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山青固執到了極點,他就用家裏的一點治跌打損傷的藥來給自己治傷。他說:“我沒事。”


    薛瑾眼淚漣漣:“哥哥,你真的不要我了嗎?你要是死了,我就再也沒哥哥了。”她沒辦法,萬山青不舍得花錢,寧可忍痛,都不願去醫館,她也是醉了。


    萬山青無奈:“用了藥了,沒事的。打板子的人重起輕放,不痛,一點都不痛。”


    真當她是小孩子啊。薛瑾真想敲開他的腦袋看看,他都在想些什麽。身體還不如錢重要嗎?


    萬家兄妹開始了養傷生涯。萬水秀頭上有傷,所以要吃些好的補補,萬山青身上也有傷,所以要吃些清淡的。


    ——這是什麽邏輯?


    因為他們都身子不適,延請女先生的事情暫時擱置。薛瑾閑來無事,就坐在萬山青身邊,宣揚金錢非萬能論,人生在世,需及時享樂。人的一生非常短暫,錢花掉了,可以再賺,命沒了,就什麽都沒了。


    萬山青含笑聽著,不住地點頭:“說的是,所以,才要給你請女先生啊,該花就花。”


    “不是,我是說要給你自己花。”薛瑾哭笑不得,“我見天兒的好吃好喝的,你就這麽清湯寡水的,一點都不公平啊……”


    其實,何止這些,家裏向來是做兩樣飯菜的,萬水秀的,非萬水秀的。家裏做衣服的布料分兩種,萬水秀的,非萬水秀的。


    看得出來,萬山青對妹妹是掏心挖肺的好,十足的妹控不解釋。而其他人包括他自己在他眼裏委實不值一提。


    除了有關萬水秀的事情,萬山青恨不得把一文錢掰成兩半花。他名下的胭脂鋪是華淩縣姑娘小姐買胭脂的首選,傳說日進鬥金,可從來沒有人見他穿過綢衫。萬山青最好的那件袍子,還是竹布所製,挨板子的時候,生怕打爛了。


    薛瑾心說,葛朗台也不過如此,隻是他和葛朗台不同的是,他在妹妹身上不怕花錢,這真的是一個矛盾而奇特的存在。


    或許,這次要完成任務,需要借助萬水秀在他心裏的地位?


    撒嬌賣萌,一著不落,全在萬山青身上使一個遍:“哥哥,哥哥,你看小乙哥的衣服都打了好多補丁了……”


    萬山青神色不變:“嗯,來,秀秀,你數一數,哥哥身上的和你小乙哥身上的補丁,誰的更多些?”


    薛瑾咬牙,好,你贏了。


    她很確定萬山青的心不壞,他最大的缺點就在他的吝嗇上,既然短期內無法改變他,那就盡量改變他的名聲。他不是出了名的吝嗇麽?她何不打著他的旗號大方些?用他的錢幫他買名聲,劃算得很。


    隻是萬水秀的私房委實不多啊。萬山青疼惜她,但是她畢竟年紀小,萬山青為她布置好了一切,又怎會將銀錢直接交予她?


    所以,這個方法暫時看來是行不通的,她隻能拿出屬於原主的東西,分給萬山青,分給身邊的人。


    萬山青這人,對自己狠過對別人。據說,他賺來的銀錢,除了將來給萬水秀做嫁妝的,其餘的都要帶到棺材裏去。


    他少時貧賤,父母早亡,一生所在乎的除了骨肉至親,隻有錢了。


    當日,宋小乙也是個小乞丐,行乞到華淩縣,誰人見了,不給他口吃的?唯獨萬山青腰纏萬貫,卻一毛不拔。非但如此,他還要瘦小的宋小乙到萬家胭脂鋪裏做夥計。


    現如今,請個夥計,一個月也要五百個銅錢,萬山青直接免了這一項,隻提供食宿;還對外宣稱,跟萬山青的夥食是一樣的。整個華淩縣,誰不曉得,萬山青頓頓鹹菜就饅頭?可憐宋小乙本就瘦小,如今更是像個瘦猴兒一般。


    還有萬家照顧他妹妹的那個潘嬤嬤,是個喪夫無子的貧婆。別的大戶出麵贈她米麵,要她安度晚年。萬山青倒好,對潘嬤嬤花言巧語一通勸,哄得老人家給他萬家做了免費的老媽子。


    為了促進華淩縣文化事業發展,黃大人命令幾家富商合力承辦花朝會。萬山青爽快地同意了,眾人正紛紛議論,說是鐵公雞拔毛了,太陽從西邊出來了。誰知道萬山青卻利用花朝節宣傳萬家的胭脂,大賺了一筆。


    ……


    如此種種,不勝枚舉。比萬山青的胭脂鋪更有名的就是他的吝嗇了。陰差陽錯,他的糯米雞名聲倒是為了萬家的胭脂鋪做了廣告。他的生意越做越大了。


    薛瑾問萬山青:“哥哥,錢這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你留著做什麽?”她心說,拿出來鋪橋修路都好啊,換得個好名聲,她的任務就可以完成了。


    萬山青笑而不語,他已經盤算好了,拿出上等胭脂水粉,親自去薑家拜訪。薑夫子是個寡婦,定然不會收下。他又能省下些錢來。


    薑家女子素以博學貞靜而聞名,在薑家設立女學。整個華淩縣的女子都夢想可以得到薑夫子的垂青,成為她的入室弟子。


    萬山青自知名聲不佳,唯恐妹妹將來為他所累,難以議親。他琢磨著,隻要秀秀能成為薑夫子的學生,也不拘學習多久,對她的名聲肯定大有裨益。


    於是,絕世好兄長萬山青拖著尚未完全康複的身體,一次又一次地去拜訪薑夫子,一次又一次被拒絕,越挫越勇。


    萬山青前幾次連人家的衣角都沒見著,去得次數多了,薑夫子見了他一次。


    薑夫子未婚而寡居,年紀不過二十來歲,身子高挑瘦削,容長臉,不算是多美貌,但身上就是有種說不出的味道。


    萬山青雖然不大識字,卻非常羨慕文人氣度。盡管他糯米雞的外號最初也是由讀書人叫起來的。


    他一見到薑夫子,就怔住了。早年走街串巷,他明明見過許多比她年輕貌美的女子,可是從來沒見過像她這樣的,讓他自慚形穢。他隻覺得她就是天上的雲,越發襯得他像是地上的泥。


    薑夫子不似尋常女子那般忸怩,一身青衣,長裙曳地。她款款落座,開口就問:“萬老板前來所為何事?”


    萬山青少見的局促起來,清俊的臉上也沾染了紅暈。他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恭恭敬敬地說道:“聽聞薑夫子博學貞靜,舍妹深深拜服,希望薑夫子可以收下她。”


    薑夫子眼皮微垂,有些詫異:“萬家小姐?”前幾日,她還聽說,萬家兄妹囂張跋扈,雖隻是傳言。她的女學清淨,可不想有這樣的人物。


    提起妹妹,萬山青露出了笑容:“是啊,秀秀她不算蠢笨,性子也好,希望夫子可以收下她。”


    薑夫子垂眉斂目,微微一笑,並不開口。


    萬山青又道:“我們兄妹無父無母,缺少長輩教導。夫子也知曉,山青名聲不佳,可秀秀是個好姑娘,我不想她一生為我所累。”偷偷看了一眼薑夫子,他又續道:“薑夫子心地善良,必然不願意看到她因我之故,一生孤苦。”


    他最後一句說得含糊,可薑夫子聞言卻是渾身一震,“一生孤苦?”


    薑夫子父兄皆無,又沒近親。為了薑家利益,族中長輩做主,將她許給一個病秧子,守了望門寡。雖說女子講究三從四德,她無法去怨誰。可誰又真的願意一個人孤苦伶仃去熬那些寂寞的長夜?


    如果她也有父兄,當年她必然不會被人欺淩至此。她攥緊了手心的帕子,麵沉如水,靜了許久,才說道:“你們兄妹感情倒好。”


    萬山青低著頭,恭恭敬敬:“夫子有所不知,山青比秀秀年長了一十四歲。父母過世時,秀秀尚在繈褓之中。說是兄長,差不多也是半個父親了。當時,家有變故,我……”


    說到這裏,他喉頭一酸,父親病死,母親抑鬱而終。他們兄妹孤苦無依,被族中叔伯欺淩。他抱著妹妹一路南下,寒冬酷暑,從賣貨郎做起,走街串巷。直到他在無意間得到了一個製造胭脂的秘方,日子才漸漸好過起來。


    那時候尚在牙牙學語的妹妹,是他生活下去的所有動力。所有人都說他貪財吝嗇,他的錢來之不易,為什麽要大方地散給別人?他的父母倒是樂善好施,可是那個時候可有人幫助過他們?


    在萬山青的價值觀裏,除了他們兄妹,錢是第一位的。


    薑夫子看他的眼神裏不自覺得就帶了些憐惜。她試探著問:“你可知道在女學念書,束脩幾何?”


    作為華淩縣唯一的女夫子,薑夫子的收費也不低。


    萬山青早就打探好了,咬牙答道:“二兩金。”


    “你願意出?”


    萬山青自然不願意浪費銀錢,但是想到如此一來,會給秀秀添上許多好名聲,再肉疼也要說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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