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對話並沒有第三個人在場。


    是看姚嘯文疲乏湧聚,張舜才主動結束了話題。


    出了門,他蹙著的眉頭卻沒有鬆開,心裏也始終沉甸甸的。


    有些話他沒有問,但縈繞心頭揮之不去。


    就比如,為什麽偏偏是現在,百陌門要挑釁孽刀宗,攪得淝西大亂。


    正自沉吟間,蘇婉找了過來。


    “黎姑娘怎麽樣了?”


    “傷得不輕,不過暫無大礙。”


    “那就好。”張舜籲了口氣。


    他之所以沒有自己查看,主要是不想引起什麽誤會。


    “剛才翠萍傳信,說都準備好了。”


    “好,辛苦你了。待會兒我就去營地通知柏長老。”


    張舜溫柔一笑,順手牽起她的小手,手指卻不老實。


    在澲北,全英會有不弱的人脈。


    有這層關係,無論在路上還是到了澲北,都能對柏青等人多層照應。


    簡單地說了幾句,張舜便打算去看看公輸冶的陣基煉得怎麽樣了。


    可沒等他轉到公輸冶閉關的房間,突然就臉色大變。


    凜然抬頭,晴朗的天空之中,猛地劃過一道流光,猶如彗星墜落。


    在天空拉出了一條刺眼的弧線,直往城中墜來。


    不止他,別苑中的其他人也都留意到了。


    “那是什麽?”有人驚疑出聲。


    但馬上,就聽轟隆一聲。


    張舜立刻跳到屋頂,眺目而望,隻看到中央廣場翻飛的泥石。


    一個半徑就有一丈的大坑,赫然出現在了廣場中。


    那塊刻著犧牲者名字的巨碑,也被轟成了碎塊摔落。


    盤旋的沙塵中,一把閃著寒光的巨劍,直杠杠地紮在坑內,分外惹眼。


    聽到動靜,城中居民也紛紛撇頭張望,不一會兒,廣場就堆滿了人。


    城中議論剛起,一陣震天厲嘯突然從城外傳來。


    張舜用力擰著眉頭,正要往城門轉去,但天上卻突然一黑。


    一頭大鳥逼近,轉眼盤踞在頭頂;一個銀發老者就站在鳥背,俯首而視。


    一上一下,四道目光在空中交匯,瞬間便有嘶啦嘶啦的火花在空中迸濺。


    “你,就是張舜?”沒多久,老者冷聲開口。


    “你又是誰?”張舜目光緊縮,用同樣冰冷口吻道。


    “死人,不配知道本座名字!”銀發老頭不屑冷哼。


    說完,他便提手一招,那柄紮在廣場上的巨劍錚錚狂震,衝天而去。


    一把抓著劍柄,老頭淩天一舉。


    也就簡單的一個動作,天卻隨之一變。


    原本盤踞在穹頂的雲朵,突然往兩邊退散。


    一根擎天劍影凝聚,將那片蒼穹都捅破了一樣。


    灼灼金光爆閃,讓懸掛天際的日頭也都黯然失色。


    地麵,一群人不自禁地抬手遮住了眼睛。


    但不是被巨大劍影散發的光華刺激,而是因為突然卷在城中的狂風。


    哐當,哐當,就連沿街門店的門窗也都被吹得瑟瑟發抖。


    隨著老頭一劍劈落,宛如一道垂天瀑布轟然砸下。


    又好像馬上就要將整個溪崖淹沒。


    嚇得城中一群人匆忙躲閃,可翻飛的瓦片卻猶如利箭飛射。


    劍影都還沒有完全砸下,地上便已經有了哀嚎。


    張舜仰頭向天,猛地在房頂一彈。


    裂天拉出,起手便是一招“歸一”,連人帶劍都砸向那道劈落的劍影。


    轟的一下,宛如砸進水麵,將劍影虛幻卻依舊鋒利的劍鋒轟出了一個缺口。


    但那道金色劍影其他部分依舊沒有停滯,馬上就要斬在城中。


    張舜把銀牙一咬,直接動用了劍意。


    兩記“千铩”之後,終於將老頭打出的劍影轟碎。


    但蕩開的劍氣,依舊在城中留下了一條欣長的裂痕。


    從別苑外,一路蔓延到了中央廣場,足有尺寬。


    劍影爆裂的同時,張舜也從天空墜落。


    在空中連翻了好幾下,才把那股強大的反震之力卸去。


    即便如此,還是把房頂踩出了一個窟窿。


    這一幕也落在了城中眾人眼裏,躲過了危機,他們卻高興不起來。


    因為,銀發老頭又出手了。


    就見他指天連點,在他頭頂悠然現出幾點金光。


    然後,這些劍光開始膨脹,分裂。


    沒一會兒,整個天幕都被一隻隻尺長的虛幻金矢所填滿。


    一眼看去,整個溪崖都完全被籠罩在了金矢之下。


    哪怕無雲夏夜的星,都沒有這麽密集。


    “要怪就怪你們瞎了眼,選了他當城主。下輩子投胎,都把招子放亮點!”


    沒有多餘表情,銀發老頭冷冷喝道,顯然沒有要放過城中居民們的打算。


    張舜眼神狂縮,心也一瞬間沉到了穀底。


    這樣大範圍的攻擊,他根本就護不住所有人。


    “你敢!”


    “我不敢?”銀發老頭不屑冷哼,“敢把我賀賢山莊的人懸頭示眾,你們早就該想到,會有這一天!遺言說完,就上路吧!”


    言落,老頭舉手一揮。


    漫天金矢齊齊一顫,猶如暴雨襲下。


    張舜眼神緊縮,抓著裂天的手,早已被冷汗染濕。


    這一刻,他甚至可以想象到屍橫遍野的慘狀。


    可他根本就沒有餘力保護城中所有人。


    無奈一歎,他選擇了扭頭,就要往蘇婉的方向落去。


    可就在這時,大地狂震,一道黃褐色的炫光在城上爆開。


    猶如溢波的水麵,蕩開層層漣漪。


    眨眼間,炫光便組成了一道護盾,將那密集的金色幻矢阻擋。


    咚咚,咚咚……


    持續了好一陣子,才終於迴歸寧靜。


    等光華消退,天空也恢複湛藍,就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


    眾人卻沒能立刻迴神,心有餘悸地仰著腦袋。


    噗噗,掠空聲動,公輸冶頂著一頭細汗,急速從城外走來。


    “孟老鬼,你這是幹什麽?”


    落在別苑,他抬頭往銀發老頭掃去,寒聲道。


    銀發老頭眼神微微一沉,冷冷道:“與你無關,勸你最好不要多管閑事!”


    “我也不想管,可你要殺我侄孫女,這事兒不管還真不行!”


    “你侄孫女?”銀發老頭不明所以。


    公輸冶沒有開口,但下方崇唯坐著輪椅現了身。


    “崇唯見過孟前輩。敢問晚輩哪裏得罪了您老,您要下此殺手?”


    崇唯微微一彎腰,但開口卻是不卑不亢,還隱含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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