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凡遮掩了自身天機後,大能之下,是無法看透他修為的。


    因此在這老土地眼中,他看上去除了英俊瀟灑之外,和凡人並無差別。


    但這也讓老土地愈發的謹慎,因為這意味著李凡的修為很可能比他要高得多。


    作為天庭最底層的神職,謹小慎微是土地們最大的優點,也是土地們的生存方式。


    沒辦法,土地們的命脈都和所轄地脈綁定,而和漫天仙佛相比,一方山川地脈的力量著實不夠看,土地們誰都惹不起,隻能當個老好人,誰都不得罪。


    李凡自己也是土地,很清楚這點,因此在召出土地後,他便背著手,倨傲問道:“這河州城的城隍為何不在廟中?”


    他並沒有自報家門,因為他知道這老土地不敢問。


    果然,老土地見他神態倨傲,不由愈發的恭敬了:“迴上仙的話,城隍大人因辦事不力,導致城中民怨四起,傷了功德金身,被天庭捉去,打入了天牢,已是三年前的事了。”


    “哦?”


    李凡眼神一凝,跟著問:“城隍之位關乎香火稅賦,那城隍被捉去,就沒有新城隍上任麽?”


    見他對天庭神官體係頗為了解,老土地連忙拱手解釋:“小神也不清楚,按理說,老城隍卸任,不出一月,天庭就會降下冊書,授封新任城隍,可從那老城隍被天庭捉去後,一直到今日為止,都沒有見到天庭冊書旨意降臨。”


    聽他這麽說,李凡不由眉頭微皺,心中生疑。


    按照他了解的情況,應該也是這樣的流程才對。


    可實際情況他也看到了,城隍之位空缺了三年,都沒有新任城隍即位,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


    他忽然想到了什麽,轉頭又看了眼城隍的金身像,若有所思。


    沉思片刻,他收迴思緒,又問道:“我且問你,這城中近來失蹤數百人,還有人施展采生折割邪術害人,你身為城中土地,可知道是什麽情況?”


    老土地聞言,臉上閃過一絲畏懼,躬身道:“迴上仙,據小神所知,那是一位鬼修所為!”


    果然!


    李凡心念微動,表麵卻不動聲色的問道:“你將那鬼修之事,細細道來,不要遺漏任何細節。”


    “是。”


    老土地躬身行禮,才迴憶道:“那鬼修約莫是兩年多前來到城中的,一開始小神並未察覺,後來是發現城中忽然多了許多人家辦喪事,才察覺有些不對的。


    若是正常死亡,定會有陰差前來鎖魂,而陰差入城勾魂,都是要到城隍廟報備的。


    可城中死了那麽多人,小神卻連一個陰差都沒見到,這著實有些奇怪。


    於是小神便暗中調查了一番,很快就發現,那些死人體內有鬼氣殘留,顯然是被鬼修生生將魂魄掏出,才因此慘死的。


    鬼修害人,此事事關重大,按理說是要向城隍老爺匯報的,可天庭遲遲不冊封新任城隍,小神也無從匯報。


    小神本想暗自找到那鬼修的藏身之所,待新任城隍上任,便立即匯報的。可那鬼修手段詭異,小神一直到今日,都沒能找到那鬼修的藏身之處。”


    聽著他的解釋,李凡思緒飛轉。


    見他沉思,老土地偷眼看了他兩眼,小心問:“敢問上仙可是天庭派下的天使?這河州城內,何日才有新城隍上任?”


    李凡麵色一板,嚴肅喝問:“土地,你可知知情不報,是何後果?”


    老土地一聽,慌忙跪地解釋:“上仙恕罪,小神也想向天庭匯報,可小神隻是小小土地,並無通天言路,城中又無新任城隍,小神就是想匯報,也無從報起啊!”


    李凡隻是嚇他一下,聞言麵色稍緩,問道:“罷了,也算你有苦衷,我再問你,那老城隍在被冊封之前,可是本城人士?”


    “正是。”


    老土地爬起身來:“老城隍名叫劉森,生前乃是河州城的一位富商,為人樂善好施,口碑極佳,因此死後,被前任城隍保舉,成為了此地城隍。”


    李凡聞言,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又問:“他生前住在何處?家中可還有親故?”


    老土地老實迴答:“他生前宅邸在城南,最大的那座宅院便是,但因為三年前民怨沸騰之時,那座宅院被百姓撞破,打砸燒毀了。他家中原本還有一個老妻,一個兒子,一個女兒,但因為那場變故,他的家人便都搬走了,聽說搬迴了城外東側林中的老宅裏居住。”


    李凡聽罷,心中已經有了猜測。


    他背起手來,向土地吩咐:“好了,此事我已知曉,具體情況我會向天庭稟報,你先退下吧!”


    “是。”


    土地不敢多問,恭敬施了一禮,便原地一轉,遁入了地下,不見了蹤影。


    劉森麽?


    李凡看了眼城隍金身,便架起雲來,徑直向城東飛去,很快就看到了一片樹林,生在一座小山的背陰側。


    山林茂盛,枝葉密集,看上去人跡罕至,並不像有人居住的樣子。


    李凡催動法力,運起隔垣洞見,向那林中看去。


    在他的視野中,那片山林瞬間變得鬼氣森森起來。


    那些茂密的林木個個生得蜿蜒古怪,像是畸形的手臂,顯得猙獰無比。


    樹木頂端寬大的樹葉漆黑如墨,脈絡中流淌的卻像是鮮紅的血液,葉底滿是蟲卵,孵化出的蛆蟲便趴在葉脈上吮吸著其中的血液。


    樹下的落葉中白骨森森,有那還帶著腐肉的,上麵蛆蟲密布,蠕動著身軀,白滾滾的一片,看著令人生嘔。


    看著這片修羅場,李凡壓下嘔吐的欲望,駕雲向林中飛了過去。


    剛到林邊,他神念一動,心有所感,下一刻,林中就飛出了一個高大身影。


    隻見那高大身影卻是一個身披銅甲的巨人,紅麵長須,身高三丈有餘,手持一把鋼叉,腳踩狂風,瞧著威風凜凜。


    但若再一細瞧,那巨人的麵堂呈紅色卻是因為麵皮全被咬去,露出了猩紅的血肉,顯得十分猙獰。


    “大膽賊修!”他將手中鋼叉一指李凡,聲若洪鍾:“此處乃是我家老爺道場,外人不可擅闖!識相的就速速離去!不然休怪本神手中鋼叉不長眼!”


    嗬嗬!


    李凡嘴角一勾,看向那巨人頭頂的信息,上方赫然顯示:


    【姓名:張超(日遊神)】


    【種族:鬼】


    【位階:鬼王】


    【等級:60】


    看到他的信息後,那位鬼修的身份,李凡已經猜得八九不離十了。


    絲毫不懼,李凡盯著他沉聲道:“我是來找你家老爺的,有要事相商,你速速前去通報,若是耽誤了要事,有你的好果子吃!”


    那巨人一愣,一時間有些猶豫,不知該不該相信李凡。


    見他猶豫,李凡板起臉來,吩咐道:“你去告訴你家老爺,就說城隍廟那邊有消息傳來,是天庭的信兒,速去速迴!”


    巨人聽他提起城隍廟,不由一愣,驚疑的看了他一眼,才悶聲悶氣道:“隨我來!”


    說罷,他便調轉風頭,往林中飛去。


    李凡微微一笑,駕雲跟上。


    很快,兩人一前一後,飛到了林子深處。


    隻見那林子中央,一座四方院落藏在其中,若隱若現。


    院中遍布白幡,紙錢遍地,院子中央,放著一具漆黑的碩大棺材,散發著濃鬱鬼氣。


    那巨人按下風頭,落在了那具棺材的前方,拱手恭敬稟報:“老爺,屬下在林外遇到一個道修,說有要事尋你,和廟中之事有關。”


    “哼!”


    一個陰冷的聲音從棺中傳出:“蠢貨!把對頭帶迴家來都不知道,要你何用?”


    轟!


    那棺材的蓋板忽然彈開,一個瘦削的身影從棺中漂浮而出,緩緩落在了巨人前方,冷冷盯著李凡。


    他身穿灰袍,身形瘦削,兩眼細長,顴骨高聳,留著山羊胡須,正是之前在城中拉著李凡要相麵的那個瘦道士。


    “又見麵了。”


    李凡看著他,饒有興趣的笑問:“我該叫你什麽?劉森還是城隍老爺?”


    聽到他的話,那瘦道士麵色一變,周身頓時逸出絲絲鬼氣來。


    猙獰一笑,他盯著李凡道:“猜到本神的身份,還敢找上門來,我看你是真活夠了。”


    “那當然了,你都說了我印堂發黑,我不得配合一下?”


    李凡笑著說了句,視線則看向了他頭頂的信息。


    【姓名:劉森(河州城城隍)】


    【種族:鬼】


    【位階:鬼仙】


    【等級:70】


    70級,相當於凝神境盈境,比白鼠精略強些,李凡對這鬼城隍的修為有了個大致的判斷。


    表麵雲淡風輕,但李凡心中卻始終保持著警惕。


    白鼠精同樣比他高出一個大境界,但他之所以能擊敗白鼠精,是因為占據主場的優勢。


    眼下他是分身在外,沒有土地的buff加成,也沒有趁手的裝備,麵對著一個比自己強出一個大境界的對手,他還是有點虛的。


    雖然損失一個分身對他來說不會有太大的影響,可他的目的是救出長生這個好大兒,還有長生脖子上的玩家生魂。


    他的記憶中,對鬼修的印象除了手段詭異以外,對鬼修的戰鬥力也印象深刻。


    眾所周知,鬼修是最難被殺死的修士。


    一旦和鬼修交惡,如果不能徹底將其殺死,那麽後半生往往都會心驚膽戰,隨時保持警惕,提防可能從任何地方跳出來的鬼修展開的報複。


    正麵和一名比自己修為高出一個大境界的鬼修交戰,李凡心裏並沒有底,他之所以表現出這種輕鬆的狀態,就是想借助遮掩天機,唬住這位鬼修城隍。


    這鬼修一見麵後,並沒有直接動手,而是選擇和他交流,說明他的戰術還是有效的。


    在聽到李凡的調侃後,劉森雖然麵色更加陰沉,可依舊沒有動手。


    “你來我這裏,是想做什麽?”他盯著李凡,沉聲問道。


    “老劉,你不厚道啊!”


    李凡搖頭歎道:“你當街招搖撞騙,沒騙成我也就罷了,怎麽還手腳不幹淨,偷了我那人參娃娃呢?”


    “哼!”


    劉森冷聲道:“我與你無冤無仇,你卻破我術法,害我反噬受傷,不該補償我麽?”


    “嗬嗬!”


    李凡忍不住冷笑了聲:“堂堂一城之城隍,居然用那采生折割的邪術殘害本城百姓,說這種話,你不覺得虧心麽?”


    “我虧心?”


    劉森的臉皮抖了抖,眼中閃過一絲殺氣:“我一生樂善好施,從未害過別人,整個河州城,哪個百姓敢說沒受過我的恩惠?


    我死之後,天庭將我冊封為城隍,我兢兢業業,秉公職守,將河州城上界之事打理得井井有條,不曾有半句怨言!我問你,我這樣的城隍,可還算得上是一個好官?”


    李凡聞言,不由收起了笑容,沉思道:“若是你說的都是真的,那麽自然稱得上是一任好官。”


    “嗬嗬!若是我有半句虛言,就讓我叫天打五雷轟!”


    見劉森說得斬釘截鐵,李凡不解問:“那你為何會變成這樣,如此心狠手辣,殘害百姓呢?”


    “這話你該去問河州城裏的那些刁民!”


    劉森冷笑道:“都說升米恩鬥米仇,我生前為善,不曾得過那城中百姓半點迴饋,死後為官,也不曾拿過那城中百姓半分銀錢。


    若是其他城池百姓,遇到我這樣的好官,不說湊錢修繕廟宇,塑造金身,四時三節也該有三牲四果,祭祀感恩吧?


    可那河州城百姓,非但無半句謝言,反而愈發苛刻,得寸進尺,稍有不順心,就要鬧到廟中,動輒就叫囂著要拆我廟宇,砸我金身,氣焰一日比一日囂張。


    四年前,因夜遊神醉酒誹議玉帝,被天使巡察發現,稟報天庭,玉帝降旨責罰,令河州城境內一年不得落半點雨水。


    那些刁民卻將此事算在了我的頭上,聚眾打進城隍廟來,砸了我的金身不說,還一起燒了我生前的府邸!


    可憐我那老妻,被他們氣得吐血而死,一雙兒女,也受了驚嚇,逃出城外後,在這老宅中病餓而死……”


    說到這裏,那劉森一雙眼中流出兩行血淚,周遭鬼氣如同滾水般沸沸揚揚,詭異無比。


    “身為一城城隍,因禦下不嚴,牽連城中百姓遭受旱災,我罪責難逃,這我承認!可拆我廟宇,砸我金身,我都能忍!那群刁民為何要牽連我生前家人?”


    他瞪著一雙眼睛,盯著李凡,淒厲質問:“他們有什麽錯?為何要被那群刁民這般欺辱?”


    李凡沉默了,這其中內情,他並不知曉。


    “嗬嗬!”


    劉森慘然笑了聲,咬牙切齒道:“從我家人慘死那時起,我就發了誓,那些兇手,我一個都不會放過!我定要將他們煉成役鬼!讓他們永世不得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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