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兄弟跟著車隊有幾日了,趙管事很是照顧,親近起來,他們就改了稱唿,喚趙管事為趙叔了。


    趙管事也是高興他們這樣,偶爾指點幾句行車在外的規矩,相處很是融洽。


    這會兒聽山川隨口報數,他越發覺得可惜。


    “山川,你這般精通算學,最少該做個賬房。


    做小廝太可惜了!”


    山川笑道,“趙叔,我算學很普通,隻是算不錯罷了。


    我們有個兄弟,那才是真的精通,一本賬冊給他,從頭翻到尾,數目救出來,半分不差。


    我和河畔玩心重,出來走走,想想以後做什麽也不遲。


    但恐怕不會做賬房,沒那個耐心。”


    趙管事苦笑,“也不知道你們兄弟是哪裏出來的,這樣好本事,居然不當迴事。”


    山川笑著不說話,趙管事也就不再問了,隻報數,山川隨口幫忙算一算。


    這個時候,河畔拎了一隻山雞從旁邊樹林出來,湊上前,臉色有些不好。


    山川就問道,“怎麽了,可是有事?”


    河畔猶豫了一下,應道。


    “四哥,你記不記得,九叔跟咱們說過,夜色裏的山林太靜了不是好事兒?


    方才我去撒尿,順手抓了一隻野雞,進了樹林百十步。


    我總覺得樹林裏很安靜,連夜鳥都不叫了。”


    山川立刻挺直了脊背,壓低聲音問道。


    “你是說,樹林裏有人?”


    河畔點頭,“不是大野獸,因為沒有大王和小黑身上那種腥膻味道。


    再說,夜鳥不怕野獸,就算看見大野獸,也不會不叫。


    我返身迴來時候,總覺得脊背涼。


    不對勁,就是不對勁!”


    趙管事雖然喜歡兩個小子,但並不把他們的話當真。


    畢竟今晚雖然是露營,但這裏也有幾處茅草房子,算是原本一個村子的舊址。


    常有商隊過來落腳兒,一般的盜匪根本不敢找來,又不是真的荒郊野外。


    相反,他對兩個小子嘴裏的大王和小黑很感興趣。


    “你們說的大王和小黑是什麽野獸,你們主家居然還準許你們養野獸。”


    山川和河畔對視一眼,山川就說道。


    “大王是老虎,小黑是黑熊。


    是家裏人在山裏撿迴來的,倒也不算養,就是比較溫順。”


    河畔還是改迴了方才的話頭兒,“趙叔,林子裏就是不對勁兒,今晚還是多安排人手值夜吧。”


    趙管事不等說話,正好一個剛走過來的常隨不高興了。


    “兩個小崽子,知道什麽危險不危險的。


    好好的日子不過,就知道跑這裏胡咧咧。


    紮營之前,我都帶人去看過了,附近安生著呢。


    離這裏十裏遠,就有一個大村子。


    咱們要不是白日裏幾輛車掉進泥坑,早就趕去借宿了。


    這裏就算有人動心思,也不過三五個毛賊,咱們車隊百十人,誰敢打主意!”


    山川和河畔看了一眼趙管事,見他笑著沒說什麽。


    兩人就知道勸不動了,兩人忍了常隨的喝罵,沒有再說話。


    然後,拎了山雞跑去別的火堆烤起來。


    那常隨撿了地瓜吃,以為自己占了理,同趙管事抱怨。


    “管事,這兩個小崽子來路不明,我瞧著不是什麽好東西。


    咱們可不能讓他們蒙騙了,興許他們就是山賊派來打眼的呢。”


    趙管事擺擺手,哭笑不得應道。


    “行了,越說越遠了。


    咱們這趟運的也不是什麽值錢東西,就是有人打主意,也犯不著跟了二百多裏啊。”


    那常隨不服氣,嘟囔道。


    “這兩個小崽子就是不對勁,還說是奴仆出身。


    但你看他們哪有奴仆的樣子?


    隊伍裏,誰不是三五日不洗臉都習慣了。


    他們呢?一整日不喝水,也省著早起刷牙洗臉用。


    隨身帶個小狼皮褥子,客棧的褥子那麽幹淨都不沾身。


    昨日,孫老大給了他們一塊點心,兩人誇讚好吃,但臉上可沒什麽喜色,顯見是嫌棄啊。


    這做派比富戶人家的少爺都講究,他們若是奴仆,我把腦袋割下來當球踢!”


    趙管事沒有說話,忍不住望向不遠處的兩個小子。


    殺雞褪毛不容易,燒烤之後,雞皮上就會有黑色的毛茬子。


    兩個小子留了兩隻腿,其餘送給車隊眾人。


    眾人都是大口分吃,兩個小子卻把雞腿剝了皮…


    他心裏歎氣,輕輕說出自己的猜測。


    “出門在外,和氣第一。


    無論這倆小子出身如何,隻要對咱們沒有惡意,就盡量被得罪了。


    以後,誰知道在哪裏碰到,就能搭把手兒呢。


    若他們沒有撒謊,當真是奴仆出身。


    那他們的主家…絕對不簡單!


    能把奴仆養成這個樣子,主家該是何等的心胸和眼界!


    聽他們的話頭兒,如同他們一般的小子,還有不少。


    過個三五年,這些小子都成長起來,簡直不可想象。”


    常隨還想說什麽,到底閉了嘴。


    就像趙管事說的,若這兩小子當真是奴仆,那主家絕對是非富即貴,他們惹不起。


    “晚上多安排幾個人手輪班,還是小心一些,畢竟在外邊呢,不是城裏。”


    “是,管事。”


    山川和河畔原本被安排在一間土屋裏,雖然沒什麽熱炕,但起碼有牆壁擋擋冷風。


    可他們主動同兩個夥計換了一下,睡到了營地外圍的馬車上。


    上半夜,兩人都睡的香甜,下半夜卻是藏到了馬車輪子下,從縫隙裏,死死盯著外邊的林子。


    果然,天邊剛剛露出一點點白色的時候,車隊眾人都在酣睡。


    就是最警醒的守夜人都開始放鬆警惕,開始打瞌睡的時候,林子裏有了動靜。


    五十多個山匪,手裏拎著雪亮的柴刀,悄悄摸了出來。


    許是覺得整個營地都沒有動靜,山匪們眼裏露出了喜色。


    可惜,他們不知道,車輪後邊還藏了兩個半大小子。


    雖然有狼皮包裹著身體,但山川和河畔還是凍的厲害。


    這會兒,終於等到了機會,他們幾乎是瞬間就動作起來。


    山川從懷裏抽出一個彈弓,抓了準備好的石子就砸向了幾個領頭的山匪。


    河畔則是抄起銅盆,用力敲了起來。


    寂靜的營地,因為這般吵鬧,不知多少人驚得跳了起來。


    短暫的迷茫之後,所有人都發現了山匪。


    於是,抄刀子的抄刀子,扔石頭的扔石頭,安撫馬匹的 ,點火把的,雖然忙亂,但也各司其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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