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婉一個小小的動作,卻把張舜弄懵了。


    呆呆地看著她那輕拍床板的手,又看了看她,張舜一時忘了反應。


    蘇婉的俏臉,更紅了。


    或許是害臊,她抿著嘴唇,把頭轉到了一邊。


    但隻是短暫避開了張舜的目光,她再次把頭扭了迴來。


    四目交對,誰也沒再言語。


    但空氣卻不知不覺籠上了一片粉紅,氣氛也顯得無比曖昧。


    迎著蘇婉那直勾勾的目光,張舜反倒莫名有些心虛。


    所以,他下意識地垂下了眼瞼。


    但轉念一想,自己好歹是個男人,怎麽能在這個時候慫了?


    心頭一橫,他迅速把垂落的眼瞼掀開,並且邁步往上靠了靠。


    可在掀開被子鑽進被窩之前,他又猶豫了。


    一來,他和蘇婉並未正式訂婚,這一躺蘇婉的名節就徹底砸在了他身上。


    二來,以他目前的處境,不可能在蘇府多留,還得盡快替蘇婉療毒。


    三來,對蘇婉突然曖昧的態度,他還不太適應,且心有疑慮。


    可顯然,在這樣的時候,蘇婉是不可能給他做什麽解釋的。


    她更不可能告訴張舜:


    在家這段時間,自己的腦子裏,除了已離世的母親,浮現最多的麵孔就是他!


    蘇婉也曾努力想要把那張毫無預兆的臉甩出腦海。


    可無論她怎麽用力,就是甩不開!


    最開始她也迷惑,茫然,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


    甚至她還找了無數個理由來說服自己。


    就比如,那份思念隻是討厭,因為這混蛋是這輩子唯一敢吃自己豆腐的男人。


    又比如,自己隻是在擔心,擔心萬一毒解了,該怎麽解決那份婚約。


    可時間一長,這些用來麻痹自己的理由,被她陸續推翻。


    她不得不承認,在那無數個日夜兼程之中,她不隻是昏昏沉沉地趴在這男人背上。


    還在不知不覺中,將這嘴臭的男人,悄悄鐫進了心裏。


    所以這男人的影子,才會在她的腦子裏如影隨形!


    她開始懷念,懷念曾在這男人背上所感受到的那份溫暖。


    而後也開始會慢慢去思考,思考這男人到底在哪兒,又在做些什麽。


    從不認為自己能從百歲枯的毒傷之中逃生的她,也開始有了一點貪生的念頭。


    她害怕了,害怕自己會真的就這麽躺在那張寒玉棺裏,一睡不醒。


    在看到張舜的那一刻,她說不出的開心。


    但那份開心被她給蠻橫地掩飾了起來。


    張舜此行的結果,是對她生命的最後宣判.


    她突然不願意給張舜壓力,更不想麵對自己可能無治的事實。


    正因為如此,她才一直沒有提起冰魄的事兒。


    哪怕張舜有好幾次想要開口,也被她巧妙地轉移了話題。


    她害怕了,害怕聽到張舜帶迴來的那份答案。


    若是換在以往,她或許隻會盼望,盼望張舜帶迴來的是好消息。


    可現在,她卻糾結了。


    張舜若是失敗,她將必須和這個世界告別。


    可一旦成功,她和張舜的那份婚約,隻怕也會走到終點。


    畢竟,張舜會同意這詭異的婚約,大半都是因為同情,是因為她快要死了。


    作為一個女人,在某些方麵,她有著和其他女人一樣敏銳的直覺。


    她隱約覺察出來,在張舜心裏或許已有了另一個女人的影子。


    可能那條影子並不深,但無論如何也比她在張舜心裏的分量更足。


    她的確害怕了,不止害怕死亡,同樣害怕從此以後和張舜再無幹係。


    或許在張舜看來,她突然的舉動,是那麽的突兀而又異常。


    但於蘇婉而言,這隻是在無數糾結之後想出的辦法。


    即便如此,她依舊還有自己的矜持。


    眼看自己都如此主動了,張舜卻還猶猶豫豫,委屈和失落悄然爬到了她眼底。


    注意到她迅速黯淡的臉色,張舜心裏微顫。


    “那個,我……”


    他想說些什麽,來緩和一下兩人之間這詭異的氣氛。


    但蘇婉卻已經翻過了身,把後背對向了他。


    緊緊攥著被子,身子在被窩之下,蜷了成了一團。


    看得張舜心裏也很不是滋味兒,遲疑著伸手捉住了她的手掌。


    “現在呢,暖和些了嗎?”


    說話間,他還抓著蘇婉的小手,輕柔地摩挲著。


    蘇婉渾身一顫,抿著嘴唇轉頭看來。


    這一次的牽手,顯然和以往的那些都絕不相同。


    用力眨動著眼睛,她深深地看在張舜臉上。


    張舜並沒有避開她的目光,是一臉溫柔的笑意。


    順便還捧著她的手到嘴邊,低低地嗬了口氣。


    同樣微小的動作,卻讓蘇婉再也忍不住,蜷身揉進了他懷裏。


    “怎麽辦,我好像喜歡上你了?”


    還管什麽矜持?她緊緊貼在張舜身上,直接來了場告白!


    張舜又不瞎,到現在若還半點也沒覺察,這兩輩子就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那你可真夠倒黴的!”


    這種感覺並不差,但理智卻沒讓他有多少開心。


    首先,蘇婉處在一種身體和心靈都極度脆弱的狀態之下。


    他無法肯定這份告白,是不是因為這份脆弱導致的。


    其次,他更無法肯定的是自己的心。


    隻不過,在這樣的情況下,他無法把這些說出口。


    “為什麽是我倒黴?”蘇婉抬眼,低低道。


    “難不成,是我倒黴?”張舜俯首,笑著打趣。


    然後,兩個人就都笑了。


    蘇婉並沒有從他身邊挪開,籠著被子始終貼在他身邊。


    再次降臨的沉默,卻再也沒有了那種窒息的壓抑。


    至於她臉上的委屈,也在頃刻間煙消雲散,慘白的臉,竟也平添了幾許生氣。


    好久,她才終於問了出來:“我,還有救嗎?”


    “我不答應,別說閻王爺,就是天王老子,也別想帶你走!”


    張舜說著,伸出一隻手虛握,祭出了一團冰魄之力凝聚掌心。


    隻見空氣中的水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凝結。


    沒一會兒,在他掌心中便繚開了一道盤旋的白霧,逐漸收縮成冰。


    蘇婉眼神大亮,抓著張舜的手也不自禁地緊了緊。


    可就在這時,一個突兀的冷喝聲,突然從門外傳來。


    “她當然不會走。你也得給我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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