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恭和恆伽率了大軍,日夜兼程趕到了宜陽。由於宜陽已經被宇文邕所率的周軍占領,所以他們先在離宜陽城不遠的柏穀暫時駐紮了下來,尋找一個合適的時機奪迴宜陽。此時,斛律光的大軍正在華穀和韋孝寬所率的大軍對峙,也在尋找著合適的時機準備一戰。

    宜陽城。

    年輕的帝王站在城牆上眺望著遠處。風吹起他的發絲,在這晨風中微動,宛若一匹飛瀉著的黑色瀑布。他那俊美的臉上神情恆常不變,上麵籠罩著一層如浮雲般變幻莫測的光芒。

    “陛下,蘭陵王和斛律恆迦已經到了柏穀了。”齊王宇文憲匆匆走上了城牆,在他身後開口道,“一切都在陛下的意料之中。”

    “哦?來得倒快。”宇文邕的嘴角邊揚起了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容,“有韋孝寬拖住斛律光,那麽來宣陽的最合適人選也隻有蘭陵王了。”

    “那麽陛下,是否照計劃行事?”

    宇文邕點了點頭,“也該讓我們的突厥夥伴做些事了,你立刻傳消息給他們,就讓他們照原計劃行事。”

    宇文憲應了一聲,又笑了笑,“陛下,這次恐怕蘭陵王是輸定了。他們一定還以為那些突厥軍會從漠北的關口過來呢。”

    宇文邕冷冷一笑,“就算他們知道突厥軍不從漠北經過,也絕不會猜到突厥軍要去的地方。”

    “陛下說的是,那我們就隻要守在這裏以逸待勞就可以了。”宇文憲露出了佩服的神色,“隻要突厥人一行動,蘭陵王一定會在沒有準備好的情況下匆忙提前攻城。”

    “不錯,不過就算那樣,我們也未必能一定取勝,那個人畢竟是蘭陵王。”宇文邕麵無表情的說道。

    “上次沒和他交手實在是可惜,這次總算能見識見識所謂戰神的真本事了!”宇文憲的眼中閃動著興奮的光澤。

    “記住,一定要活捉她。”宇文邕一邊說著一邊抬起頭看那片晴朗的天空。天藍得清澈透明。平靜得連一絲微風也沒有。

    如同靜止的時間。

    也如同……他此刻的心情。

    長恭在安營紮寨之後,立刻派出了探子每天去查探宜陽城的情況。一連五天下來查得的情況,讓長恭感到很不樂觀。

    “周人這次的防守實在太嚴密了,如果硬攻的話,恐怕連一半的勝算也沒有。”長恭罕見的露出了憂色,“而且現在雖然是初春,可這裏天氣卻是格外寒冷,這些周人每天晚上用

    水澆灌城牆,冰厚牆滑,根本就很難爬上去。”

    “所以現在,我們隻能再等等。”恆伽看了她一眼,“以我們的大軍人數來說,也是落在下風,所以千萬不能操之過急。”

    “隻可惜斛律叔叔的大軍被韋孝寬拖住了,不然我們兩軍會合,勝算也會大一些。”長恭低低說道。

    “所以我說了,如果能再等上半個月左右就好。”恆伽抬頭望了望天空,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弧度,“很快就要起南風了,到時這裏就會變得溫暖,至少冰厚牆滑這一點不會再成為威脅。”

    長恭心裏一喜,忍不住抓住了他的衣袖,“真的嗎?恆伽?這你都看得出?以前的打仗時你怎麽不早說!”

    恆伽微微一笑,“以前打仗時,好像也沒有用到。你不問,我又何必說出來。”

    長恭看著他唇邊淡淡的笑容,心裏微微一動,神情也變得溫和起來,低低說了一聲,“恆伽,謝謝你。”

    恆伽好笑的挑了挑眉,“就為這點事說謝謝,這可不像蘭陵王的作風。”

    “不……”她垂下了眼瞼,“不隻是因為這個才說謝謝……恆伽,真的謝謝你。有如果沒有你,不知道我怎麽熬過來的。”

    他的目光在一個瞬間變得失神,變得不可置信,在下一個瞬間就緩緩的濕潤了,最後變成無底的溫柔,墨黑色盈盈的溫柔。那同樣溫柔的聲音裏卻透著幾分感動和酸澀。

    “我們不是……好兄弟嗎?”

    長恭的身子微微一震,在這個不合適的時間,不合適的地點,她的腦海裏卻忽然浮現出了以前發生的一幕。

    “恆伽你瘋了……我們這麽多年來一直是好兄弟……”

    “是的,所以我已經厭倦了做好兄弟的日子。”

    她像是想甩去什麽似的甩了甩頭,那一次,也不過是恆伽一氣之下的衝動吧……

    兩人的視線驀的在空中相遇,卻又逃避似的同時轉了開去,氣氛似乎一下子變得有些奇怪起來。

    “王爺,斛律都尉!不好了!”探子焦急的聲音忽然打破了這份寂靜。長恭已經霍然起身,朗聲道,“什麽事這麽驚慌!”

    “王爺,突厥的輕騎兵攻下了統關、豐化二城,截住了我們的糧道!”

    “什麽!”長恭的臉色大變,在這樣長途的行軍打仗中,充足的糧草是取勝的必要條件,如今糧道被截斷,後果不堪設想。

    “那麽現在軍中的糧草還能支撐幾日?”恆伽的神色也變得凝重起來。

    “如果負責糧草的隊伍沒有到的話,軍中的糧草隻夠支撐五天了!”

    長恭猛地扯下了頭盔,發狠的擲了出去。頭盔在空中甩出幾個別致的彎曲,咕嚕咕嚕滾出很遠。“這該死的宇文邕!一定是他想出來的損招!”她的拳狠狠地落在冰涼的桌子上。

    “長恭,你冷靜些。”恆伽起身撿迴了那個頭盔,在他的記憶裏,長恭在戰場上很少有這樣煩躁和焦灼的時候。

    難道是因為……還沒有完全從失去了九叔叔的情緒裏解脫出來?

    長恭點了點頭,深深吸了一口氣道,“這突厥騎兵怎麽會忽然攻下了統關、豐化二城?漠北那裏不是有須達守著嗎?”

    探子忙道,“迴王爺,聽說突厥可汗以大隊人馬引開了斛律大人的注意,趁機讓這批輕騎通過另一條路轉入統關的。”

    “再加上這兩個地方守衛的士兵少,地方又偏僻,我們也根本沒想到他們會打那裏的主意,所以用一支精銳的輕騎攻下這兩個地方也不奇怪。”恆伽看了看她,“長恭,恐怕我們不能等到半個月後了。”

    兩人對視了一眼,同時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速戰速決四個字。在這一瞬間,兩人倒忽然又同時笑了起來。

    “等拖到沒了糧草的時候,恐怕連打仗的力氣都沒了,還不如趁這幾天還有糧草,一鼓作氣強行攻城,破釜沉舟倒還有幾分勝算。”長恭咬了咬嘴唇,一字一句道,“我蘭陵王是不會輸的,永遠也不會。”

    恆伽抬起頭,他看到那雙黑眸裏流動的盡是堅定。望進去的那一刹那,他隻覺得周圍浸滿了水氣,所有的喧囂似乎都在一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那就讓我們好好打一仗。”他忽然伸出手,輕輕覆在了她的手上,“不論生死,不論成敗,盡力而為,問心無愧。”

    她的身子輕輕顫了一下,卻沒有收迴手,手上,漸漸溫暖著,心口,漸漸曖昧著,就仿佛有一股暖流湧向她似乎空曠如也的心中,頓時滋生了一種安心又柔軟的感覺……

    燭火在一旁輕輕搖曳著,橘紅色的火焰看起來明亮而溫暖。

    ……

    第二天是個極其糟糕的天氣,天空陰沉晦澀鉛色的雲團壓抑得讓人透不過氣來,仿佛有一場暴風雨一觸即發。寒冷的風吹來,地麵上的枯草,波浪似地翻滾起來,閃耀著黃色的光澤,透著一種荒涼

    。

    宜陽城上一片死寂。身穿黑衣的周軍,也如同天上的烏雲一樣。他們靜立不動,隻是準備著迎接一場殘酷血腥的大戰到來。城牆下,怒馬鮮衣的隊伍連成一線,身穿著紅衣的齊兵就好像火焰般燃燒著這片黑暗,一眼望去竟是格外的醒目。

    宇文邕的目光早就落在了為首的那位主帥身上。那猙獰的鬼麵具,為她平添了幾分神秘和威嚴,她就像是是一位火焰般的人,散發著像要燃燒殆盡這世間萬物的激烈灼熱,讓人心生敬畏的張揚於天地間!

    那迎風舞動的大旗上清晰的寫著四個大字:蘭陵王高!

    在戰場上,隻要有這幾個字出現,就會讓敵人害怕的顫抖……

    長恭緩緩伸出了手,指向了前方,堅定有力的大喝了一聲,“上!”

    她的話音剛落,齊軍的第一批攻擊部隊就衝了上去!宇文邕的眼中流轉著冷酷的光芒,輕輕做出了一個手勢。隻見刹那間鋪天蓋地的箭雨蔽天而下。令人心寒的颼颼聲過後,許多利箭穿透了齊軍的鎧甲,一個又一個,一片又一片的士兵紛紛倒地,頓時染紅了地上的枯草,到處暈染著死亡的顏色。

    “嗖嗖!”幾十支巨大的弩箭射到長恭周圍的騎兵中間,不少馬匹被射倒,兵士紛紛滾落於地。

    長恭勒緊了韁繩,躲過了這次攻擊,又望了一眼恆迦,見他沒事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雖然前方不停得有士兵被射倒,但後麵的的騎兵飛速奔向城池,嘶鳴之中,上千匹戰馬,幾乎貼著地麵,風馳電掣般地直朝宜陽城狂奔。釘過掌的馬蹄,把大地踏得轟鳴著,顫抖著。

    但正如長恭所知道的,周人的防守非常嚴密,齊國的士兵幾乎衝不到護城河,就被箭弩射殺或者被城上拋飛的石塊砸死。僥幸有數百兵士衝到城牆邊,由於冰厚牆滑,他們努力拚死,根本不能爬上去。爬到一半的,不是被周軍用石頭砸死,就是用燒熔的鐵汁燙死。僥幸爬了上去的,由於人數太少,不是被殺就是束手就擒。

    在這個血色地獄裏,光與劍影顯現出死神的微笑,嚎哭與慘叫譜奏出地獄的旋律。

    長恭狂策著自己的飛光馬,一股作氣的衝過了護城河,耳邊箭聲不斷,被她用長劍砍落的箭更是不計其數。銀色的河水和著晶亮的鮮血飛起來,在她麵前開出了一朵又一朵殘酷的花。

    就在快到了城下的時候,正爬到城牆中央的一個士兵忽然慘叫一聲無力地向後摔了下來,鮮血也隨著箭一般地

    噴射出來,她眼中的整個世界在瞬間都被染紅了。隻覺心裏一陣酸痛,那是和她平日裏親近的衛兵,昨天還和她說過話…

    長恭沒有任何表情的扭過臉去。那張麵具也遮掩住了她的任何表情。

    男子漢,能為自己的國家而戰,能死於疆場,是一種榮耀。

    在一片人仰馬翻聲中,宇文邕的目光一直追隨著那個人,那個刀刃流淌著鮮血,拂拭著腥風的她……這個人……如此的……與眾不同,站在這些人當中,宛如天神於凡塵般……

    ……就仿佛如噴薄而出的豔陽……燦爛耀眼!

    “陛下,這次我們用燒溶的鐵水來攻擊他們,果然效果非凡!”宇文憲在一旁興奮地說道。

    宇文邕隻是略微彎了彎唇,沒有說話。比起石頭,燒溶的鐵水殺傷力是驚人的。不過他沒有想到,這樣的主意居然是他的皇後所想出來的。

    長恭覺得自己的軍隊已經陷入了一種困境,隻聽見周圍馬蹄轟鳴,前幾波攻城的騎兵很快敗退下來。奔逃迴來的人馬,幾乎所有的馬匹上是空的。在她的身邊,還不斷有士兵被弩箭射死……她明白,再繼續下去的話,折損隻會越來越大,不得不在心裏做出了撤軍的決定。

    “長恭,我軍要立刻迴撤!”恆伽的聲音忽然從她的身側傳來,她一轉頭,看到了那張熟悉的臉,兩人目光短短交接一瞬,恆迦也立刻明白了她的決定。

    就在她準備發出命令的時候,周軍的進攻卻忽然停了下來。

    暗紅色的夕光仿佛潑墨的鮮血,將天空染成緋紅一片。千萬隻歸鳥振翅飛起,掠過頭頂,灑下一片喧囂的寂靜。悲風卷起木葉,唿嘯著掃過慘烈的戰場,然而在長恭的眼裏,一切都空無顏色。

    在她的身邊,齊國上千名士兵的屍體,倒在宜陽城外。血,流出後,很快凝結,變成了黑紫色。那些地上流淌的血被冷風凍結起來,閃爍著奇怪的光芒。

    這時,她發現自己隊伍中的士兵臉上開始變了色,順著他們的目光,她抬頭望向了城牆上。

    周國人開始處置被他們捉到的齊軍軍隊的俘虜。他們強迫被俘的兵士每排十人,跪在城頭上。

    “聽好了,你們之中誰要是投降我們大周,本王就立刻放人!”宇文憲手提長刀站到了他們的身後,渾身散發著凜凜殺氣。

    那跪著的十名士兵默默低著頭,恐懼表現在他們的微微顫抖的嘴唇和眼睛裏。但麵對城下的同伴們,他

    們沒有一個求饒,緊緊地閉著嘴,一聲不坑。

    宇文憲似乎有些惱了,揪出了其中一個士兵,怒道,“你,隻要你求饒,本王就放你迴去!”

    那士兵的臉色變得煞白,卻更緊的咬住了嘴唇,死活不說一個字。

    “好,你也算是個漢子!”宇文憲的眼中掠過了一絲讚賞的神色,忽然手起刀落,幹脆利落的砍下了他的腦袋!鮮豔的血噴灑在城牆上,猶如紅光四射,也灼傷了所有齊國人的眼!

    長恭緊握雙拳,眼裏竄動著的瀕臨爆發的狂怒火焰幾乎快將麵前的一切撕碎,深深的仇恨鋪天蓋地的席卷過來,她隻覺得全身每一根骨頭全都喀喀作響,好象寸斷一樣的劇痛。

    那些……都是她的同伴啊……

    剩下的士兵們開始微微顫抖,卻還是沒有一個人說話。

    “如果不求饒,下場就會和他一樣!”宇文憲露出了複雜的神色。

    “果然都是有骨氣的人。”一直冷眼旁觀的宇文邕忽然開了口,“不過,有時骨氣是最沒用的東西。你們難道不想迴家?不想迴去和父母妻子團聚?不想享受天倫之樂?想要這一切其實很簡單,隻要投降,你們就能迴家。”

    迴家這個詞,對這些征戰在外的士兵們來說,是個多麽溫暖的存在,可此時此刻,這又是多麽殘酷的字眼。他們都很害怕,都想迴家……可是他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無法違背的信念。信念是什麽?信念就是在生死關頭,離成功最近的關頭,離幸福隻有一步的關頭,即將失敗的關頭,即將失去生命的關頭……永遠都無法背離的東西。

    所以,即使再也迴不了家,也絕對不能違背自己的信念。

    他們認命的閉上了雙眼,帶著絕望的神色,顫抖著等待死亡的到來。

    宇文邕的眼中微光一閃,做了一個手勢。隻見幾名周軍士兵上了前來,揚起大刀,逐個砍掉他們的頭顱,然後,他們把無頭的屍體一個一個推下城牆。

    一排俘虜被殺完,又有一排俘虜被推了上來。同樣的沒有一個人求饒。

    就在這時,城下傳來了一陣低低的鮮卑語的歌聲,隱隱約約飄進了宇文邕的耳中,他的心忽然狂亂的跳了起來,這個聲音……他有些失神的望向了那戴著麵具的年輕將軍,心裏微微一動,眼前卻不知為何驀的浮現出了很多年前草原上的光景。

    一瞬,隻是一瞬而已。

    天是冷的,卻冷不過歌聲中沉沉的傷痛

    。眾人先是震驚的望著唱歌的蘭陵王,然後就聽到斛律恆伽也低低跟著唱了起來,然後,一個,一個,又一個,好像受了感染一般,城下幾乎所有的士兵們都在低低吟唱著這首歌謠,清越中帶著沉重,激昂中夾雜著悲涼,有著金戈鐵馬的豪壯,又有著花落水流紅的清愁,似訴淩雲之誌,似抒離別悲愴,那仿佛浸了淚的悲涼漫天遍地,仿佛是為同伴們送上的最後的挽歌。

    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蓋四野。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萬物都好象步入一個沉眠的空間。忽而高昂,忽而低吟,那歌聲似乎把士兵們帶領到遙遠的古老年代,那時花香漫長,流光交錯。花野上徐徐浮漾著陽光,既溫柔,又似乎母親用細嫩的手掌輕輕撫摩著自己的臉頰。心中無盡的傷痛仿佛都可以被歌聲的奇妙安慰感所撫平。

    那些即將赴死的士兵們臉上的絕望漸漸消失,隨之取代的卻是一片平靜和驕傲。

    雖然他們迴不了家,可是,他們卻是為了守護著自己的家人而死……這是他們的故土,是他們的家園,是他們誓死也不能失去的地方。

    宇文邕目光一轉,看到身側的宇文憲竟然也露出了一抹感動的神色,不由微微蹙起了眉,沉聲道,“還不立刻照計劃行動,接下來還有更重要的事。”

    宇文憲一愣,趕緊示意手下將剩餘的俘虜全都砍去了腦袋,然後用霹靂車把那一百多個血淋淋的人頭拋向齊軍隊列。人頭和石頭就是不一樣,落在地上,它們並不彈跳。滾了幾滾,就不動了。

    齊軍的步兵、騎兵在城下列陣,皆仰著頭,默默注視著周人的舉動。一種膨脹的無聲的仇恨,即使在降臨的暮色中,宇文邕也能深刻感受到。他不動聲色的望向了那個人。

    明明是毫不掩飾的恨意與憎惡,流動在她身上卻可以不動聲色。

    沒有色厲內苒的掙紮,她卻叫他明白了原來憎恨還有這樣一種表現方式……

    那樣平靜,卻咄咄逼人的觸目驚心。

    ……那種平靜,比激烈的情感釋放更淩厲崢嶸,更直接傷人。

    因為那樣平靜的深恨與憤怒,是高高在上不可壓製的存在,氣勢磅礴凜冽不可侵奪,高標冷漠地覆蓋下來,仿佛將他藐視無存。

    “立刻後撤!”長恭一聲大喝掉轉馬頭,她控製住自己的怒氣,竭力使自己保持清醒。但她清清楚楚的明白一件事,這一仗,她輸了!

    “陛下,蘭陵王他們就要迴撤了。”宇文憲湊了過來,臉上卻浮動著詭異的笑意,“不過,他們一定想不到柏穀那裏……”

    “這一次,朕要他們全軍覆沒。”宇文邕冷冷地盯著那個身影,“到時你就按原計劃帶兵去追擊他們。”

    “不過這蘭陵王果然名不虛傳,到時能不能活捉她,臣也確實沒有把握。”宇文憲笑了笑,“不過,陛下,此人必定也是不會投降的。您真要活捉她嗎?”

    宇文邕的眼中閃爍著令人難以捉摸的神色,似乎猶豫了一瞬,忽然拿起了旁邊的弓箭,張弓搭箭,對著城下的一個人緩緩的拉開了弓弦。

    宇文憲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驚訝的發現皇上對準的目標竟然是……蘭陵王!

    “陛下,您不是要活捉……”他的話剛說了一半,又看到皇上的手移動了一下,那支箭所指的方向已經對準了另一個人……齊軍都尉斛律恆伽。

    鋒利的三角箭頭閃爍著幽幽的寒光,令人心驚膽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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