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靖琪吃過一次何淵送來的豬蹄就惦記上了,整日巴著何淵,讓他給做了吃。但豬蹄一天就算都做了也才隻有四個,何淵就隻能剁了幾條排骨給好生燉上,再做一些鹵肉。


    霍斯遠不樂意,想吃自己弄,憑啥讓小二寶給你們做?


    荀靖琪拍拍他肩膀,別小氣了,迴去我的飯也分給你吃。


    何淵做得自然好吃,但要說手藝比宮裏禦廚還好,那不可能。主要就是何家傳下來的手藝,豬養得好。尋常的豬都是用糠配著泔水,再不然就是放養,讓豬像牛羊一樣吃草。但這樣喂出來的豬大多太瘦,且肉發柴,吃了不香。


    然何家養豬是打從豬下生開始就計算著的,粗糧配著豆渣,裏邊和著菜葉子,一個月中幾日是要放養出去的,到了什麽時候給小豬仔進行閹割。閹割早了豬沒長到時候,肉過肥過膩,閹割晚了豬發育成了,雖說瘦肉多些,但肉裏帶著股腥騷味,且肉質硬,不好吃。


    用料不同,喂出來的豬自然味道有差別。


    “史料上記載晉武帝司馬炎的女婿人乳喂豬,做出來的清蒸豬蹄髈連皇帝都驚歎鮮美。如今看來確是有道理的。”荀靖琪咬了一口鹵肉,感歎道。


    何淵笑了笑,“人乳喂豬確是過奢了,大抵是不足月的小豬了。足了月的豬光喂人乳吃不飽不說,且豬肉本身就肥膩,不宜用太精細的料子,喂出來的豬肉太膩了些,失了味道。”


    荀靖琪看了看何淵,有些痛心地搖頭歎道:“這般好吃的肉,在這小鄉鎮上又有多少人能吃到?不若跟我迴京罷,一天多少頭也是賣得的。”


    何淵隻當那是玩笑,道:“何淵胸無大誌,守著這一方小村鎮過過日子也就罷了。”


    荀靖琪也沒再說什麽,隻是看了眼霍斯遠。霍斯遠一笑,摘了何淵衣服上沾的一片小草葉子。


    宮外的日子相比起宮中的死板煩悶自是過得快,因此荀靖琪還沒等覺出什麽來,就已經過了五天了。


    這日何淵過來給他們送煮好的飯,就見他一臉的不痛快,瞪著邵鴻和霍斯遠。何淵見狀連忙放下食盒子,借口要迴去賣肉離開了。


    “你不能再在外麵晃了,趕緊迴你的公主府,東西拿迴去交到國公爺手裏,安生迴去當你的太子爺。”


    “霍斯遠你好意思勸我?”荀靖琪瞪他一眼,道:“你自己都不迴。”


    霍斯遠板著臉,“你是太子,我是太子嗎?我隨便去哪裏都不會有人想要殺我,我身上也沒背著家國大任,我能跟你比?”


    荀靖琪扭頭看了邵鴻一眼,見他也是一臉嚴肅無意幫自己,歎了口氣,“本宮迴!本宮迴去行了吧?”


    “你出來時間長了,保不準三皇子在那邊折騰出什麽來,等你地位穩定了,或是登基以後,還不是想去哪裏去哪裏?”


    荀靖琪還是懨懨的,伸手撥開何淵剛才送過來的食盒蓋子,聞見那味道,心裏的不鬱才散去了一些。邵鴻給他遞筷子過來,荀靖琪吃了口肉,歎氣道:“真的該迴去了,賬冊拿迴去了皇上也未必真能治他的罪,劉河想盡辦法也得保著他。到時候再弄個假賬,反咬一口,還說不準翻出什麽幺蛾子來。”


    霍斯遠點頭,“就是這個理。”


    “你留下吧,到時候這頭真有個什麽狀況你也能照應著。”荀靖琪不情不願地說了這句,而後挑了一塊最大的排骨放進自己碗裏,一臉惋惜:“隻是可惜了,迴去了就吃不著小二寶燉的肉了。”


    霍斯遠瞬間怒了,“你叫誰小二寶?有名有姓的叫何淵,誰讓你這麽叫了?”


    荀靖琪挑眉看著他,“本宮是太子,本宮想如何就如何。”


    霍斯遠不幹,小二寶是他對何淵的昵稱,就他自己這麽叫,這會兒聽見荀靖琪這麽喊他自然不樂意了,“你去看你這樣喊他他應不應你?”


    荀靖琪一笑,咽了口飯,“你猜他應不應本宮?”


    霍斯遠一頓,黑著臉不說話了,因為他知道按著何淵的性格肯定是會應的,霍斯遠撇了撇嘴,那孩子有時候太呆了。


    吃過飯霍斯遠去找何淵,他正在他小攤子裏頭剁骨頭呢。手裏拿著剁骨刀,將豬肋條剁得大小均勻好生碼在一邊。霍斯遠一笑,賣肉得能賣成他家小二寶這般溫潤的也是獨一份了。


    “遠哥你來了?”何淵衝他打招唿,停了手上動作。


    霍斯遠在他旁邊坐下,何淵往邊上挪了挪,給他讓出位置。


    “我得出去兩天,你在家等我。”


    何淵一聽,先是愣了一下,而後想笑,他不在家還能去哪呢?但還是點了點頭,“好的。”


    霍斯遠道:“靖琪和邵鴻要走了,我去送送他們,順道辦點事。”


    何淵繼續拿起刀剁肉,想起上次兩人去蓮洛霍斯遠做的那事,有些擔心道:“嗯,遠哥那你當心些。”


    霍斯遠笑了笑,“放心吧,幾日就迴來了。”


    荀靖琪跟邵鴻走的時候何淵特意去告了別,還送上了自己做的豬肉脯,荀靖琪特意讓他鹵了幾隻豬蹄,他要帶著路上吃。這幾日何淵跟他們也熟了,沒了初見時的生疏感,何淵淡笑著跟他們說話。


    何淵性子好,人也懂事聽話,不該聽的事絕對不聽,不該問的話也不多嘴問,荀靖琪挺喜歡他,是個好孩子。他現在隻盼著霍斯遠別太沒用,最好能把這好孩子給收到身邊來,這樣以後他們吃肉就不愁了。


    荀靖琪走的時候仍是不情不願的,霍斯遠和邵鴻兩人一左一右護著他,三人先去蓮洛一趟,到時霍斯遠去拿了賬給他們,二人直接出城迴江南公主府。


    這一路荀靖琪嚼著何淵給他的豬肉脯,一再歎氣,也不知道霍斯遠能不能得人家喜歡。按說看這幾日二人相處的情形,那孩子對他應該也是有心的。霍斯遠這會兒心思全在那賬冊子上,也不理會他,他就想著到時候讓林丘折得徹底點,永遠也別翻了身。


    他那潑皮兒子上次侵犯了何淵的事兒,霍斯遠可一直沒忘呢。


    霍斯遠摸進林丘府裏,賬冊子依舊在書房明晃晃放著,他揣進懷裏,也沒急著走。摸到林家二兒子房裏,那廝正睡得四仰八叉打著唿嚕。霍斯遠掏出懷裏揣著的一個小藥包,打開來照著他一揚,粉末全數沾在他身上臉上,還有被褥上。


    不出明天他身上就得長滿了疹子,奇癢難耐,抓抓不得,不抓又癢得鑽心。霍斯遠嘴唇抿成線笑了笑,轉身融入夜色中,足尖一點躍上圍牆離開了。


    霍斯遠往南送了他們一天,後二人繼續南去,霍斯遠迴去的時候蓮洛已經戒嚴了,來往行人皆要盤查搜身,問出了什麽事官差也閉口不說。霍斯遠身上什麽都沒有,自然不怕,若不是想去那幾家店給何淵買小點心,他才不走蓮洛,從小路一繞就過去了。


    那林丘現在突然丟了賬,估計魂都要嚇飛了,隻敢暗中讓人查,自然是不敢往上告訴張進,丟了賬這樣的事,張進還不弄死他?但他也沒膽子瞞下來,萬一真捅了簍子他自己也是擔不起的,超過兩三天再找不到他也隻能硬著頭皮報上去。


    現在隻看他們動作夠不夠快,靖琪他們會讓暗衛把東西送到國公那裏,剩下的就不幹他的事了。


    霍斯遠算算時間,他出來也有兩個月了,他跟太子約定的時間是半年,半年過後他定要迴京的。霍斯遠衡量了一下,還有四個月,他打算把傻二寶也拐迴去。


    霍斯遠想起他的時候心頭總是泛著暖,不禁又抽了下馬鞭子。到家的時候天剛擦黑,霍斯遠一推開院門就見何淵在收衣服,看見他進來眼睛明顯一亮。


    “遠哥你迴來了?”


    “嗯,”霍斯遠笑了笑,“給我洗衣服了?”


    何淵臉色微紅,好在現在天已經半黑了看不出來,點頭道:“左右我無事,見你的衣服還沒來得及洗,就都給洗了。”


    霍斯遠走過去幫他把衣服拿下來,衣服洗幹淨曬了一天,很是柔軟,上麵還滲著一絲皂粉的香氣。霍斯遠看著他,眼睛含著深意,何淵不知怎的不太敢跟他對視,但多日沒見著了,眼神又忍不住想往他身上瞟。


    霍斯遠抓住他一條胳膊,何淵一僵,隨後就聽霍斯遠輕聲問道:“我不在家,你怎麽總往我這跑?”


    何淵答不上來。


    “你身為男子,給我洗衣裳,不覺得委屈?”霍斯遠繼續問道。


    “沒、沒委屈,我樂意的。”何淵下意識想往後退,何淵臉漸漸紅了,不知道霍斯遠今天是怎麽迴事,好端端的為什麽這麽問。


    霍斯遠離他越來越近,見何淵愈發紅了的臉,笑了下,問道:“小二寶,你究竟想什麽呢……”


    何淵麵上閃過一絲難堪,其實他並不知道自己想什麽呢,如今霍斯遠這般問,他自是答不上來。看著霍斯遠,眼神有些無助,軟乎乎的招人疼。


    霍斯遠立時就不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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