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年會結束後,迴家的迴家,迴宿舍的迴宿舍,值班的繼續值班。薑幾許是跟著季東霆一起上了二十六樓。作為今晚的特邀嘉賓,他似乎心情不錯,還表揚她了一句:“《漁舟唱晚》演奏的還不錯。”


    薑幾許謙虛低下頭:“謝謝……”


    “不過走音了六處地方,顫音處發揮得也不好。”季東霆略可惜地說,不過語氣難的溫柔,批評挖苦的話都仿佛是讚美,讓人如沐春風。


    薑幾許隻能幹笑:“是的。”


    季東霆輕點了頭,低頭見女人“受教”的樣子,又鼓勵她兩句:“不過勝在情感真切,比任何技巧更能打動人心。”


    打動人心?這真是太高讚她了,薑幾許被表揚得紅了臉,小聲道:“季先生,您謬讚了。”


    “不是謬讚,是鼓勵。”季東霆糾正道。眼底蘊著淺淺笑意,在頭頂歐式水晶吊燈的流光中,有著說不出的明澈。


    “哦。”


    “還有,花喜歡嗎?”季東霆突然問起,口吻隨意,仿佛漠不關心。


    花是季東霆送的?薑幾許猛地抬眸,問道:“您送的?”


    “別多想。”季東霆看都沒有看她一眼,直接在沙發上坐下,口吻也變成吩咐模式,“去放水吧。”


    ***


    薑幾許得到了陸續的書法作品,每個人都跟她說恭喜,早上等電梯時,一位財務部的出納正好跟她一起,也跟她說了恭喜:“小許,恭喜你得了神秘大獎。”


    薑幾許真是頭疼啊,能不能不要再提書法了麽?!這破神秘大獎到底是誰想出來的,還不如直接給她兩百塊錢吃頓自助餐呢?


    “其實……”薑幾許對著電梯閃爍的數字笑了笑,對出納說,“要不咱們換一換,我把陸總的大作給你,你把你抽中的手機給我?”


    “這個?”出納笑了笑,突然笑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是一道畢恭畢敬的問好聲,“陸總,早上好。”


    薑幾許循聲轉過頭,果然陸續就立在後麵。而沒原則的出納員麵色微紅,找了一個理由就走了:“不好意思,我包忘記帶了。”


    “我剛剛正和出納說笑呢。”出納離去後,薑幾許隻能這樣給自己開脫。


    陸續壓根沒有理會她,電梯停下來,直接越過她進去,過了會,轉過身問她:“薑經理還要再等等?”


    薑幾許趕緊走了進去,抿了一個尷尬的笑,有點哪壺不開提哪壺地說道:“陸總,沒想到您的書法那麽好。”


    陸續神色淺淺:“不是說要拿去換手機嗎?”


    薑幾許“艱難”地解釋著:“其實……我覺得書法的價值是體現在收藏者的眼裏,對喜歡書法的人來說,您的作品一字千金。”


    “一字千金?不敢當。”陸續雖然這樣說,倒是笑了,“那對你來說呢?”


    薑幾許心都糾結成一團了:“當然也是值錢的,我也是書法熱愛者呢……”她說完抬頭,正好對上陸續看過來的眼神,男人靜若深潭的眸子閃過幾許笑意。


    看來她這一次拍馬屁拍到位了……她也跟著笑,結果嘴角剛揚起,陸續便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她的謊言,一陣見血。


    “其實薑經理不必奉承我,或許我的書法還比不上一個高壓鍋。”


    “……”她都被領導看穿了,薑幾許也很無奈,隻能怪自己倒黴抽中了這個神秘大獎,她看向陸續說:“老實說,在實用價值上,的確比不上。”


    陸續笑,笑聲清爽:“這樣吧,酒店多購了幾部手機,你等會去財務那邊簽字領取一部。”


    職場上絕對沒有白撿的餡餅,除非餡餅藏在陷阱裏。薑幾許低下頭:“陸總,我不能要。”


    “沒理由要嗎?”陸續睨了她一眼,隨便扯了兩個理由,“你就當上司安撫員工情緒,酒店要留住優秀員工。畢竟三年年會,你這個運氣……說起來我還真有點擔心薑經理會因為這點跳槽呢。”


    薑幾許彎了彎嘴角,她倒沒有見過陸續那麽幽默的一麵。手機她是不想要的,但上司要給的東西,不是她可以決定要不要的。所以隻能“欣然”接受:“謝謝陸總,我會好好工作的。”


    ***


    酒店為什麽會多出幾部手機呢?其實都是留下來送給高層領導的。比如每年發的海鮮大禮包,每個高層領導都是多幾包的。但不管是不是多餘的,也要有人讓出來。


    薑幾許去財務那邊簽字領取時,財務負責人倒是非常爽快地就給她了。財務主管是一個白白胖胖的女人,四十多歲,性格開朗,喜歡說笑,“陸總就說你肯定不滿意那個神秘大獎的,年會剛結束就打電話過來讓我留一個給你,這手機還是從他自己的家屬機裏拿出來的。”


    家屬機?薑幾許有點懵了。


    薑幾許從財務部出來,打了個電話給a市的外婆,老人家耳朵很不好,需要她大聲說話,她就想去衛生間打這個電話,結果半路撞上了何雲。


    她跟何雲打了個招唿,何雲沒理她,提著一個精巧的紙袋子從她身邊擦過,不料一個不小心,袋子斷了,一條深藍色格紋領帶從裏滑落下來。


    何雲匆忙彎腰將領帶撿起來,薑幾許也快速轉身,仿佛自己什麽也沒看到。隻是來到衛生間洗手時,她心髒已經跳得像流水一樣活潑,她深吸一口氣對著鏡子眨了眨眼睛。


    她好像發現了什麽?那條深藍色格紋領帶。如果她沒有記錯,跟昨天陸續戴的是一模一樣。


    如果隻是湊巧,概率有多大?如果不是巧合,她發現了一個什麽樣的秘密?


    薑幾許搖了搖頭,趕緊清空自己的大腦,藏著別人秘密是最危險的行為,她要忘掉今天這一幕,忘掉!


    ***


    傍晚,陰沉的天空飄起了細雨,連續晴朗了幾天的天氣也應該要“作怪”了。季東霆早上出門就沒有迴來,他應該又是去視察南越的項目。


    外麵的雨淅淅瀝瀝,天色灰蒙蒙的,相比外麵一片冷森森的冷煞氣流,酒店溫暖如春。


    她的年終獎已經發下來,數額跟她想象中的差不多,薑幾許劃了裏麵一半的錢到另一張卡上,然後給舅舅發了短信:“舅舅,今年過年我沒辦法迴來了,剛剛給外婆打了電話,她好像有點聽不清楚,麻煩您跟她再仔細說一下,另外我在您的賬號匯了三萬塊,是上次外婆住院的錢,我說好跟你均攤的。”


    過了會,一條短信進來:“好,知道了。”


    薑幾許在手機輸入了一行“您也照顧好自己”,想了想還是刪除了。小腹隱隱作痛,她在辦公桌趴了會。


    很快出去吃飯的安美和杜俊生迴來了。


    “小薑經理,你怎麽了,不舒服嗎?”實習生杜俊生過來噓寒問暖,結果被安美拍了迴去,“我們女人的問題,男人滾遠點。”


    杜俊生頓時了然,迴到位子上坐下來,感歎了句:“感謝爸,感謝媽,賜予我性別男。”


    “可惜你卻當了娘炮。”安美毒舌諷刺杜俊生,卻貼心地給薑幾許泡了一杯紅糖薑茶過來。


    薑幾許抬起頭:“謝謝。”


    安美搬了一張椅子在薑幾許對麵坐下,擔憂道:“晚上還要值班呢,還行嗎?”


    薑幾許揉了揉額頭:“沒什麽問題。”


    ***


    季東霆是晚上九點迴來,外麵下著雨,他迴來的心情似乎並不好,他脫下身上的羊絨大衣遞過來,薑幾許摸了摸,有點濕。她將大衣妥當收拾好,打算等會就送給幹洗部。


    就在她正要離去時,季東霆叫住了她:“送點吃的上來,我晚飯沒有吃。”


    薑幾許又趕緊去安排。


    飯後,季東霆接到一個電話又要出門,再次迴來已經是十一點多了。薑幾許不能先休息,隻能咬著牙等他迴來。


    季東霆迴來看到薑幾許還立在客廳,眉頭又是一皺:“等誰呢,還不迴房休息。”


    薑幾許雙腿已經虛浮,腰酸背痛,她迴房洗漱好後,躺在小床上兩眼一閉,便昏睡過去。


    這個夜對薑幾許來說,有點漫長,因為她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她夢到了自己的小時候;夢見了第一次見沈珩的場景;夢見沈珩跟她說分手的樣子……


    她全身犯酸,身體裏似乎一點力氣也沒有,她感覺到很難受,夢裏難受,夢外也非常不舒服,仿佛身處一個像似深淵的夢魘裏,她一直往下掉,伸手卻什麽也抓不出。


    她半睡半醒地睜開眼,就看到一個黑色巨大的影子從她的床底爬了出來,影子模糊,卻有一張血盆大口,它慢慢靠近她,獰笑地要吃了她……


    “啊——”薑幾許整個人彈坐了起來,胡亂地拍打著牆上的開關。她要開燈,她真的怕極了,但小房間漆黑一片,她什麽也看不到,她縮成一團,仿佛那個大黑怪就要出來了。


    她邊哭邊拍著牆上的開關按鈕,拍了好久,燈終於亮了。她伸手捂著臉,臉上有汗水也有淚水,連溫度都尚在。


    燈亮了,連牆上一個紅色指示燈也不停地閃爍著,薑幾許慢慢轉過頭看了眼,瞬間又出了一身冷汗。


    她按了什麽?最緊急關頭才能按的警報器,線路連接到總統套房的臥室,如果發生了什麽意外情況,她可以第一情況叫醒熟睡的“貴客”。


    但是……


    “嗚-啊-嗚-啊-”總統套房的主臥室,半夜突如而來的警報聲,尖利又刺耳。


    季東霆從熟睡狀態一下子清醒過來了,徹底清醒過來。他睜開眼非常冷靜地思考了會,然後暴怒地扔了一個枕頭,整個人從床上彈了起來,睡袍往身上一係,打開房間門,走出臥室越過客廳,以及小型會議室,最後在一間小小的傭人房停下來,“篤篤篤”地敲起了門。


    “薑管家,你給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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