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風陵渡口的風很大,水裏的漣漪折皺了天上的霞光,那是我一生中最美麗的風景;那時我見到了你,和你閃亮的眼睛。”


    隨行的郎官柳申駕車向東疾行了三日,馬車一直到第三日下午才趕至陰晉城。


    陰晉是秦國重要城池之一,北麵是黃河,洛水和汾水與黃河交匯於此處,南麵是名揚天下的華山,再往東偏北處,距離不遠,便是後世著名的風陵渡。


    過了風陵渡再往東行,便是天下聞名的函穀關。


    “風陵渡口初相遇,一遇楊過誤眾生。”


    天真爛漫又大氣豪爽的小郭襄就是在此遇見了神雕大俠。


    金老先生用筆墨書寫了一段淒美的愛情故事,也讓風陵渡自此多了一層俠骨柔情的神秘麵紗。


    世人再提起風陵渡,便總會想到那一段淒美的故事。


    至於風陵渡是否真的有“郭襄”與“楊過”,已然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每個地方,這般淒美的愛情故事,往往最是引人入勝。


    嫪毐有心在風陵渡休息,懷念一下兩千年之後的未來,但奈何現在已經天黑,隻能留在陰晉歇腳。


    反正殺魏無忌也非一朝一夕之事,他們也犯不著去急著趕路。


    前世沒時間去旅遊,假期又人群洶湧,他也懶得去看人潮。


    此生既然有機會,沿途美景,自然是要好好觀賞一番。


    二人要了兩間上方歇下,第二日一早,便在嫪毐的催促下向著風陵渡趕了過去。


    風陵渡處在黃河的拐角處,既是陝西、山西、河南三省交接的要津,又是黃河、渭河的交匯處。


    嫪毐獨自登上一處高坡,望著遠處的風陵渡。


    山川連綿,大河奔流,透露著股說不出的豪邁與遼闊。


    仿佛從一開始,這裏就有著一股渾然天成的俠氣。


    嫪毐望著遠處山遼水闊,迴首前塵往事,心境有著說不出的落寞與滄桑。


    他駐足良久,後來文青病犯了,又忍不住整了一壇酒來,一邊欣賞著難得的遼闊景色,一邊暢飲。


    都說酒不醉人人自醉,他本來酒量不小,沒成想如今喝了半壇酒便有些醺然。


    無奈之下,隻能踉蹌下了高坡。


    馬車晃晃悠悠的再次出發,經過了函穀關,繼續東行,又行了五日,終於到了洛邑。


    洛邑乃是東周的國都,當初呂不韋初執相印,幾乎受到了所有人的明嘲暗諷和不屑。


    秦國“獎耕戰”、“抑商賈”,商人地位並不高,一向被秦國的一眾文武公卿瞧不起,對於商人出身的呂不韋自然多有非議。


    麵對所有人的質疑,呂不韋為彰顯自己的文韜武略,使百官臣服,不再因其商人出身輕視他,不僅實施了一係列高明之策,讓大秦迅速安定下來。


    還親自出手,率領十萬秦軍覆滅東周。


    當時東周已然猶如古稀垂暮的老人,麵對有虎狼之師的秦軍,自然是毫無抵抗之力,是以當時並沒有費多大力氣,東周國主便開城投降,交出了國璽。


    自此之後,洛邑便納入了秦國版圖。但因為東周國主的投降,使洛邑並未受到戰爭的波及,因此如今繁盛依舊。


    嫪毐來到洛邑時已是傍晚時分,二人也沒有四處閑逛的心思,隻沿著大路直行,一路上的攤販商鋪倒也不少,二人輾轉來到清風酒樓門口方才停下。


    眼見太陽已經落山,夜幕將至,正是該吃晚飯的時候,加上坐車顛簸了一天,也確實累了,便決定在這清風樓落腳。


    嫪毐進入清風樓,剛一踏門而入,立時眉頭一皺,眼中露出驚疑之色。


    沒想到隨意進入一座酒樓,竟然也是臥虎藏龍,匯聚著不少江湖人士。


    大廳之內觥籌交錯,賓客歡堂,生意頗為興隆。


    酒肉香氣撲鼻傳來,平添了幾分口舌之欲,嫪毐便決定好好嚐嚐當地風味。


    今日的他一身白衣如雪,五官俊美,狹長的丹鳳眼似蘊滿星河,眸光明亮,看起來俊美如妖。


    這一身打扮,配上他那極為出眾的氣質,自是引來了不少人或明或暗的打量,就連廳內嘈雜的聲音,也漸漸變得安靜了些。


    早有小廝笑臉迎來,嫪毐便尋了一處偏僻的地方坐下。


    而那始終流轉著天藍色光芒的天琊劍,也被他放在了長桌上。


    感受到諸多窺伺的目光,嫪毐倒也不以為意。


    他的唇角掛著淡淡的笑意,氣質清雅脫俗,風輕雲淡的眸光向四周望去。


    那些打量他的目光見他望來,也紛紛轉移。


    不一會兒,剛剛安靜下來的大堂瞬間又熱鬧了起來。


    這裏的酒菜味道不錯,吃飯期間倒也沒發生什麽事情。


    深藍的蒼穹中,明月如玉盤一般高懸,清冷的月色灑落世間,為大地鋪上一層銀霜。


    夜色下,古風的樓閣亭宇影影重重,夜風吹來,四周的樹影一陣搖曳,似群魔亂舞,為這炎炎夏夜帶來幾分清涼。


    此時已是後半夜,各處的燈火大多已經熄滅,夜色下的洛邑城空曠而寂寥。


    嫪毐獨坐在後院的一座小亭中,靜靜的望著月色,心境不悲不喜,不念過往,也未思將來。


    隻時不時的舉杯獨酌,沉醉在夜色裏,漸漸微醺。


    “看夠了的話,何不出來共飲一杯?”


    四周一片靜寂,隱約間,隻有幾道蟲鳴犬吠,遙遙傳來。


    隨著嫪毐話音落下,忽然間,一道輕微的風聲陡然自嫪毐身後響起,緊隨而來的,便是一陣冰冷的殺意。


    這殺氣如此凜冽,凜冽的讓人毛骨悚然,似乎,就連這炎熱的夏夜都突然冷了幾分。


    月色下,一道窈窕的影子拉的老長,緩緩移到了他麵前的石桌上。


    嫪毐兀自的斟滿了一杯酒,往旁邊一放,卻是並沒有迴頭,淡淡道:“怎麽,數月不見,不認得了嗎?”


    映在他眼前的影子不再移動,身後的人也並沒有迴話,嫪毐微微一笑,也不以為意,將酒杯端起,仰頭一飲而盡。


    待放下酒杯,這才迴過頭來。


    月色下,他望著眼前窈窕動人的倩影,忽然粲然一笑。


    銀白的月華灑落在他俊美白皙的臉上,似籠罩著一層光澤一般。


    映入嫪毐眼中的,依舊是那熟悉的黑色的金屬麵具。


    上麵的紋路蔓延整個麵部,看起來森然可怖。


    接著,便是一道包裹在皮甲下的曼妙婀娜,魚鱗狀的黑色胸甲,勾勒出起傲人而洶湧的波丨濤。


    算起來,這應該是他們的第三次見麵。


    冰冷的殺氣彌漫在夜色裏,宛若奪命勾魂的無常。


    這是一朵玫瑰,吃人的玫瑰,卻並不是殺人機器。


    那麵具下美眸宛若月光下的一泓幽泉,漆黑而純澈,雖然冰寒,冷酷,卻並非漠然無情。


    羅網的殺手,幾經洗|腦,大多被培養成了隻知道任務和殺人的機器,但似乎,女殺手都是例外。


    離舞如此,驚鯢亦是如此。


    隻不過二人的下場,也都很悲慘。


    在那恐怖的麵具下,冰冷的殺意中,冷酷的內心深處,還埋藏著迷茫落寞的自我。


    前世在看秦時的時候,就總能看的出,驚鯢的畫麵,顯示她時常會陷入迴憶中。


    她的眼神,並不似其他殺手那般,沒有一絲感情,隻知道拿起手中的劍,去殺戮,去完成一個個任務。


    驚鯢的眼神,則要豐富一些,有著空洞,有著茫然,有著迷惘,有著落寞,並不是隻有冰冷與殺意。


    總之,將驚鯢留在身邊,事件很危險的事情,偏偏他還喜歡作死。


    他有著男人特有的迷之自信,相信自己可以感化她,征服她,身與心的征服。


    說起來,迷之自信,以前大多指的是男人,但在現代卻不一定了。


    自從有了美顏與濾鏡、磨皮之後,女人似乎更加迷之自信,拍個照,美顏一番,發個朋友圈,引來一波點讚與誇讚。


    漸漸地,她們看著美顏濾鏡下的自己,已然忘了再照鏡子。


    人人都覺得自己是美女,還各種看不起平凡的男人,說什麽普信男。


    .....額,似乎又跑題了?


    嫪毐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輕聲問道:“長夜漫漫,坐下喝杯酒?”


    驚鯢一雙美眸亦是打量著嫪毐,心底微微有些驚訝,在印象裏,她一直覺得掩日是個老頭,起碼也要三四十歲,但眼前之人明顯太過年輕。


    眸中驚疑一閃而逝,驚鯢沒有說話,隻是緩緩走到石桌對麵坐下。


    嫪毐微微一笑,隨後:“認識了這麽久,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呢。”


    “驚鯢。”


    驚鯢目光清冷的望著他,麵具遮掩了她的容貌,看不到其神色。


    但聲音聽起來清脆悅耳,有著幾分空靈,卻清冷異常。


    嫪毐輕笑一聲,隨即拿起酒壺,為驚鯢到了一杯酒,又將自己的酒樽添滿,這才淡淡道:“我問的是你的名字,而不是你手中的劍。”


    驚鯢的目光依舊清冷淡然,淡淡道:“劍就是我的名字。”


    嫪毐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微笑道:“劍是名劍,但人是劍的主人,而非奴仆,更應有自己的名字。


    所以,告訴我你的名字,你加入羅網之前的名字。”


    驚鯢聞言,微微怔了一下,有些意外的看了眼嫪毐。


    以往的掩日從不會跟他說這些,他們每次相見,都是他高高在上的布置著一個個任務而已。


    月光下,那清澈的美眸中,清冷之色緩緩消失,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絲茫然。


    良久,驚鯢微微搖了搖頭。


    一陣清涼的夜風吹來,吹得她長發隨風飛揚,裙擺亦隨著飄起。


    裙擺前麵的開叉處,露出了被白色魚鱗狀皮甲,皮甲緊緊包裹著一雙纖細美|腿,修長而筆直。


    嫪毐俊美如玉的麵容上,露出了溫煦而動人的笑容,沉吟了下,方才道:“聽說,你在楚國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驚鯢微微頷首,卻是並未說話。


    嫪毐端起酒樽一飲而盡,隨後看著眼前的曼妙道:“辦的不錯,不愧是羅網中暗殺成功率最高的殺手。”


    他狹長的眼眸很漂亮,在夜色下,好似有星星一般。


    “你的下一個任務,想必掩日已經告訴你了吧。”


    驚鯢平靜如湖水的目光終於有了些微的波動,隨後清聲道:“是。”


    嫪毐不以為意,繼續道:“那就好,我要執行一樣任務,需要你的幫助,所以接下來這段日子,你隻需要時刻跟著我,聽從我的命令就好。”


    驚鯢水汪汪黑漆漆的大眼睛眨動了下,沒有迴話,算是默認。


    嫪毐自顧自的喝著美酒,繼續道:“我要執行的任務很困難,不能暴露身份,你首先要做的,便是將你這身驚鯢服換掉,裝扮成我的夫人,明天隨我一起去大梁。”


    說著,他迴頭看向驚鯢,目光深邃而明亮,微笑道:“明白了嗎,夫人?”


    驚鯢的清澈美眸,怔怔的望著他。


    嫪毐微微一笑,輕聲道:“我的房間在天字甲,你可以先去休息,我還在再賞會兒月。”


    驚鯢眼中閃過一抹遲疑,隨即起身離開。


    月光下,她婀娜窈窕的身子性感而誘人,緊身的戰鬥服緊緊包裹著她的嬌軀,勾勒出曼妙的曲線。


    “還有,從今以後,你叫曦,晨曦的曦,趙曦!”


    驚鯢的腳步再次一頓,她微微偏首,眼角餘光落在兀自對月飲酒的嫪毐身上,沉默了片刻,方才輕輕地嗯了一聲。


    說完,身影便輕盈縱起,幾個起落,便已消失。


    看著那眨眼間消失在夜色的窈窕身影,嫪毐漂亮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笑意,隨即又再次斟酒,月下獨酌。


    “你是為任務人生的,至死才能結束。”


    對方可是殺人不眨眼的女殺手,自小經過羅網的洗丨腦與訓練。


    原著裏,驚鯢作為魏無忌的姬妾,明顯與魏無忌相處的極為融洽,對方也極為疼愛她。


    二人花前月下,撫琴作樂,驚鯢靠在魏無忌懷中,甜蜜恩愛,柔情脈脈,自是說不出的浪漫與美好。


    然而,當有一天,羅網的刺客突然殺來,魏無忌首先想到的是將她藏於暗室,給她一把劍防身。


    卻沒想到,驚鯢在他轉身的霎那,便已經把劍毫不猶豫的刺進了他的身體,讓魏無忌至死都難以瞑目。


    其冷血無情,可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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