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無命曾經無數次的想過自己同嵩陽鐵劍的這一次決戰會是一種什麽樣的情景。他想過兩人一見麵就大打出手,甚至想過與郭嵩陽彼此冷嘲熱諷的場麵,但是荊無命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有朝一日竟會站在這裏聽郭嵩陽表白對小李飛刀的愛慕之心……


    荊無命本以為自己已經為這一次的決戰完全的做好了準備,他全身上下的每一塊肌肉,每一根神經都已經為這場決戰做好了準備——殺人的準備。但是郭嵩陽一開口,荊無命就開始覺得,自己現在這種肌肉緊繃,按住劍柄的姿勢好像有些不對。


    他整個人的表情都變得有些說不出的古怪。


    郭嵩陽卻好像完全沒有瞧見荊無命的表情:“我知道你一定不能原諒,但被男人愛上,本就不是他的錯。”


    荊無命:“……”


    郭嵩陽沉聲道:“你也對一個男人有過深刻入骨的感情,你總該明白,這種感情本就不是人的理智所能控製的。”


    荊無命默然,良久才嘶聲道:“……我明白。”


    郭嵩陽盯著他:“那你就更應該明白,李尋歡並沒有愛上我,他隻是不忍。”


    荊無命道:“哼。”


    郭嵩陽緩緩道:“世人都以為小李飛刀風流多情,卻不知,他隻是不忍心辜負別人的感情……”


    荊無命道:“並沒有人逼他和男人上床。”


    郭嵩陽一向認為,一個成熟的男人,總是會有某種需要,但隻要你情我願,就沒有任何可指責的地方——這本是一場很公平的交易。李尋歡也是一個男人,一個成熟的男人,他當然也會有需要男人的時候——李尋歡需要男人,就好像他會需要女人一樣,都是理所當然的事。但是郭嵩陽當然也知道,一個被嫉妒心衝昏了頭的男人,就好像一個正在吃醋的女人一樣,都是絕不可以理喻的,誰若要同他們講道理,一定是個呆子:“但卻有種東西能夠逼的了他。”


    荊無命冷冷的盯著他。


    郭嵩陽道:“像李尋歡這樣的男人,隻有感情才能逼的了他。若有人對他癡心一片,又肯為他做出巨大的犧牲,那他縱然不愛那個男人,出於愧疚,隻怕也要讓對方如願的。”


    荊無命的瞳孔在收縮。


    什麽人為李尋歡所做的能被稱為犧牲?又是種什麽樣的犧牲竟能巨大到,連小李飛刀都不能拒絕?他忽然想到了上官金虹的寢室,那間本隻有他和上官金虹兩個人才能踏進去的寢室。


    荊無命的表情好像忽然挨了記鞭子一樣,整張臉都扭曲了起來,就好像在這一瞬間,整個人都忽然有了種說不出的,隱秘的痛苦:“我記得,我們今天是來決鬥的。”


    李尋歡並沒有聽到兩人之間的談話。


    上官金虹雖然不是君子,小李飛刀卻是個君子——他不但是個君子,還實在是個善解人意的好朋友。所以他現在既聽不見兩人說的話,甚至也看不清兩人說話時的口型,當然更無法對荊無命施加任何的壓力。


    雖然遠遠瞧見荊無命的表情好像忽然變得有些古怪,但上一世時李尋歡畢竟沒有親眼瞧見過這兩人決鬥時的情況,所以也並未覺得多麽奇怪,隻道是兩人言談間略有摩擦——金錢幫主的左膀右臂和小李飛刀的知交好友若是誌趣相投才是大大的一樁怪事。荊無命固然會覺得郭嵩陽為朋友所作出的犧牲難以理解,隻怕嵩陽鐵劍看荊無命對上官金虹的忠誠也難免要覺得不可理喻。


    所以見郭嵩陽並無什麽激烈反應,李尋歡也並未放在心上。更何況,他現在也已經無法再繼續關注那兩人了,因為這個本應隻有兩個人的地方,如今已經出現了第四個人。


    上官金虹道:“你似乎並不擔心。”


    李尋歡道:“我若擔心,就不應該讓他來。”


    上官金虹道:“這也許不過是你已經準備好了給他收屍。”


    李尋歡微笑道:“原本我的確有這種擔心,但是現在見到上官幫主,我就知道,這種擔心已經沒有必要了。”


    上官金虹道:“你在擔心我?”


    李尋歡道:“上官幫主若和荊無命兩人在一起,嵩陽鐵劍必定十死無生,但上官幫主現在出現在這裏,荊無命就算原本有十分的本事,現在最多也不過隻能使出八分了。”


    上官金虹道:“你不擔心郭嵩陽,不過是因為你已經知道,荊無命已不再是原本的荊無命。他已有了情。”有了情的劍,不但會變得軟弱,還會反噬主人,甚至帶著他的對手,踏進他的寢室。


    李尋歡:“……”李尋歡覺得,自己若現在就指出,令荊無命有了情的男人是他,多半會被龍翔鳳舞,脫手雙飛給滅口。


    上官金虹忽然道:“你知不知道我今天為什麽來這裏。”


    上官金虹既然說出這句話,顯然並不是為了荊無命而來。李尋歡搖了搖頭:“上官幫主所想,在下並不明白。”


    上官金虹道:“難道你從沒有擔心過,你的朋友會對你不利?”


    李尋歡微微一笑。他的確從未想過要懷疑郭嵩陽。上一世的小李飛刀一直在為了阿飛而奔走,嵩陽鐵劍雖是他的朋友,但李尋歡卻從未來得及為這朋友做過什麽,郭嵩陽卻仍肯為了朋友慷慨赴死……若他還要懷疑這朋友,簡直是對這份友情的一種玷汙。


    上官金虹道:“我今天來這裏,隻不過是想證實一件事。”


    幾天前。


    呂鳳先的表情已變了。


    因為他已發現自己做錯了事。


    銀戟溫侯一向都不是個多話的人,更絕不是個喜歡泄露朋友秘密的人。在此之前他也的確從未泄露過任何朋友的秘密,因為他的朋友實在太少,少到隻有李尋歡一個。一個人若是既有錢又英俊,不但武功高強,還比這世上九成的人都要傲慢,他的朋友一定不會太多的。


    像李尋歡這樣的朋友自然更少。


    所以呂鳳先一向都很珍惜這朋友。


    呂鳳先當然相信小李飛刀足夠的寬容大度,但不論是什麽樣的朋友,都絕不會喜歡一個會四處泄露自己有隱疾這種秘密的朋友的。


    呂鳳先當然不想要變成這種朋友。


    銀戟溫侯更絕不是個瞎子,他當然看的出,林仙兒已經聽到了他的話。一個男人若想要女人保守秘密,這男人一定是個呆子,而像這樣的蠢事,呂鳳先六歲的時候就已經不會去做了。隻可惜有件事呂鳳先更不會去做。銀戟溫侯向來憐香惜玉,要他去殺一個美人,也許比要上官金虹不睡林仙兒還要難些,而要他去殺林仙兒這樣的女人,更是萬萬下不了手。


    呂鳳先的臉色已變得有些發黑。因為他已隻剩下了一條路。


    林仙兒的臉色有些發白,但是她的眼睛卻在發亮——並不是任何人都能有機會得知像小李飛刀這樣的人這種隱秘的秘密的。一個男人隱藏起這種秘密來,也許比隱藏他們的陰謀還要賣力些。但是她現在瞧上去卻是愈發的楚楚可憐。呂鳳先若是肯現在摸摸自己的手,就會發現自己的那三根閃著金屬光澤的手指如今沒有一根是硬的:“……其實李尋歡床上的手段高明的很,就算有隱疾,於他也沒什麽大不了。”


    他既不能收迴說出的話,又不忍殺了林仙兒,就隻有對李尋歡做出一些補償——像他這樣的人,本是寧可付上幾萬兩銀子,也不肯做出這種補償的。要一個男人承認這種事,也許比殺了他們還要難些。但銀戟溫侯縱然不在乎自己的名聲,卻並不是個做錯了事卻不肯負責的人。


    林仙兒的眼波柔如春水,吃吃道:“可,可李尋歡既然有隱疾,就算他的手段再是高明,隻怕也……”她臉上的表情雖然好像已將他的話當做了自己人生中的真理,但是說出來的話卻全然不是這個意思。


    呂鳳先自己也是出了名的風流公子,當然知道這番話漏洞頗多。他雖已把自己的手指練成了金屬,隻可惜卻並未把臉皮也一並練成金屬,更在這種事上並無什麽圓話的急才——銀戟溫侯簡直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竟會需要這種急才:“……這種事並不是隻能靠人,有時候工具比人更好。”


    荊無命和郭嵩陽兩人已停了下來。


    郭嵩陽的身上已多了十餘處傷口,但是荊無命也絕不比他少太多。


    荊無命的劍法的確狠辣奇詭,但是這麽特別的劍法,一旦知道了,也同樣很難忘記。


    荊無命冷冷的盯著他,忽然道:“這就是你勾引李尋歡的原因?”


    郭嵩陽:“……我勾引他,並非為了你的劍法……隻是因為我愛他。”他雖覺得這話太過肉麻,讓人不適,但李尋歡為他所作出的犧牲,豈非要勝過這些千倍百倍?


    荊無命道:“你就算今天拚了命為他說好話,他也不會知道。”


    郭嵩陽緩緩道:“他當然不會知道,今天我所說的話,就算日後你當麵提起,我也是絕不會承認的。”


    荊無命道:“你既已為他做出如此大的犧牲,不惜承認是自己勾引了他,為什麽不肯讓他知道?”


    郭嵩陽道:“因為我這麽做,並不是為了讓他感激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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