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雨如花落,碎落滿地。


    他停下車,不願再如此瘋了一般的狂奔,不顧管家的阻攔,出門的時候幾乎忘記了自己身上應該帶上什麽。外套沒有拿,走出車門的時候一陣涼意席卷而來。


    嚇著毛毛細雨,像一個人安靜突然的眼淚。


    沒有心思去關心小蕊,任由蔣家父母指責千百遍;要是知道如今的境遇,想必蔣家也在考慮退避三舍,不想沾上丟盡顏麵的邊。


    一直喜歡淩珊珊的秦家少爺秦惜朝,在淩珊珊的勸說下緊隨其後。看見淩少遠突然的刹車,他差點就撞了上去。見他失魂落魄的樣子,漫無目的的朝那些人潮湧動的街道走去,在就近的夜市就坐,這時候秦惜朝才坐在了他對麵騸。


    “我說你這是自暴自棄呢還是麻木不仁啊!”秦惜朝是通過淩少遠才認識淩珊珊的,聽從家父的要求,現在軍校畢業,兒時兩個人就是不錯的玩伴。


    淩少遠淡淡一笑,笑得慘淡,什麽也沒說。而是舉起酒杯,碰杯之後遞給秦惜朝一杯,自己也是一飲而盡鉿。


    秦惜朝無奈一搖頭,舉杯飲盡。


    “我記得十年前,你可是千萬個對何靜書鄙夷!可不知道你們什麽時候居然弄到一起了!現在還弄出這麽無理取鬧的事情來!我還聽說,何靜書未婚先孕,現在還把孩子給打掉了!你說你怎麽會對這樣的女人有興趣呢?這完全……哎,完全不是你們淩家人的作風啊!”秦惜朝沒看他眼神臉色的變化,興許是因為光線的緣故,看不出他臉上的難色。


    接著,他又是一杯下肚,秦惜朝以為他不會迴答任何一個字的時候,不料他卻冷冷說,“淩家人就應該怎樣?”


    “這……”秦惜朝啞然,竟然答不上話,拿過酒瓶給自己滿上,“行,今晚我陪你喝!我知道你心裏麵也不好受,你老爸生那麽大的氣,那一巴掌打到你心坎裏去了!”


    “媽的!你什麽時候變得跟一個女人一樣,那麽多廢話!”他原本是罵人的話,在此刻說出來不過是一次黯淡的歎氣。


    遠處傳來吵吵嚷嚷的聲音,夜市裏本來就人很多,許多人都在享受著這裏的美食,可一陣混亂的確讓大家都將目光投了過去。


    秦惜朝伸長那堪比長頸鹿的脖子,搜索信號……


    “又是一個地痞無賴,欺負一個女人!”秦惜朝搖頭,坐下來繼續喝酒,而這時候淩少遠已經埋頭喝了不下四五杯。


    遠處,一個女子踩著單車從這條路經過,而這條路因為夜市的緣故,變得比白天窄了許多,就連踩單車有時候都有些困難。女子一不小心碰傷了坐在位置上喝酒的男人,對方也該是喝多了酒或者就是脾氣暴躁之人,嗓子一扯就在那裏大喊大叫。


    “沒長眼睛啊!沒那水平技術就不要在老子旁邊耍雜技啊!!”拍桌而起,嚇了女子一跳,原本是氣弱,被這麽一嚇都不敢開口迴話,愣在原地也不走。


    粗魯高大的男人轉過身,不料卻看見女子顏麵清秀,“喲,是個美女啊——來,裝了哥就得給哥道個歉啊!兄弟們,怎麽個道歉法!說說看,咱們不能不給麵子啊!””


    同一桌的幾個衣衫隨意,言行舉止無禮數的起哄。圍著那個惶恐的女子轉,上下打量跟那些地痞無賴實在沒有區別,“大哥,我看就罰酒!對!大哥不是喝酒正在興頭上嘛,不陪幾杯酒怎麽行!”


    其中一人這麽一說,那男的立馬就稱好,進而就是對女子拉拉扯扯,不依不饒的……


    “怎麽?不願意!?”女子不說話,卻是不肯屈服的樣子,一個抵抗踉蹌,手中扶穩的單車就帥在了地上。正當要去扶起來單車的時候,男子一把揪住了她長長的頭發,她終於因為突然的疼痛而叫出了聲來,“喲,連叫的聲音都這麽好聽!!”


    “我說,各位老板……還是……”店家老板看到要出什麽事了,趕緊嬉皮笑臉的過來勸說。


    “幹嘛!?不想要錢了!”其中就有人這麽一吼,嚇得店家老板欲說又怕的退了步子。


    “你們這些混蛋!”女子一聲尖利,原本大家以為是啞巴,眉清目秀的女子揮拳反抗,可是在男子身上真的是無關痛癢。


    “哈哈哈……”幾個大男人哈哈大笑,完全不顧周圍人的訓詞。而是越玩越瘋,“來,把酒拿過來,她這是要哥哥我親自喂她啊!”


    然而,這個女人的聲音是淩少遠再熟悉不過的了。在他生命裏,即使整個世界的聲音都消失了,唯獨她的聲音會長長久久的留在他的心裏……


    正當男子要給她灌酒之際,秦惜朝還沒有緩過神來,淩少遠早已經離開了座位,速度驚人出手準確無誤,手中的酒瓶擊中男子腦袋!嘭——一聲,破裂!!


    傳來一聲哀嚎,還沒有到底之際,淩少遠飛快的腿連踢,對方防不勝防狼狽摔在了桌底。


    “你他媽的誰啊!敢壞老子好事,還敢打人!!”看到淩少遠襯衣西褲,英挺修長的身軀,那一雙眼睛如鑽石一般透出冷光。身上透出淩厲氣勢,令人畏懼。“淩少遠——”


    “滾!”他斷喝,不願意多費口舌,浪費力氣。


    那幾人卻是倉皇狼狽而逃,口中還說著報複之類的話。


    秦惜朝看的是目瞪口呆,方才還是一個麻木不仁,準備酩酊大醉的人,這時候儼然戰神附身啊!太帥了!!


    “這是哪個流派的招數啊!教教!教教!”秦惜朝吹捧著,豎起大拇指,“還英雄救美來了!”


    哪知,淩少遠一個眼神都沒給他。而是轉過身,看著背後的女子,那眼神心疼到心碎,溫柔如雨,語氣柔和,“你還好嗎?”。


    她抬頭看他,雙眼朦朧。


    他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她——何靜書!


    忽然聽到他的名字,英俊儒雅,氣度非凡的淩少遠不見了。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個有千般哀怨無處話,有千萬憤怒無法發的人。白色的休閑西褲,身上僅僅是身穿一件襯衣,貼身顯得幹練,是商務人士一貫的氣質。


    “……”秦惜朝輕輕一笑,露出整齊白亮的牙齒,“何靜書!?”


    秦惜朝還記得,也沒有忘記何靜書那一張從來都沒有笑過的臉,剛剛認真看出是她的時候,還是一陣恍惚。帶著一絲輕鬆,歪著頭。看起來,心裏麵並不是像淩珊珊那樣討厭何靜書,所以他嗬嗬的笑了、。


    而何靜書驚魂未定,又見淩少遠突降,下意識的別過頭去。像是接收到了什麽暗號一樣,一步步後退去。秦惜朝一把抓住她的手,頃刻令她更加慌張,臉上焦急嚴肅的樣子,急著要走。


    可四麵八方好似有什麽對她圍追堵截一般,無處可讓她邁出一步奔去一個方向。頭發已經有些被細雨潤濕,天氣寒冷,凍得她臉頰有些緋紅,嘴唇就好像好滴出血來一樣,扶住單車的手因為用力,骨節分明處發白。她廋了許多,而且要不是被冷雨凍著了,根本就看不出什麽血色來。


    淩少遠看著她背對著,長發遮住臉頰,透著一種咬牙的堅定。她想她是否當他喪失了人性,令人發指。而此刻,多麽想化作一把尚帶溫存的傘,為她拂去冷雨。


    秦惜朝說,“學姐,你知道我是誰麽?我是誰你都不知道麽?我啊……秦惜朝啊……以前我還給你們兩個望過風呢!”


    何靜書哪管對方是小時候見過的秦惜朝,一甩手就掙脫了,倉皇逃走一般,像是崴了腳一般每走一步跌跌撞撞,巷口的燈光照的她影影綽綽,飄飄忽忽令人憐憫。


    悶聲自問,秦惜朝像是麵對著無法接受的失敗,居然何靜書不給他麵子。


    恰時,一聲金屬撞擊的聲音,在淩少遠的腦海裏又仿佛一顆子彈擊穿*一般的聲音。秦惜朝麵對著他,說,“她這是怎麽了?剛剛……剛剛你救了她耶!她好像根本就不覺得你是應該的!!你們……”秦惜朝還在嘀嘀咕咕的說著,卻看見淩少遠黯淡的眸光,順著那個方向看去,還沒有轉過身來淩少遠就大步奔了過去。


    那一灘積水裏,何靜書被迎麵而來的摩托車撞倒,隻是擦身而過卻因為猝不及防而摔倒。小腿被金屬劃過去,劃出一道殷紅的血口,竟然沒有疼痛。


    雨濕了他的衣裳,離她不過兩步的距離,看她一個人艱難的站起來,濕了的空氣讓人唿吸越發難過,雨點的涼意滲透肌膚;她餘光裏看他奔跑過來,恨不得快速站起來,這麽一掙紮才知道小腿處受傷了。


    他的眼睛,深邃,幽深,明亮,如同深穀星點;


    她的眼睛,幹淨,空洞,黯淡,如同海麵迷霧;


    迎麵開摩托車的人,在眾人的眼下不停得道歉,而遇到像何靜書這樣的人,對方冷嘲趁機恨不得趕緊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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