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裏,雖然看不到外邊,水之音和葉白鬆還是猜到了外邊所發生的一切。“人類總會去努力清除令他們恐懼與害怕的東西,也許今天他們終於從夢魘中醒來了,帶著血腥,帶著殺戮。”葉白鬆釋然道,語氣則是這樣得悲傷。他示意水之音道:“水之音,臨死前送你一樣東西,希望對你有用。”說罷,他將整個王座擊得粉碎,地麵上也被打出了一個大坑。然而,坑的中央卻立著一塊三角形的石碑,上麵銘刻著幽然流光的文字,最頂上刻著一個“亡”字。“天下興亡,六合八荒,希望這塊亡之碑能夠對你有用。水之音的表情終於有了變化,顯露出了些許驚訝之色。

    “你,不離開嗎?”水之音問道。

    “我?”葉白鬆自嘲般地笑了笑,接著說道:“或許對別人來說,我們是可怕的夢魘。然而,我們自己本身對自己來說也一樣是夢魘。天大地大,卻沒有我的容身之所,我也隻能隨著夢魘一同滅亡。我們總是問‘為什麽’,但是,這個延續了千百年的問題也許隻是對命運的逃避罷了。對我們來說,‘選擇’永遠是奢侈品,我們沒有!如果我活著,或許仍舊會有人來追隨我,繼續著夢魘。那樣,夢魘永遠會籠罩著我們這些雙化人,永遠帶來傷痛與死亡!”

    他拔出了自己腰間的佩劍,用劍尖指著水之音說:“來吧,請賜我一死,死在你的手裏,我無憾了。”

    四目相對,兩個人惺惺相惜,水之音在猶豫,而葉白鬆的神色卻是毅然決然。寧靜的氛圍,隻有如雨般剝落下墜的碎片。水之音為葉白鬆感到惋惜,卻又不願辜負他臨死前這一個簡單的願望。莫非又一個偉大的生命就這樣隕落了。水之音閉上了眼睛,似乎已經下定了決心。

    然而,葉白鬆卻無力地撲在了水之音的身上。水之音睜開了眼睛,一把扶住了他。但是一切都已經晚了,他的身前血液如洪水般噴湧,胸前開了一個大洞。他倒了下來,晴海的身影出現在了他的身後。水之音看著她那雙鮮紅的雙眸,卻無言以對。

    “你沒事吧?”難得晴海開口說話,語氣卻仍舊是那樣得冷峻。

    水之音看著晴海搖了搖頭又扶起葉白鬆,讓他仰著身體,說道:“你帶著靈兒走吧,我還有事。”

    晴海點了點頭,抱起靈兒離開了。

    或許是知道了自己的生命之火即將燒盡,所以雖然深受重傷,但是葉白鬆的聲音卻沒有哽咽,隻是語氣變得緩和,說道:“我畢生的願望是做一名英雄。當年我年輕氣盛,創立夢魘軍團,而如今我早已開始恐懼,我一直害怕的就是自己將會給夢魘軍團帶來滅亡,到時候眼看著生靈塗炭。因此,我一直期待著死亡,對我來說死亡並不恐怖,而是一種解脫。隻有死亡才能終結自己的夢魘。我一直期待著這一天,我終於可以放下所有的一切。畢竟,一個人是無法改變世界的,殺戮永遠無法帶來和平!”

    說到這葉白鬆開始大口地吐著血,終於,他痛苦地說著:“我…我從沒有…抱怨過上天的不公,要恨…要恨…就恨命運的安排。隻可惜…隻可惜,我一直沒有機會…與你切磋武藝。如…如果…如果還有來世,我…我…我一定…一定要與你…成為莫…莫逆之交!謝謝你…我…終於…能夠…不再害怕…害怕夢魘…做個…好…好夢……了…”

    他顫抖著握住水之音的手,終於,身體一鬆,告別了世界,臉上帶著微笑與釋然。水之音看著他,若有所思。雖然見證過太多的死亡,但是此刻水之音久久無法釋懷。又一個年輕的生命隕滅,亡妻的麵龐和話語似又隱約閃現在心頭。他深深地談了口氣,輕輕地放下葉白鬆,他的話激蕩在他的腦海中。他恭敬地向他敬了個禮,道:“安息吧,偉大的英雄。”

    水之音走向了那塊充滿孤獨悲傷故事的“亡之碑”,割破左手腕,將血塗抹在碑上……

    德戴克和法布加走著,迎麵遇見了晴海。他看了看她懷中的靈兒,問道:“水之音呢?”

    “他還有事。”晴海冷言道。

    德戴克的嘴輕輕張開,氣流穿過喉管正要衝出嘴唇。但是,一瞬間,他的似乎被什麽所吸引,徑直地向前走去,仔細研究著麵前的牆壁。

    “怎麽了,大哥?”法布加不解地問道。

    德戴克在牆的前邊聽了下來,牆壁上有一處很細小的縫隙。他突然說:“法布加,看看這裏邊有什麽東西。”

    法布加眼睛慢慢泛起白光。片刻後,他又閉上了眼睛,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眼睛又恢複了正常。他嚴肅地說道:“是雷管!而且四周的牆壁中也有幾個。”

    德戴克的表情頓時嚴肅了起來,說道:“法布加,天眼!用範圍最大的那個,搜索目標,相同的雷管!”

    法布加這次閉眼蓄力用了很長的時間,當他睜開眼睛時,這次泛出的則是金光了。當搜索結束,他似乎耗盡了身體的所有力氣,伏在地上不住地喘氣。等他緩過了氣,說到:“整個基地布滿了相同的雷管!”

    德戴克的神色變得嚴峻,而晴海的表情卻沒有什麽變化,他說道:“夢魘軍團想要同歸於盡嗎?快走!”

    德戴克思索了一下,說道:“法布加,你稍微休息一下,然後找一下離外邊最近的牆壁。”

    雖然法布加已經有些精疲力竭,但是他仍然咬著牙開啟了天眼並找到了那處牆壁。德戴克示意晴海,晴海站在牆壁前蓄力,雙手處漸漸地出現被水所包圍。最終,水變成了一個透明的大錘,她猛地擊打牆壁,轟碎了牆壁的水泥,露出了白色的岩石。德戴克單手扶在牆壁上,牆壁上的岩石漸漸向兩邊裂開,開出一個大洞。德戴克向外邊望了望。隻見,外邊是厚厚的雲層,除此之外什麽也看不到。

    “走吧,水之音會沒事的,我們先撤離。”德戴克說到。

    說罷,四個人便從這個洞口處跳下,開始空中的墜落。晴海不停地在四人腳下製造著水塊,越積越大。最終碩大的水塊緩衝了下落的力道保護了四人安全地降落於地麵之上。這時,三人不約而同地望向白崖,似乎還有些擔憂著他們的那個同伴。

    大殿的剝落一直沒有停止,而且似乎愈演愈烈。水之音又向著葉白鬆的屍體敬了一禮,向著那扇紅色的大門走去。然而,或許是命運的作弄,也或許是緣分未了。大門處竟然出現了一個意外的人。一個綠裝素裹的年輕女子,綠色的絲帶紮著三根辮子,清新的氣息縈繞在她的四周,長相很是清純可人。水之音看著他,記憶的輪盤不住地向後迴旋。他全身的血液也似乎越流越緩。

    “青娜?”水之音的雙唇終於發出了聲音。

    對方似乎更為驚訝,打量著眼前這個似曾相識的人,最終,她發現了綁在他左手腕上的金色的藤條,她大眼睛睜得更大了,顫抖地說道:“你…你難道是?”她全身都在顫抖,表情似喜悅似激動,一時間不知道目光應望向哪裏。但是她遊離的目光看到了躺在亂石中的葉白鬆。她捂著嘴,飛一般地衝了過去。一下子抱起他不住地搖晃,高喊著:“白鬆!白鬆!你醒醒啊,白鬆!”然而,他的身體已經涼了。她本來激動的淚水此刻傾瀉而出,變為悲傷的哭泣。

    “是你殺了他嗎?”青娜質問道,“是你殺了我弟弟嗎!”

    “不,不是!”水之音答道。

    “那是誰?”青娜厲聲喊道。

    “我,我不知道。”水之音的聲音有些頓。

    “你胡說,看你吞吞吐吐地,一定是你殺的!你連承認的勇氣都沒有,你還算是男人嗎!”青娜大喊著。

    水之音看了看自己一身的血跡,又迴憶了站在葉白鬆身後的晴海,沒有作聲,徑直走向門外。重逢時令人感動的千言萬語就這樣陰差陽錯地被仇恨所埋葬。或許,這一切也是這個時代特有的產物吧。

    青娜看著那曾經熟悉的背影,眼睛中卻充滿了仇恨。但是,巨大的爆炸聲打斷了她的思緒,橘紅色的火團在碎石的簇擁下席卷而來,似乎想將她所吞沒撕碎。一刹那,一堵冰牆出現在了她的身前保護了她,正是水之音。此刻的她情緒紊亂,猛地將腰間的竹製短槍刺進了水之音的腰間。滾燙的鮮血從水之音的嘴角滲出,但是,他卻沒有迴頭。

    青娜的全身都在顫抖著,她說:“你…為什麽你不躲開!為什麽!”

    爆炸聲一個接著一個,響徹整個基地。在外邊看來,整個白崖都在振顫,火花四射,似乎有些搖搖欲墜。煙霧迷漫在整個大殿中,透過淚水,青娜看著眼前這個染著鮮血的白色身影,頭腦中一片混亂,不知所措。水之音一把將竹槍抽出,用冰封住傷口。

    “快走吧,這裏不是久留之地。”水之音說道。

    接著,他一把抱起青娜,衝向牆壁上被炸開的大洞,一下子躍到空中。那一刻,透過大洞,他看到了亡之碑的旁邊竟然站著一名頭發一半黑,一半白的長發男子正向亡之碑上塗抹著血液,並詭異地衝著水之音笑著。然而,快速的墜落阻擋了水之音視線,水之音清楚地看到了那個男子的眼睛,他的眼中寫滿的又是不一樣的故事。

    但是,水之音沒有時間想這麽多,他要麵對的是這高速的墜落。突然間,他在空中調整了自己的身形,沿著白崖璧向下跑去。就這樣,他一路上通過奔跑減速,最終跳起遠離,白崖飛向密林深處。青娜偎依在他的懷中不語,表情既可憐又茫然,頭腦一片空白停止了思考。

    終於,水之音的雙腳穩穩地踏在了地上。他輕輕放下青娜,精疲力竭地倒靠在一棵大樹上,努力地穩定自己的氣息。青娜仍舊茫然地看著水之音。

    “好自為之。”水之音冷冷地說出了這句話,拖著步伐轉身而去。

    當他走的遠了,青娜才迴過神來,恨恨地看著那遠去的背影,高喊道:“你給我記住!殺我弟弟的仇我葉青娜一定會報!”

    水之音沒有理會,他冰封了傷口緩慢地走在雨林之中。此時天早已經黑了下來,他朝著遠方噴射著火焰的白崖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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