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斯遠閑下來了,也不見他出去,時不時來何淵這打個轉。


    “遠哥,今天你想吃什麽?”


    霍斯遠手攥成拳頭,撐著下巴,想也不想就張口答道:“豬蹄。”


    “還吃豬蹄啊?”何淵是真理解不了,他打小聞豬肉味兒聞多了,所以不愛吃豬肉。


    “嗯,豬蹄。”霍斯遠肯定道。


    “行。”何淵點點頭,挑了個豬蹄,讓霍斯遠盯著他的豬肉攤,去廚房清洗幹淨,配好料在砂鍋裏慢慢地熬著。就他自己吃,也用不上大鍋,何淵天天用小砂鍋提前熬上一個多時辰,熬得軟爛,讓味道都浸到裏麵去。


    都說君子遠庖廚,小門小戶的並不講究那麽多,何淵自來也沒覺得下廚有什麽不好的,他娘一手的好廚藝他都學會了。霍斯遠愛吃他燒的東西,他也樂得給做。


    “二寶,過來賣肉了!”霍斯遠扭頭衝院子裏一喊。


    “好的!”何淵剛好把砂鍋坐到爐子上,洗了洗手連忙跑出來。


    霍斯遠倒是也能賣肉,但他手上沒有何淵的準頭,他最愛看何淵揮著刀一切下去,另隻手直接拿了肉遞到人籃子裏去,動作特別流暢。霍斯遠說過何淵也就賣肉的時候看起來才有點像他爹,平時慢聲細語的像個小書生。


    “會殺豬嗎?”霍斯遠突然來了興趣,想象一下何淵皺著眉頭殺豬的樣子,自己都覺得不適應。


    何淵愣了下,隨後說道:“會倒是會,但是沒殺過。”


    “為啥?”


    何淵抿了下嘴有點不好意思了,“下不去手。”


    霍斯遠一笑,他猜就是這樣,以何淵的性格,讓他賣肉可以,殺豬他肯定是不行的。


    “總在家裏悶著,可覺得無聊?”霍斯遠捏了捏他頭上的小布巾,問道。


    “不覺得無聊,”何淵搖搖頭,“我從來沒出過遠門,也不知道外邊是什麽樣的,習慣了。”


    霍斯遠心裏一動,問道:“想出去看看嗎?過幾日我要去一次蓮洛城,要不要跟我一起?”


    何淵先是愣了愣,隨後眼睛明顯就亮了,定定地看著霍斯遠,“遠哥你去辦事?會不會不方便?”


    “沒什麽不方便的,帶你出去走走。”


    何淵顯然是動了心的,當晚便問了他爹娘,他都這麽大了,出去走走沒什麽大不了的。於是第二天何淵興衝衝告訴了霍斯遠,“遠哥你昨天說你去蓮洛城的時候帶著我,現在還算數嗎?”


    霍斯遠抬手彈了他一個腦瓜崩,“當然算數。如何?跟不跟我去?”


    “跟你去,”何淵笑了,“謝謝遠哥。”


    “這也謝?”霍斯遠一挑眉,“再胡亂謝我就收拾你。”


    何淵摸頭一笑,樣子有些憨。


    霍斯遠這次出來本就是溜達玩兒,順便探探災情抓抓大肥耗子,其實這災賑不賑的跟他們關係並不大。太子如今在朝堂上沒有實權,官員裏頭摻了太多宰相狗賊那脈的,要不是老國公在後頭撐著,太子早被啃得骨頭渣都不剩。


    太子心慈,心中掛念蒼生百姓,想著趁早抓了張進貪汙的證據好重新撥銀子賑災。這事兒要霍斯遠看來,能拖一天是一天。


    他自來不是什麽心善的人,百姓好與不好與他們何幹。誰種的因誰去嚐果,這災賑不好了自然要歸結到皇上頭上去,百姓心中有怨,不擁戴當今皇上,這對他們也未嚐不是好事。


    因此霍斯遠這次帶何淵進城,主要是帶二寶出來散心玩兒,其次才是順便抓抓證據。


    “累不累?”


    霍斯遠沒帶何淵走大道,而是帶著他走的林間小路。小路風景好,而且比大路要近上一些。隻是林子裏荒僻,說不上會遇上什麽,人少的話一般不走這裏。


    有霍斯遠在身邊,何淵自是什麽也不怕的。背著他的小包袱好好的跟在霍斯遠旁邊,包袱裏有帶的一套換洗衣裳,還有幹糧和給霍斯遠帶的豬肉脯。


    這會兒他笑著搖搖頭,“不累的。”


    霍斯遠捏了捏他頭上的小布巾,“累了就說,反正我們不急。”


    “嗯,我知道。”何淵點頭,樣子看起來倒是十分乖巧。


    霍斯遠有心要帶何淵看看景色,在林子裏耍上兩天,因而沒雇車也沒買馬。倆人這麽在山林裏逛,獵野雞野兔子,找溪流戲耍一番,何淵不禁想起小時候也是這般情景,頓時心裏感懷萬千。再次見麵免不了會有些生疏感,林子裏走了這兩天也是消失無蹤了。


    “今天到了晚上我們就能到下個鎮子,休息一晚,明天買匹馬再走。”霍斯遠見何淵頭上有了一層薄汗,放慢了腳步,說道。


    “也好,”何淵沒提出異議,他知道霍斯遠是想帶他散心,但也怕自己腳程慢耽誤了他的功夫,於是點頭道:“遠哥說了算。”


    霍斯遠知道他是累了,但如果想天黑前到下個鎮子上的話這會兒也不能再歇了,於是用袖子給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拉住何淵的手,帶著他往前走。


    何淵被攥住手的時候還有些微愣,被人這樣拉著手肯定是不自在的,但這人是霍斯遠的話何淵倒沒覺得什麽,挺自然就跟著走了。


    何淵頭一迴出門在外,霍斯遠肯定不會讓他自己住一間房的,倆人要了一間房,霍斯遠讓小二抬了桶熱水上來,讓何淵好生洗洗,他自己下樓點菜去了。


    何淵換了身衣服,頭發濕著也就沒再包起來,隻在頭頂束了一下。開門叫了小二,“小二哥,麻煩給換桶熱水。”


    “好嘞!”店小二動作十分麻利,叫了另外兩個人,三人抬著木桶就下去了。何淵本來想等霍斯遠迴來的,但今天走得多了一直也沒歇著,真的有些累了。


    “掌櫃的,近來生意可好?”霍斯遠倚在櫃台邊,臉上帶著淺笑,問道。


    那掌櫃倒是個親切的,看霍斯遠臉生,估摸著不是本地人。掌櫃陪著笑,“嗨,今年年頭不好,東邊都澇了,往來的商客少,跟往年比肯定是不好的。但咱們這兒地勢高,沒招著澇,倒也還過得去。”


    “今年確實水災發得厲害。”霍斯遠點頭,隨後像是想起什麽來,問道:“說到這我想起來,上迴我路過咱們這的時候,見著不少東邊過來的災民,怎麽這次一個也沒見著?可是都讓官府安頓了?”


    那掌櫃頓了頓,點頭道:“確是讓官府給收起來了。”


    “那也算他們有福了,上迴我還想著今年他們日子不好過,看來朝廷是下了力度,過了這一伏說不準這災也就過了。”


    那掌櫃聽了這話,歎了口氣,搖頭感歎道:“要真這樣倒是好了,都是指望不上的……”


    霍斯遠挑眉,疑惑問道:“掌櫃的這話怎麽說?”


    “這事也不是什麽秘密了,好些人都知道,我也不怕跟你說。這官府啊,把那些災民都給趕迴去了,不讓往這邊來,更不讓往北邊走。”掌櫃的看起來是個心慈的,說起這事來心生不忍,“官兵拿災民不當人看,強趕著出城了,到了城外,他們若是往迴走了便是走了,若是還奔著往城裏來,那就是就地處置了……”


    霍斯遠臉上十足的吃驚表情,“還有這事?就沒人往上頭報?”


    “嗨,誰惹那麻煩去?再說了,就真有心想討個公道,也有官爺壓著呢。”


    霍斯遠點頭,又跟掌櫃隨口聊了兩句別的,要了幾道招牌菜讓一會兒送上樓,摸了塊碎銀扔過去,掌櫃直說用不了這麽多,霍斯遠笑笑沒說什麽。


    掌櫃連忙笑著說:“那就謝客觀賞了。”


    霍斯遠進門就看見何淵抱著他的小包袱,腦袋一點一點的,已然是睡著了。屋內有給他備好的熱水,霍斯遠悄麽聲地洗了個澡,等菜上來的時候才叫醒何淵。


    “二寶,吃了飯再睡。”


    何淵醒過來有點犯迷糊,“嗯?”


    霍斯遠看他跟他打盹的貓似的,心裏軟軟的,伸手摸摸他半濕半幹的腦袋,“困了?那也先把飯吃了再睡。”


    “好的。”何淵眨了眨眼,放下自己的小包袱,揉了揉眼睛。


    霍斯遠看著他那副呆樣子,心裏還挺美,最近越發稀罕他,心說沒白迴來找他這一遭。看這傻乖傻乖的樣子,拐了當媳婦兒多好。


    晚上睡覺的時候何淵自覺爬到床裏頭去,穿著一身中衣,盡量縮著身子,給霍斯遠留地方出來。


    “明天咱們買了馬,估摸著再有個兩天就能到蓮洛,你騎過馬嗎?”


    霍斯遠把他往這邊拽了拽,傻孩子都要貼牆上去了,何淵被拽迴來又往裏挪了一小點,“騎過,莊子裏有養了馬的,我爹教過我。”


    “哦?”霍斯遠挑眉笑笑,“那自己能騎一匹嗎?”


    何淵有點不好意思了,微微搖了搖頭,“不能,我爹教我了,但我沒學會……”


    “哈哈哈哈,”霍斯遠一邊笑一邊把又貼牆上去的何淵給拽迴來,“小笨蛋一個!你老實點,老往牆上貼什麽?不嫌涼?”


    何淵縮縮脖子,“不涼,這床小,我怕擠著你。”


    霍斯遠把他定在自己旁邊,不讓他亂動,“你老實睡你的覺,你看你瘦的跟隻貓似的,你才占多大地方?還怕擠了我?”


    何淵張張嘴,小聲咕噥了一句什麽,霍斯遠也沒聽清楚。下地去吹了燈,迴來把人又往自己這邊扯了扯,沒多久就相繼睡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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