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哥你莫生氣……”何淵伸手抓著他胳膊。


    霍斯遠定定地看著他,“誰給你的?”


    何淵想了想,而後搖搖頭,“沒記得她的名字,是廚房的一個粗使丫鬟,有一日我見她抬水吃力,幫了她一把。今日她叫我,把這東西給我了,還沒等我說話,她塞在我手裏就被人叫去幹活了。”


    霍斯遠怒道:“什麽都敢收?!她給你你就拿著?”


    何淵自己也心虛,小聲道:“我沒想收,她跑了的……下迴見了她就還給她,畢竟讓人轉手也不好……”


    霍斯遠把那絲帕隨手一扔,冷笑道:“還巴巴地擱懷裏揣著。”


    何淵坐起身,解釋道:“我沒處放了……怕讓你看見了生氣。”


    “於是就瞞著我?”霍斯遠眯了眯眼,哼道:“還真是長能耐了!”


    何淵也不知怎麽說了,隻能訥訥的:“沒有……”


    霍斯遠表情還沒鬆下來,但何淵知道他已經沒有生氣了,於是討好地笑了笑,“別生氣了罷,以後別人再給我什麽我都不伸手接了。”


    霍斯遠用眼尾掃他一眼,何淵湊上來,隻是眼巴巴望著他,也不再說話。霍斯遠還是沒繃住,笑了,抬手掐掐他的臉,“再亂收東西我就收拾你。”


    何淵搖頭,笑道:“不敢了,再都不收了。”


    當天下午,何淵就趕緊把那絲帕給送迴去了,兩個人都挺抹不開,那丫鬟臉臊得通紅,何淵也挺難為情的。從那之後他雖見了人還笑著打招唿,但再也沒單獨同哪個姑娘特別親近地說過話。


    “看見三皇子那張臉沒?氣青了都,眼睛都氣紅了。”霍斯遠撞了撞邵鴻肩膀,“夠精彩的。”


    邵鴻笑道:“林丘賜死了,拖累著張進都降了一品,手裏權利一下子削掉了五成,張進可是劉河手底下關係最近的一脈了。他還能不生氣麽?”


    “這罰得太輕了,但上頭有宰相呢,倒也不能真的拿那張進如何,罷了,總歸是痛快了一次。”


    “你們倆就不能迴去再說麽?”太子迴頭瞪了他們一眼,“迴去關上門說誰攔著你們了?”


    霍斯遠揚了揚眉毛,道:“關門說的不痛快。”


    荀靖琪無奈,也跟著笑了,左右這條道上連個人都沒有,“他這段時間著實過得堵心,心裏都要恨死我了,偏偏隔個一兩日就得來看我一次。”


    “管他呢,反正皇上應允了你以後能入朝聽政了,一旦入了朝也就沒那麽好受他擺弄了。”


    荀靖琪冷笑一聲,“父皇也不傻,他緊緊盯著我呢,生怕我籠絡朝臣發展勢利,他不會讓我手裏有太多權利,小心著呢。”


    “本也沒打算籠絡誰,”邵鴻低聲道:“皇上想盯著就隨他去吧。”


    幾人邊走邊說,不多會兒就迴到了太子宮裏。常全侍奉太子換了常服,荀靖琪想到什麽,開口問霍斯遠:“小淵在宮裏住得慣嗎?”


    “住得慣啊,”霍斯遠笑了笑,“我既在這呢又有什麽不習慣的。”


    荀靖琪對於他這一點已經習慣了,直接忽略了後半句。半晌問道:“你怎麽打算他的,讓他一直在宮裏?”


    霍斯遠正經了一些,斂聲道:“讓他一直在宮裏怕是要悶壞了,這宮裏他誰也不熟識,且危險太多。”


    “我原是想讓他掌管一處莊子,比起這宮裏來隨性得多。但我擔心京城他剛來不久,哪哪兒都不熟悉,我又放不下心。”


    霍斯遠道:“再等等吧,現在我在宮裏,他得在我身邊呆著,我不能讓他自己在宮外,等我從宮裏出去了再說。”


    “我也這麽想,”荀靖琪想起何淵那溫潤的模樣,笑了笑,“看著老實,其實心眼一點不少。”


    “正是,”霍斯遠一臉驕傲,臭美道:“小二寶本事大著呢,不說別的,單就是養豬賣肉這一條,足夠他在京城裏發家了。”


    荀靖琪點頭,認同道:“何家養的牲畜確是好,肉比尋常的香,哪怕是這宮裏的都比不上。”


    “自然如此,”邵鴻也道:“上次聽他說過一迴,何家養的牲畜都是按著規矩來的,什麽時候喂什麽,說道大著呢。”


    荀靖琪猶豫了一下,問道:“我隻是不明白,他腦子裏也是有學問的,且精著呢,別的我不知道,單就下棋這一點,我也不能盤盤贏他。既是這般,緣何不參加鄉試?”


    霍斯遠頓了下,而後搖頭,這事他也不知道,當初問過一次,何淵並沒想說,那之後霍斯遠也沒再問。


    秋日裏最禁不住下雨,一場雨過後天驟然冷了。因他每日跟霍斯遠睡在一處,夜裏自然不覺得冷,冷了往霍斯遠身上貼貼,周身都暖了。霍斯遠每日起的比他早,何淵不是太子宮裏的正經仆役,不用像別人那樣到時間了就要過去。


    霍斯遠一早起來就覺出天冷了,去櫃子裏把何淵的薄棉衣拿出來放在床邊,跟他說:“今天穿厚一些,天冷了,別著涼。”


    何淵點點頭,“遠哥你呢?”


    “你不用擔心我了,”霍斯遠笑著摸摸他頭,“顧好你自己就可以了,我體質好,不畏寒。”


    其實霍斯遠還覺得他們廚房仆役的短打太薄了,但既然何淵在宮裏就隻能隨著他們穿,冷了在裏麵多添兩件也就是了。


    何淵天天讓霍斯遠盯著多穿衣服,時而還得喝一碗薑茶,自然沒什麽事。沒想到邵鴻卻是病了。


    “都傻了嗎??我說找俞太醫,到底去了沒有?!!半個時辰了還沒來??”


    “殿下息怒,已經讓人去請了,應是路上有事情耽擱了,奴才去迎迎。”常全跪在地上磕了個頭,弓著身子下去了。


    霍斯遠道:“你別慌,他體質向來好,就是染上了風寒也沒什麽事。”


    荀靖琪隻是搖著頭,不說話隻看著榻上的人,雙眼通紅,額上青筋甚至都看得見。


    霍斯遠不再出聲,隻安靜立於一側。又等了大約一刻鍾,才聽常全來報:“殿下,俞太醫到了!”


    “讓他進來,快!!”人進來之後太子揮手不讓他行禮,趕緊讓出了地方讓俞太醫給邵鴻診脈。太醫鎖眉診了片刻,太子直直地盯著他,直到他收了手,才問道:“他怎麽迴事??”


    “迴殿下,並無大礙,隻是近日天氣無常染了風寒,未及時服藥,而後病情加重了一些,這才發起熱來。用下幾帖藥再休養幾日,風寒退了自然就好了。”


    荀靖琪依舊眉頭緊鎖,問道:“尋常風寒怎會醒不過來了??他平日裏身子好著呢,怎會說病就病了?還這般嚴重??”


    “正是平日裏不好得病之人,病起來更駭人些,不過這確是尋常風寒,隻要按老臣的方子煎了藥,這熱也就退了。”


    荀靖琪又抓著人細細地問了幾句,俞太醫是從小就給他診脈的老太醫了,自然信得過。見他連番保證真的沒有大礙,荀靖琪才讓常全給封了車馬費,好生把人送迴去了。


    霍斯遠很少見到荀靖琪這般,輕聲道:“太醫說無事了,你莫慌。別鬧出大動靜來,迴頭讓那多嘴的傳了出去……”


    荀靖琪點頭,眼睛不從邵鴻身上離開。霍斯遠這些年也沒見邵鴻病的這麽嚴重過,這人體質比自己還好,也難怪太子這般著急了。


    “斯遠,”荀靖琪低聲喚了他一聲,霍斯遠應道,“嗯?”


    荀靖琪聲音有些發啞,“你和邵鴻……你們倆誰都不能有事,我就隻有你們,一個都不能有事……”


    霍斯遠有些動容,道:“放心吧,你該擔心的是你自己,你可比我們弱多了。”


    太子親手給他喂了幾次藥,邵鴻那日天黑才醒過來。霍斯遠見他沒事了,自覺退出去了。三人在一起逾十年,相伴著長大,有些事他不說不代表他看不出來。


    “都退下吧,屋裏不用留人,去外麵守著。”荀靖琪給了常全一個眼色,常全會意,帶著一眾宮人退下了。


    “下去吧,這裏我守著就行了。”常全吩咐了一聲,宮人都散了,他自己垂首立在門側。


    邵鴻喝了杯茶之後才能開口說話,笑了笑,聲音仍然喑啞,“怎麽把我放你榻上了?”


    荀靖琪捏著那茶杯,瞪著他,反問:“那你讓我把你放哪?你在這說著話就倒了,我送你迴你屋裏?還是你想讓我幹脆把你扔在地上不管??”


    說到後麵的時候太子眼睛紅了,直直地盯著他,“你不想在我榻上,那你想在哪?”


    邵鴻勾起唇角,很淡地笑了一下,輕聲道:“偏殿。”


    荀靖琪看著他,雙眼有些發狠,捏著杯子的指尖泛白,深吸了幾口氣,最後還是沒忍住,手一揚,杯子的碎渣散了一地,怒吼道:“邵鴻!!”


    邵鴻靜靜地看著他,臉上仍然帶著淺笑,荀靖琪嘶聲道:“我讓你吃藥你為何不吃?!你以為你多強壯?!你竟敢就那麽倒在我麵前??你是想逼瘋我嗎!!!”


    荀靖琪死死捏著邵鴻一條胳膊,“你知道那一刻我多想殺了你嗎?!!”


    “你知道我有多恨你這樣不露情緒地看著我嗎?!!”


    荀靖琪說不出來了,鼻子發酸,隻能狠狠瞪著邵鴻。邵鴻仍然是那副樣子,嘴角有一個很淺的弧度,眼睛也是。荀靖琪看了他半晌,突然俯身伏在他身上。


    他哽著嗓子,聲音恨恨的:“你知道……你這樣我有多害怕嗎?”


    邵鴻一直沒開口迴答他,隻是良久過後,抬起手覆在他頭上,輕輕地撫了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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