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去洗手間各自洗手,然後走進餐廳。尉遲鉉一貫坐在主位上,樓陌然走過去,很自然地在左位上坐下了。


    那是淩至秋慣常所坐的地方,看見這人這麽不含糊地占了自己的位置,淩至秋一時有點懵懂,站在桌子邊愣住。


    樓陌然調整好椅子,然後才抬起頭來,仿佛是突然之間發現了淩至秋還沒坐下,表情驚慌起來,忙不迭站起,“啊,對不起……我習慣了……不,我忘記了。對不起……”


    他想把位置讓給淩至秋,可淩至秋這會兒一點都不想去坐那個地方了,繞到了右邊。


    尉遲鉉風輕雲淡地說:“既然都坐下了,就不用再換了。”他的口吻很平和,但暗中表達的意思卻並讓人聽出一絲不愉快。


    樓陌然默默地坐下了。


    淩至秋坐在右座上,心念電轉間,迴想尉遲鉉母親曾經說過的話,已然猜到了樓陌然究竟是誰。


    不就是當年尉遲鉉把他帶到父母前、認定是真愛的那個演員嗎?


    淩至秋記得尉遲夫人說,尉遲鉉幫助他成名,扶持了他們家的小公司,結果他有了資本,就跟尉遲鉉分手,跑到美國去混好萊塢了。


    原來是這樣一個人……這是要上演“他的極品前任”戲碼?


    剛才狐狸屋裏光線不是很強,淩至秋也沒盯著人看,這會兒他才仔細打量樓陌然。


    隻見對麵的青年眉目長得不錯,是娛樂圈裏常見的、比起普通人來說還是好看很多的長相。一雙眼睛比較有特色,大眼睛、雙眼皮,長睫毛,撲閃撲閃總是給人一種很單純的感覺。


    他整個人的氣質屬於簡單幹淨的類型,小清新風格。不過,按照出道時間來算,可能不止二十五六歲了,至少比淩至秋大上幾歲。


    樓陌然剛才因為座位的事情,低落了一陣,但是很快,又重整旗鼓振作了起來,跟尉遲鉉談起了話。


    “鉉,伯父伯母還好嗎?幾年沒見,他們都還硬朗吧。”


    “還行。”


    “杜堯還跟著你嗎?嗬嗬,我記得當初隻要你忙碌的時候,都是他接電話。”


    “嗯嗯。”


    “說起來,我也好久沒見到楚總了,我當時說走就走,直接就解約,他都沒說什麽,也沒問我要解約金,我一直覺得挺對不起他的。”


    “這個你可以自己去跟他說。不過,長東倒是不會介意這種小事。”


    “我不敢跟他聯係,真怕他責怪我……哎?至秋,你也是泰發旗下的藝人吧?”


    淩至秋沒想到他會跟自己說話,反應有點慢,“呃?嗯,是的。”


    可樓陌然已轉頭跟尉遲鉉繼續聊起來,“泰發還是會簽下很多小藝人,然後慢慢的進行培訓包裝嗎?楚總真是有頭腦。……泰發的資源很多,隻要進了泰發,就算是再普通的藝人,也能夠比別的公司藝人有很多的曝光機會啊,要有成就其實還是蠻容易的……”


    淩至秋被噎了一下。樓陌然在暗指什麽?他的意思是自己不過是普通的小藝人,是被泰發的資源捧出來的?


    莫名其妙。他自己的資質也不見得多麽好!


    淩至秋憤憤不平地想著,吃了一大口菜。


    偏偏這時候,樓陌然又麵對他說起話,“至秋,我在美國時間挺長的,都不知道國內的娛樂動向,你是歌手出身嗎?成名曲是什麽?有沒有自作曲目?……你現在在做演員?電視劇還是電影啊?目前有在播放的嗎?”


    淩至秋滿口的菜,當然不能直接說話。他加快咀嚼速度,好容易才把菜嚼完,準備咽下去。


    可這個停滯的時間點,造成了他似乎不願意跟樓陌然說話的錯覺。樓陌然等了一兩秒,有點失落地癟了癟嘴,然後用他的大眼睛望向尉遲鉉。


    那眼神,猶如小鹿斑比受到了委屈;眼波盈盈又似一朵帶著露珠的白蓮花。


    淩至秋真的被噎著了,“唔……咳咳……”


    他不明白這個樓陌然是故意的,還是天性就是如此。仿佛一切都要以他為中心一般,不過是接話慢了一瞬,就是在欺負他一樣。


    尉遲鉉不動聲色地遞過去一杯果汁,關切地說:“慢點吃,不著急。”


    有一口菜嗆到了淩至秋的氣管裏,他半天才咳出來,眼角帶上了刺激出的淚水。他喝了口果汁,輕輕往尉遲鉉的方向投去一瞥,自帶天然魅惑。


    他優雅擦了擦嘴,才對樓陌然說:“不好意思,剛才正在吃菜,有點急了,沒聽清你說什麽。”


    說起來,樓陌然的聲音挺好聽的,柔和悅耳。


    但是!作為專業歌手的淩至秋,聲音明顯比他還要動聽!隻要淩至秋想要展示嗓音的魅力,還沒有誰可以比得過他呢!


    所以,這次迴答,淩至秋用上了練聲時練出來的特殊的氣息,極富磁性,清亮的音色中帶著一點點沙沙的感覺,如同棉花糖裏裹著一顆糖葫蘆,綿綿的、甜甜的、酸酸的、脆脆的,迴味無窮。


    樓陌然被他瞬間改變的氣場驚住,“呃,啊,哦,也沒什麽,我就是隨便問問,看看你有什麽作品,有機會一定要欣賞欣賞。”


    淩至秋擺擺手,“我沒有什麽特別的,每年出一張專輯,拍過兩部偶像劇,剛拍了個電影,配角而已,還沒有上映,不算什麽……陌然你去好萊塢幾年了?都和哪些導演合作過呢?”


    他這是把樓陌然踢過來的皮球在踢迴去而已,談不上什麽攻擊。


    不過樓陌然的段位很高,聽到這種話,非常謙虛地說:“我都是跟一些獨立電影導演合作,可以說是在創作藝術吧……我去那邊主要還是進修電影學,打算做個像李安、吳宇森那樣的導演。做演員是我的愛好,做導演才是我的夢想。”


    這種往自己臉上貼金的大話,他說得十分自然而真誠,讓人覺得他好像很有抱負。


    若是幾年前,淩至秋在娛樂圈遇見擁有樓陌然這些特質的人,一定會覺得他是個很值得結交的對象。可是在這個圈子裏摸爬滾打這些年,盡管他被尉遲鉉保護得很好,但也見識過不少可以毫不臉紅,明麵上講著冠冕堂皇的話、私底下卻不知道懷抱什麽思想的人。


    惟讓人覺得很假。


    “哦。”淩至秋隨意點了點頭。


    大概是看出他沒什麽興趣說話了,樓陌然又轉向了尉遲鉉,跟他討論起一些天南海北的風景。這個方麵他的知識倒是挺豐富,似乎的確是見慣大世麵的人。


    淩至秋可就比不上了,他出國的次數少得可憐,也就是在亞洲轉過幾圈,去過兩次歐洲遊玩而已。這幾年工作量驟然增多,連休假都不曾有過。


    如果樓陌然隻是說說風景那也算了,可他偏偏會帶出許多迴憶般的神色,有時候,竟然還跟尉遲鉉用英語溝通。


    淩至秋的英語一直不是很好,今天卻因為樓陌然,被激起了熊熊的決心,他暗暗決定,一定要將英語變成半個母語!再學他三個四個他國的語言!一定不能輸!


    樓陌然說著說著,話鋒突然一變:“……我年初為了拍電影取景,去了一次印度。好懷念以前的豪華皇宮列車之旅了。鉉,你還記得嗎,穿著皇宮服侍的列車員,各種各樣的咖喱美食,經過平原時有大象跟著車廂跑,晚上列車依然在緩慢的轟轟行駛,讓我想起了《八十天環遊地球》裏的福格先生,嗬嗬……對了!你還記得我們那個包間的專屬侍者嗎,是個特別沉默的年輕人,一句話不說,不過臨走的時候,我管他要了一個咖喱配方。”


    他故意停頓了一下,似對要說的話有點遲疑,但還是決意說了出來:“鉉,我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我這次迴來,也沒有帶什麽太珍貴的禮物……但我這幾年在外麵學了不少美食料理,不如,我今天親自為你做一桌生日宴,如何?……其實我昨天過來之前,已經定好了菜單,都是你喜歡吃的菜,而且也讓我助理今天一早去市場挑選了最好的食材,跟供貨商說了,用最新鮮的料……如果你同意,我就讓他們送過來。”


    居然有這種先斬後奏的人……


    “至秋,你……不會介意吧?”樓陌然還加了這麽一句。


    淩至秋還能說什麽?


    尉遲鉉放下了碗筷,“不必這麽麻煩吧?”


    “不麻煩,真的!”樓陌然笑道:“其實很簡單的,我在美國有時候都會自己做來吃。”


    尉遲鉉看向淩至秋,淩至秋麵無表情。


    “那麽,就這麽決定了?”樓陌然很高興,“我馬上給我助理打電話,讓他把食材送過來咯。”


    “隨便你吧。”尉遲鉉離開了餐桌,上樓走進了書房。


    他想安靜一下。


    樓下坐著的兩個青年,的確都在他生命中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尉遲鉉出生之時,他的家庭已經非常富有,爺爺一手創辦了鴻肇集團的前身、大鴻連鎖酒店以及鴻飛百貨商場。在父親這一代,又將所有的產業綜合起來,成立了鴻肇集團。


    可以說,他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也不為過。不過父母對他的教育方式,依然是簡單粗暴的傳統方式,給他足夠的零用錢,讓他享受最好的一切,其餘的,都看他自己的發展。


    尉遲鉉小時也有過一些酒肉朋友,但他本人的個性較為沉穩,總算沒有成為紈絝子弟富三代。但是,他有一個最大的問題,就是對女人不感興趣,偏偏喜歡和男孩子玩。


    尉遲鉉成年以後,像大多數家中有錢有勢的人一樣,也曾流連在花叢中。他和同一個國際高中、同一個大學的朋友楚長東關係比較好,經常跟那個沒節操的家夥狼狽為-奸,砸著大筆的錢給看得上眼的人,讓他們作陪。唯一不同的是,楚長東男女不忌,而尉遲鉉隻要好看的男人。


    楚長東接管泰發娛樂之後,兩個人的飯局都少不了泰發的各路明星,當紅小生、新秀演員、剛出道的男女星……


    六、七年前,他們漸漸玩膩了,正處於一個青黃不接的時段,新鮮感過去,想要開始跟固定的人認真,而兩個人同時栽在了一條牛仔褲下。


    樓陌然就是那時出現的,那年他剛簽進泰發娛樂。他是京城最好的影視學院畢業,家中做生意,也算是有錢人家的孩子,跟圈內一些家境普通的小明星不同。樓陌然長相清新自然,算不得絕色,卻自有一種自小養成的氣質和暗暗的傲氣,頗像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花。


    這一點,讓尉遲鉉和楚長東兩人都有了隱隱的想法。


    一開始,楚長東打電話讓樓陌然和別的小明星一起來陪自己和尉遲鉉,結果樓陌然就敢推脫不來。楚長東和尉遲鉉麵麵相覷,最終酒後打了個賭,看誰能夠攻破小樓的防線。


    兩人使盡渾身解數。


    楚長東讓明星企劃部卯足了勁去捧紅樓陌然,給他接拍最大牌導演的電視劇,最大製作的電影,讓公關部門給樓陌然打造當時最受歡迎的小生形象,給他的各種經曆都增光添彩,甚至買通了那一年國內最高級別的影視頒獎禮,給了他“最佳新人獎”和“最佳男配角獎”,還接連拍了幾部拿到國際影展上放映的影片,甚至讓新晉影帝江楓橋帶他。


    而尉遲鉉更絕,各種炫富、各種贈送豪華禮物,甚至自己出資給樓陌然拍電影,及至照顧他父母的生意,讓他們家的情況蒸蒸日上、更上一層樓……


    最終,樓陌然選擇了尉遲鉉。因為他知道,楚長東能給他的隻是娛樂圈的資源,而尉遲鉉給他的更多。而且,楚長東不會因為他選擇了尉遲鉉就對自己不滿,畢竟他和尉遲鉉是好友。


    誠然,知道這個結果後,楚長東哈哈一笑,他本來也隻是跟尉遲鉉爭口氣而已。不同的是,尉遲鉉跟樓陌然在一起之後,是真的收了心,斷絕外麵的無數花草,隻專心對他一人好。兩人也算過了如膠似漆的兩年時間。


    那兩年,樓陌然借著尉遲鉉的資源,把自己家的生意做到了他父母從來沒有想過的高度。他甚至砸天價——當然是尉遲鉉的錢,去參加國外導演的試鏡,邀請國外的影視人吃飯,讓自己在國外的電影圈混了個臉熟。


    樓陌然的手腕比起一些混老了圈子的人來說,並不是非常高超,但是有專業團隊幫他,而且他自己不說長袖善舞,也算嘴甜圓滑,一來二去,出道還不到兩年,就參演了好萊塢的大製作電影。


    然後,他走到尉遲鉉跟前,說自己想要去國外留學,順便在歐美發展自己的影視事業,他不想局限於國內,不想局限在尉遲鉉的身邊,他還有他的人生,他的夢想。樓陌然紅著眼眶,祈求尉遲鉉的原諒。又說如果尉遲鉉不原諒他,他寧願去死。


    長著一張白蓮花臉蛋的優勢就在於,不論是男是女都會心軟。


    尉遲鉉盡管極其憤怒,卻很幹脆的放了手。對於他來說,暗中下絆子的方式很多、很容易,阻礙樓陌然未來道路、讓他跌個大跟頭等等,簡直是小菜一碟。


    但尉遲鉉不屑於這麽做。他明白,這兩年不管樓陌然是否對自己付出過感情,他都是被這朵白蓮花利用了。


    既然輸了,就爽快點放手,不要弄那些唧唧歪歪的事情,難看。


    於是他瀟灑地揮一揮衣袖,就好像與樓陌然的過往如同一片浮雲。


    隻有幾個人看出了他的憤怒與受傷。


    此後,尉遲鉉泄憤似的又流連花叢一陣,因為尉遲老爺子臨終前的囑托,他開始尋找時欽。


    時欽是他在這個階段的一種慰藉,這孩子是真的很天真隨性,而非樓陌然那種表麵簡單、內心算計的性格。


    時欽在他的身邊,他感受到些許的安慰,受到的情傷也逐漸平複了。


    然後,因為時欽,他遇到了淩至秋。這個青年一副比樓陌然強得太多的好相貌,看著似乎是個隻能隨便玩玩的類型。哪知道相處之後便了解到他可愛又魅惑、天然又純淨的性情。


    他突然明白,也許,這個才是他的真命天子。


    就在他想著一輩子應該就這麽定下了的時候,那些針對淩至秋的調查報告告訴他,淩至秋的過去也並不是那麽單純……


    尉遲鉉不會一竿子打死,全然不顧淩至秋的努力和付出,就定下他表裏不一的罪名。他能感覺到淩至秋一心撲在自己身上的那種情緒。


    他隻是在過渡,將這些坎全部跨過去,這樣才能翻開新的一頁。時間應該能夠平複一切。


    至於樓陌然,他隻想知道他究竟要做些什麽。


    樓陌然的目標向來明確,不會做多餘的事情。弄清楚之後,打發他也就是了。


    順便……他也想看看淩至秋會不會吃醋,他吃醋又是什麽樣子。


    樓下,淩至秋和樓陌然還在互相對峙,暗暗較勁。


    “至秋,真不好意思……我這次迴來,沒有想到鉉已經有了新的固定男朋友。”樓陌然滿含歉意說著,“想必你也知道了,我以前,也在尉遲莊園住過,那時這裏才剛剛修好……”


    淩至秋警覺起來。


    樓陌然似在迴憶,眼神穿越迴了多年前,微微一笑,“你別多心,我隻是說一說而已。這次迴來,我本來隻是想看看鉉過得怎麽樣。不過他已經跟我說過和你在一起的事了,我不會打擾你的,放心。隻是,我不大習慣住酒店,以前鉉帶我出去玩,都會事先在目的地買好別墅,或者借住朋友空置的房子。我在京城沒有房子,所以我才會過來借住幾天——隻是住在度假樓,我懂的,我不會妨礙你。”


    他越是說不會幹擾、不會妨礙,淩至秋就越心煩,你不過就是個煩人的ex而已,幹嘛還要過來打擾別人啊?你整天在跟前晃來晃去不是妨礙啊?你不會學著住酒店啊?你以為是多精貴的人?


    他忍著滿腔的不快,隨意嗯了聲,“這是鉉的地方,由他決定。”


    “哦……”樓陌然笑笑,“看來我真的比不過你,你對他不愧是百依百順。我以前年輕不懂事,脾氣挺大的,鉉凡事都會聽我的。”


    淩至秋再次膝蓋中箭。明褒揚暗炫耀什麽的,這種技能的確是很刺激人。不過他對於樓陌然總是頂著人畜無害的臉說著夾槍帶棒的話,已經有點麻木了,“……是嗎,嗬嗬。”


    聊天都到了這樣的地步,不知道還有什麽可說的,淩至秋正想離開餐桌,就聽樓陌然悠悠地說:“其實……我是專程迴來為鉉過生日的。”


    淩至秋抬頭望著他。


    “我本來打算,如果他還是單身一個人,我就……放下所有的一切,迴到他身邊。”樓陌然莫名悲愴起來,“當年是我主動離開他的,我走的時候才二十四歲,剛剛成名,什麽都不懂,隻想著追求自己的夢想這種虛無縹緲的事,根本就忘記了最珍貴的是什麽。鉉對我真的很好,我想要什麽他都會給我。他說他會永遠愛我,永遠珍惜我。可惜,我自己放棄了這樣的愛和珍惜。”


    淩至秋咬了咬被酸倒的後槽牙。


    樓陌然說:“我去了一段時間,就開始後悔了。我終於知道,隻有鉉是真心對待我的。其他所有人都有功利心,他們並不會真心為另外一個人無條件的付出。我想念鉉,有時想得頭都疼了。我給他打過電話,他每次去美國,也都會去看我……我以為,他還在愛著我。所以,我才會迴來找他。”


    每一句話都是明槍暗箭,每一句話都能讓人起疑心。


    離開餐桌的尉遲鉉絕不會想到樓陌然的功力竟然提高到這種程度,這是想要讓這對情侶之間產生難以愈合的裂痕啊。


    他這麽講,淩至秋若是聽進去的話,一定會有“我不過是後來者”、“鉉當年曾經那麽愛他”、“是他要離開鉉,不是鉉不要他”、“他們後來還見過麵”……這種種的疑問。


    若是沒有一顆堅強的心髒和豁達大度的性格,事後就算不分手也得大吵一架。再脆弱一點的玻璃心現任,恐怕此刻就會衝上樓去質問尉遲鉉了。


    淩至秋強忍著怒氣。他是屬於“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且忍一忍”的個性,有些不重要的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好了,鬧起來的話,姿態上首先就輸了,而且也難看。


    今天,涉及到尉遲鉉的感情歸屬,淩至秋不想再忍耐了。


    他徒然間開啟了新世界的大門,獲得了特殊的反擊技巧。他冷笑道:“那麽,你的意思是,想讓我把鉉‘還’給你?”


    樓陌然驚訝,“沒有沒有,我沒有這個意思……我隻是把這些過往都告訴你而已,希望你不要因此跟鉉產生什麽矛盾……畢竟按照鉉的性格,他是不會跟你解釋這些事情的吧。”


    淩至秋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看著他,“鉉不會跟我解釋的事情,我也不想聽。……你自便吧。”


    說完他就站了起來,上樓去換衣服。


    樓陌然的眼神變幻幾下,咬了咬唇。


    淩至秋舟車勞頓,迴來就看見這麽膈應人的人,心裏鬱悶極了。洗完澡就換上睡衣,爬到床上想睡個午覺。


    他不願意為了個極品前任就去跟尉遲鉉吵架,誰年輕的時候還沒愛上過幾個人人渣?


    他會給足尉遲鉉的麵子,該怎樣就怎樣,正正常常的相處。可是心底,卻湧上了一陣陣的憋屈和埋怨。


    這次他原本打算給尉遲鉉過一個兩人相依相偎的生日,送他一件自己親手製作的禮物,向他表達不變的初心。


    突然弄了這麽個人夾在中間,還怎麽過生日啊?


    淩至秋在床上翻來覆去個把小時,實在睡不著,隻能起身穿衣服,去狐狸屋裏陪球球。


    提到這個淩至秋也很氣,球球是自己的寵物,為何它第一次出籠竟然是被另外一個人拉著?還給它取了個不倫不類的名字,怎麽會有人這麽厚顏無恥啊!


    下樓時經過二樓,淩至秋停了一會兒腳步,最終還是沒有走進書房。


    樓陌然肯定是不在餐廳了,淩至秋碰到老喬,老喬有點擔心地看著他,說樓少已經在廚房裏開始忙活了。


    淩至秋無可無不可地聽完,點點頭,直接走進主樓後麵的小屋,放出了球球,揉著小狐狸毛蓬蓬的頭頂,“委屈你了。”


    球球知道他是來陪它玩的,可樂嗬了,一會兒跳起來抓淩至秋的手,一會兒繞著他轉圈圈。


    淩至秋很厭惡牽引繩,對著小狐狸說:“你保證,如果不亂跑的話,我就帶你出去遛彎。”


    球球哪裏懂他的話,隻是伸出小舌頭舔他指著自己的手指。


    淩至秋癢癢的笑了,“好吧,老爸帶你熟悉熟悉咱們家!”


    對,就是咱們家!這是他和尉遲鉉的家!他才不會因為別人說點什麽,就萌生退意!他愛尉遲鉉,除非尉遲鉉親自說出那些話,否則,誰說的他都不會聽!


    想通這一點,淩至秋推開小屋的門,帶著球球跑了出來!


    在主樓後麵的空地上,球球撒歡蹦蹦跳跳,身上雪白的毛一揚一揚,分外精乖伶俐。


    淩至秋跟它在一起很開心,拿著一根玩具骨頭逗著它,“球球,來呀,來咬這個!”


    球球的彈跳力比狗狗強一些,這麽小點就能夠跳蠻高,好幾次,淩至秋手上的小骨頭就被球球咬到了,還死不放口,害得淩至秋蹲下來跟它解釋了好半天,拉著骨頭都能把球球拖動起來。


    他跟小東西玩得愉快,忘記了煩惱、忘記了時間。


    ——他不知道,尉遲鉉正站在二樓書房的窗子邊看著他,滿臉都是柔情。


    樓陌然在廚房裏忙活了一個下午,讓廚師和廚工都給他打下手。老實說,他的菜品賣相還是不錯的,全是意餐和法餐的方式,擺盤極有藝術性。


    餐桌上按照樓陌然的意思,擺放了幾個銀製古典大燭台,點燃了無味的白蠟燭,桌麵上鋪設各種鮮花、綢緞和蕾絲的裝飾品,菜肴就擺放在長桌的兩端。


    如此一來,根本就沒有地方給第三個人坐。


    樓陌然還很欣喜地說:“啊呀,這套燭台還在?這不是我當年親自去德國挑選的嗎?”


    淩至秋站在餐廳一角,看著這樣的場景,聽著這樣的話語,直想仰天長嘯。


    尉遲鉉從二樓下來,也沒料到樓陌然弄了這樣的大陣仗,而且連淩至秋的位置都不留。


    他皺了眉頭,吩咐老喬,“主座旁邊撤掉一部分裝飾。”


    樓陌然立刻反對,“鉉,這不合餐桌禮儀啊。”


    尉遲鉉擺擺手,“禮儀是為了讓大家都吃得好,至秋要坐在我的旁邊,那是他的座位。”


    老喬立刻招辦。


    淩至秋心裏舒坦多了。


    不過,落座後,又有了新的問題。樓陌然準備的食材顯然隻有兩個人的,做出來的菜品數量根本不夠。


    “鉉,對不起,我昨天以為隻有我們兩個人,所以我隻賣了夠做兩份的食材……”到晚餐時間,樓陌然一臉歉意從廚房端著盤子走出來,“……要不然我不吃了,你跟至秋吃吧。”


    淩至秋內心對此嗤之以鼻,很大度地說:“嗬嗬,不用不用,我吃大廚做的菜好了,我這段時間在開演唱會,要保養嗓子,大廚給我做的藥膳很好。”


    問題是,因為下午大廚都在幫樓陌然的忙,所以淩至秋的飯菜隻能從副樓的廚房裏做了過來。大廚在後麵跟老喬抱怨道:“這個樓少什麽都要我們幫他,都沒時間給淩少做飯了。真是的。”


    樓陌然精心準備的燭光晚餐成了三個人的晚餐,他也沒有什麽不悅的表情,依然將菜肴一道道從廚房親自端了過來,送到尉遲鉉的麵前。


    前菜是伊比利亞火腿、香煎法國鵝肝醬,搭配橄欖油、紅酒汁蘸麵包。


    湯是法式洋蔥湯、牛肉清湯。


    主菜是西班牙海鮮飯、芝士焗大蝦,搭配俄羅斯黑魚子醬。


    樓陌然專門到尉遲鉉的杯子裏倒了一種酒紅色的液體,“鉉,這是我自製的玫瑰露,用你喜歡的礦泉水牌子煮的,能夠疏肝解鬱,你嚐嚐。”


    倒完尉遲鉉的分量,玫瑰露已經不多了。他又一臉難色,要給淩至秋倒。


    這麽小氣……淩至秋輕輕擺手,“我不用了,謝謝。”


    他自然有大廚給他製作的養嗓雪梨汁。


    樓陌然聳聳肩,迴到了自己的座位。


    一頓飯,吃得奇怪無比。


    淩至秋吃完自己的中式藥膳,對尉遲鉉說了一句:“鉉,祝你生日快樂。……我昨天才開完演唱會,沒有睡好,所以精神不太好。你跟陌然敘敘舊吧。我想陌然肯定有許多話要跟你說。”


    樓陌然慌忙道:“至秋,別走啊,我做了三份歌劇蛋糕,我們可以一起吃,給鉉祝賀生日。”


    淩至秋輕聲說:“不用了,近期我不能吃太多甜食,以防止唿吸道不適。謝謝,你慢慢吃吧。……鉉,我先上樓了。”


    尉遲鉉看著他,點了點頭。


    淩至秋給他一個笑容,轉身離開了餐廳。


    這不是他想要的氛圍,還不如早些離開。


    不知道在下麵尉遲鉉跟樓陌然說了什麽,淩至秋十分鎮定地做自己該做的事,坐在起居室裏看看下一場演唱會的地點、流程,默默記歌詞,記一些機智的笑話,看蔣寧和王玉在郵箱裏留的信息,還刷了刷微博,放了一張球球的照片上去。


    “這是我的小寶貝,你們能猜出它是什麽品種嗎?”


    下麵的網友評論五花八門,薩摩耶、大白熊、哈士奇、阿拉斯加、馬爾濟斯……隻有一個人說“咦,好像不是狗狗啊,有點像小狐狸。”不過這個評論很快就被淹沒了。


    後麵還有更詭詐的,顯然就是開玩笑的迴複,“艾瑪這個不是跟我家同樣的布偶貓嗎!”“亂講,這是兔兔!”“明明就是龍貓……”“我還鬆鼠咧!”“刺蝟吧?”“你們都猜錯了,這是長了毛的蜥蜴。”這個迴複很快就被噴下去了。


    淩至秋看得笑個不停,太逗比了。球球大家都在說你啊,你鼻子癢不癢?


    小狐狸在狐狸屋裏打了個大噴嚏。


    臨近睡覺時間,淩至秋又沉默了下來。


    尉遲鉉,會不會迴來睡覺?


    ——顯而易見,這是多餘的擔心。他躺在床上沒多久,尉遲鉉就迴來了,先進了浴室衝澡換衣服,然後從容上床,摟著背對他的淩至秋。


    兩人一時沉默是金,氣氛倒也挺安寧。


    過了半晌,尉遲鉉道:“今天沒給我準備禮物?”


    淩至秋過了許久才說話,有點懊喪,“……怕你看不上我的禮物。我不是心靈手巧的人。”


    尉遲鉉語氣裏有著揶揄,“怎麽,不高興?”


    “我幹嘛要不高興……”淩至秋自是不肯承認。


    尉遲鉉嗬嗬。


    淩至秋轉過身,“嗬嗬什麽啊?”


    尉遲鉉哂笑,“你不用在意樓陌然,我跟他的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了。我既然跟你在一起,就要對你負責,不可能再跟他發生什麽事。我猜,他是來要投資的,明天我會跟他討論這個問題。”


    “要投資?”淩至秋半信半疑。


    “他要從演員轉行做導演,但是好萊塢不是那麽好混的,他又瞧不起本國。如果想在那邊做出點成績來,沒有人投資怎麽行?”尉遲鉉嘴角扯了一下,“我可以投資,但是我不會當冤大頭。”


    關於這種事,尉遲鉉要投資誰,淩至秋不會去管,但他立刻想起了一件事,“啊,我差點忘記跟你說了。江楓橋去年去北美宣傳《俠風歌》之前,曾經告訴我,他想要拍一部非常有特色的末世喪屍片,雙男主、雙男配,是從來沒有過的類型。江哥給我說的目的,大概也是想問問我,你有沒有可能投資。”


    尉遲鉉笑了,“你若是做主演,我投資又何妨?”


    淩至秋啐了一口,“我才不要靠潛規則當主演。”


    尉遲鉉哈哈大笑,赤-裸的胸膛震動,分外性感。他笑了一會兒,問道:“今天真的沒有禮物?”


    淩至秋不情不願爬起來,“好吧,我去拿來。你不要嫌棄。”


    “不會嫌棄。”尉遲鉉頷首,催著他,“快去。”


    淩至秋送他的是裝在盒子裏的三片竹簡。


    尉遲鉉打開來看,隻見每片竹簡上都刻著一些字。第一片竹簡上的字歪歪扭扭,最不好看,最後一片竹簡上的字則似模似樣,還有點味道。


    隻是竹簡上的字都是相同的,全是“尉遲鉉,我愛你”,然後下麵有繁體字的編號。


    尉遲鉉摩挲著竹簡上的字,“這是什麽意思?”


    “字麵意思啊!”淩至秋刻這些字的時候,倒是很大方,但是送人的這一秒,卻有點羞澀了,臉上粉粉的。


    尉遲鉉抬頭看他,在他臉上啄了一口,“我知道你愛我。我是想問,這些編號?”


    “我想在我們在一起的每一年,都送你一片竹簡。‘叁’是今年的,‘壹’、‘貳’是補前兩年的。我想知道,究竟最後能送你多少片竹簡。”淩至秋認真地說著。


    尉遲鉉撫摩著竹簡,沒有說什麽。須臾,在淩至秋額頭上吻了吻,“我知道了。謝謝你。”


    作者有話要說:不是3p哦……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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