕。


    “怎麽了!一個月前老子投資的化工園又tm廢了!”邰正庭狠狠扯了扯領帶,往沙發裏一坐,“公司已經虧損嚴重,本想借這次化工園的項目起死迴生,沒想到馮前居然偷偷拿我投進去的錢玩期貨,輸個精光!”


    馮前是邰正庭這次化工園項目的合夥人。


    這已經不知道是邰正庭這兩個月來第幾次被合夥人坑了。


    他混跡生意場這麽多年,似乎所有的厄運都用在了這兩個月,他本以為葉傾心是個好拿捏的,誰知道她性子居然這麽強,最後便宜沒討著,反而惹了一身騷。


    邰正庭心裏火星子直冒,一時沒壓住,一腳踹翻茶幾。


    李舒芬和邰詩雲倆姐妹嚇得往後退了好幾步,個個噤若寒蟬。


    沉默了許久,邰正庭冷聲發話,“你們兩個,迴房去,以後再敢胡鬧,就給我滾出家門!舒芬跟我來一趟書房。”


    大家長的架子端得很足。


    書房裏。


    李舒芬心裏有些忐忑,臉上笑著,上前給坐在書桌後的邰正庭捏肩,柔聲道:“幹嘛動這麽大氣,出了事解決就是了。”


    邰正庭端起傭人送上來的茶喝了口,沉聲道:“明天你給心心打個電話,約她出來聊聊。”


    李舒芬提起葉傾心,忍不住就想起周翹翹,心裏不樂意,“找她幹什麽。”


    邰正庭點了根煙,連抽了好幾口,才道:“一個多月前,我聽說景老夫人的壽宴上,景博淵領著二十歲的未婚妻出席,我打聽了一下,聽見過的人描述,景博淵那個未婚妻八成就是心心,公司現在已經窮途末路,資金虧損嚴重,再沒有資金注入,就真的完了。”


    李舒芬有點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讓心心給你和景博淵搭個橋,讓景博淵投資?”


    邰正庭不停地吞咽吐霧,周遭煙霧繚繞,模糊了他的神情。


    他憶起葉傾心的音容笑貌,倒是沒有想到,看著清純乖巧的女孩,竟有這樣大的手段,能牢牢攀住景博淵,還爬到了未婚妻的高度。


    一根煙很快抽完,邰正庭邊在煙灰缸裏撚煙頭,邊道:“心心對我有些誤會,如果我去,她一定不願見我,明天你約她出來,對她態度好一點,畢竟這麽多年我對她們家還算有恩,你好好跟她說說。”


    李舒芬臉上還是不情願的表情。


    其實這麽多年,她心底一直有個疑惑,卻始終沒敢問出來。


    邰正庭之所以對葉傾心那麽好,會不會因為……葉傾心是他和周翹翹私生的?


    也正因為這個疑惑,所以李舒芬特別不待見葉傾心。


    邰正庭見她一臉別扭,臉一沉,“不願意?”


    李舒芬沒吭氣。


    邰正庭陡然拔高音量:“你要不願意,那我明天就把公司低價賣了,我們一家迴t城去!”


    迴t城?


    那怎麽行,李舒芬自從邰正庭起來了,當上了京城闊太太,就沒想過再迴到那個鳥不拉屎的t城。


    “行行,明天我就打電話約心心見一麵,你別動不動就生氣嘛。”


    邰正庭臉色稍霽,再次叮囑,“說話客氣點,態度好點,別把事情弄砸了。”


    李舒芬點點頭,“知道了。”


    當夜,外麵下起了大雨,伴隨雷聲陣陣。


    雨一直持續到第二天中午才結束。


    葉傾心接到李舒芬的電話時,正跟竇薇兒聊兩天後的比賽。


    ------題外話------


    有二更。


    小劇場:


    八年後。


    某心事業蒸蒸日上,每天忙得腳不沾地,家裏六歲的三胞胎哥哥時常被委派照顧剛半歲的雙胞胎妹妹。


    三胞胎老大端著老大的架子,指揮老二和老三:“你們兩個,一人推一個嬰兒車。”


    老二問:“你呢?”


    老大說:“我負責指揮。”


    老二把手裏的車把交到老三手裏,“你一手推一個。”


    老三最老實,一聲不吭就接了過來。


    然後,別墅的院子裏經常出現這樣一幕。


    老三苦哈哈推著兩個嬰兒車遛妹妹,時不時給還要喂個奶,換個尿褲,老大和老二在草坪上踢足球。


    某天。


    某心忽然迴家拿資料,老大和老二聽見熟悉的車聲,連滾帶爬跑過去從老三手裏一人搶走一個妹妹,邊抱邊哄邊邀功:“媽媽迴來啦!我們帶妹妹一點也不辛苦哦。”


    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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