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瑾再次睜開眼睛時,腦袋痛得厲害。她伸手抹了一把,滿手的鮮血。她懵了,這是什麽情況?莫非是下一個世界?


    “不是我們打你的!是你自己跌倒的!”


    清脆的童音提醒著薛瑾,她現在是傷員。


    對麵站了四五個小孩,大約七八歲的樣子,看衣著打扮,是古人無疑了。而她,竟然能和他們平視,想來她的年紀也不會有多大。麵前的小孩兒竟然臉上也帶了傷。


    這是打架了?


    薛瑾不開口,隻是靜靜地看著他們。她好端端地站著,身上一點灰塵也沒有,而這些小孩兒說話時,畏畏縮縮,毫無底氣,怎麽可能是跌倒?她是沒有原主的記憶,可那不代表她是個傻子,能任他們欺負。


    想起做貓的經曆,她就心中有氣,當她是病貓?


    她頭上頂著血,麵無表情,看著頗為可怖。


    為首的小孩兒後退了一步,結結巴巴:“萬山青是糯米雞,你也是糯米雞!是你先打我的!”


    糯米雞?


    記憶斷層可真悲催。薛瑾想了想,貌似以前聽過一種說法,鐵公雞雖然一毛不拔,但是會生鐵鏽;可是糯米雞,非但一毛不拔,而且還會吸點東西進去。這是說人吝嗇到了極致,還愛貪占小便宜。


    不過,萬山青是誰?


    薛瑾的疑惑不用問出口,就有人為她解答。


    “糯米雞來了!”


    小孩子清脆的聲音在寂靜裏聽著格外的尖刻。薛瑾雖然不知道萬山青和原主的關係,但也猜得出肯定關係匪淺。她聽到小孩子當麵叫他的蔑稱,心裏格外的不舒服。


    “秀秀……”一把溫潤的聲音響起,萬山青衣帶當風,快步走了過來。


    小孩子們四散逃開,薛瑾抬起頭來,仰視著他。


    此時,夕陽西下,他逆著光走了過來,眉眼都看不清楚,隻是隱隱約約的剪影,有一種皮影戲的感覺,清雋秀雅。這樣的人兒,居然是糯米雞?


    “怎麽還不迴家?你……”他的語調忽變,“是誰?”她看不清他的樣子,可是她能感覺到他的怒氣。


    薛瑾低聲道:“可能是我跌倒的。”畢竟她不知道真相。


    他半蹲下.身,聲音溫柔,帶著誘哄:“告訴哥哥,是誰。”


    薛瑾這才看清他的麵容,是個眉清目秀的人,她握住了他的手:“不是……”


    她的話中止了,就在她跟他的手相握之際,她聽到了冰冷而機械的提示音【任務目標出現】,與此同時湧入她大腦的,是一個七歲女童的記憶。


    原主名叫萬水秀,眼前這個人是她的哥哥萬山青。小姑娘的記憶有限,除了哥哥,再無別的親人。他們的父母在她很小很小的時候,去了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是哥哥一直陪著她,照顧她。


    萬山青從賣貨郎起家,走街串巷,到現在小有資產。他們家有了店鋪,有了明亮的屋子,可是,毛頭、蒼娃他們老罵哥哥是糯米雞。


    萬水秀偷偷溜出家門買鬆仁糖,遇到了他們拍著手罵萬山青。小姑娘沉默不語,伸手就抓了其中一個男孩兒的臉,被他撿起地上的石頭砸破了頭。


    然後,薛瑾就過來了。


    薛瑾心裏有些酸澀,在萬水秀眼裏,萬山青是世上最好的哥哥,不是糯米雞,不是吝嗇鬼。他對妹妹可一點都不小氣,萬水秀的脖子裏帶著明晃晃的金項圈,她穿著大紅色的襖裙,漂亮得像是年畫上的娃娃,他哪裏小氣呢?哪裏就稱得上糯米雞了?


    見妹妹長久不說話,萬山青急了:“秀秀,別怕,我帶你去醫館。”他俯身抱起妹妹,柔聲說道:“不怕,不怕,看了大夫就不疼了。秀秀不怕……”


    他的聲音裏有化不開的溫柔,他步子邁得極快,口裏不停地安慰著妹妹。他的妹妹素來乖巧聽話,現在又受了傷,自然更沉悶些,他倒不曾懷疑別的。


    他的胸膛不算寬闊,但極為溫暖,有力的心跳教薛瑾手足無措,她一遍一遍告訴自己,她是萬水秀,是他妹妹,她才七歲,才七歲。


    薛瑾很為難,按照萬水秀的記憶來說,萬山青絕對是男神妥妥的。他能白手起家,有經商天賦,他說話斯文溫柔,待人和氣有禮,他出手大方,他心地善良……


    薛瑾有種扶額的衝動,在原主看來,她的哥哥,分明就是絕世好男人,男神都不及他萬分之一嘛!


    那麽,問題來了,她要怎樣把一個男神調.教成男神?


    到了醫館,老大夫一邊指責萬山青不會照顧孩子,一邊細心地給她包紮好。薛瑾始終木著臉,心裏仿似萬馬奔騰。


    連發展方向都沒有,怎麽破?


    那群小孩子說萬山青是糯米雞,薛瑾想著童言無忌,他應該會有些小氣吧?


    可是,萬山青從頭到尾說的最多的話就是:“大夫,用最好的藥。”


    嘖嘖,土豪氣息如此嚴重,哪裏有一分守財奴的模樣?


    薛瑾斜眼看著他,放在現代,他就是國民男神,貼心好哥哥吧?就像,就像是程奕行。


    付賬的時候,他連眉頭都不皺,隻問:“她什麽時候能好?”


    薛瑾看著他,多好的哥哥啊!怪不得萬水秀肯為了他,單挑一大群小孩兒,為他受傷,真的值了。


    萬山青抱著她迴家,柔聲誘哄她:“秀秀,是剛才那幾個小孩子嗎?你告訴哥哥,哥哥幫你打迴來好不好?”


    薛瑾愣了愣,打迴來?這不是小孩子之間平常地鬧別扭嗎?哪裏就用得著成年人出麵了?


    她想了想,細聲細氣地迴答:“是我先抓傷了蒼娃的臉,不怪他。”


    萬山青壓抑著怒氣:“那他就能打破你的頭嗎?”他似乎意識到語氣不好,忙又柔聲說道:“秀秀別怕,哥哥知道了。”


    薛瑾靜默了一會兒,小聲說道:“那哥哥要怎麽樣?要他也抓破我的臉嗎?”“哥哥”這個稱唿,完全是順嘴。她想,她發現了萬山青一個很明顯的缺點:護短。


    莫非她的任務是讓他不再護短?


    薛瑾越想越有理,輕聲說道:“小孩子打架是常事,哥哥是大人,還是不要過多幹涉的好。”


    老人們常說,很少說話的人,一說話就切中要害。


    萬山青愣了愣,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笑了起來,有些悵然地說道:“秀秀長大了呢。”


    薛瑾一噎,長大個毛線團,你妹妹才七歲,七歲啊!


    “秀秀,哥哥給你請個女先生怎麽樣?”


    薛瑾窩在他懷裏:“嗯,哥哥做主就好。”


    折騰了許久,月亮早就在空中展露笑顏。萬山青抱著妹妹,一步一步往家裏走。讀書人說,男女七歲不同席。秀秀七歲了呢,有自己的想法了。隻是將秀秀打傷的人,怎麽可能就這樣放過他們?


    薛瑾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她目前還沒有完整的計劃。既然萬山青疼愛萬水秀,那麽她的話,他應該能聽進去吧?不管他有什麽缺點,一一幫他改過來就是了。


    她一定要完成任務,她可不要再去做貓了。


    小孩子容易困,她窩在他懷裏,慢慢地竟睡了過去。


    在薛瑾看不到的方向,萬山青清俊的臉上閃過一絲狠厲。


    主觀意識會有誤差,薛瑾直到真正見識到萬山青的吝嗇,才驚歎他糯米雞的外號名不虛傳。


    那是幾天後的早上,薛瑾被一陣叫罵聲吵醒,模模糊糊聽不清楚,可以斷定的是,這是女子的聲音。


    萬家的鋪子是臨街的,前麵是鋪子,後麵是住宅。薛瑾在後院都能聽到,可以想象說話人的嗓門是多麽的洪亮。


    腦補了一下潑婦罵街的場景,薛瑾猜測,這或許是鋪子裏出現了假冒偽劣產品?按說,萬山青不會自砸招牌啊。


    她悄悄為萬山青掬了一把同情淚,在原主的記憶裏,哥哥眉目溫柔,從來沒跟人紅過臉,說話一直都是溫聲細語的。這樣的架勢,隻怕哥哥對付不了啊!


    好奇心害死貓,雖然不再是貓了,可她的好奇心依然不弱。她穿了衣服,偷偷溜到鋪子的帷幕後,仔細傾聽。


    叫罵的女子聲音尖銳,話語也夠尖酸刻薄:“果真是有娘生沒娘教的雜種……”


    “啪”的一聲脆響,薛瑾隻覺得自己的臉頰仿佛也挨了一巴掌。她掀開了帷幕。


    萬山青低著頭,看向自己的手,輕聲說道:“孫氏,不要以為你是女子,我就不敢動你。”他的眼角下垂,聲音冷厲,帶著聛睨一切的高傲。


    薛瑾僵立在原地,哎呦,這和原主的記憶出入很大啊啊啊啊啊。這兩天良言規勸的攻勢似乎決策失誤啊啊啊啊,申請倒帶還來得及嗎?


    這幾天,她一直用老成的語言來提點他,她貌似犯了方向性錯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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