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位少校進過戰車內部。他在一次酒醉後向我透露,戰車裏麵的空間其實很窄,甚至還把他的額頭給刮蹭了一下。根據他的描述,戰車的駕駛艙裏最多隻能坐四五個人。”


    “這樣來推測的話,這東西的裝甲厚度可不小。”沈莉冷靜地分析著:“但是,僅靠提升外殼厚度,並不能抵禦四元相位掃描波的透視,也決計擋不住相位脈衝風暴的轟擊。”


    “嘉興之戰,我們嚴重受挫,最後打掃戰場的是敵人,那些被摧毀的四足戰車內部到底是個什麽情況,我們也無從得知。這兩天的蘇州戰場上,我們影武士指揮部動用了超過三十台零號機體試圖以各種方式靠近國防軍戰車陣地,但都未能取得成功。對方的車載遠程火力異常精準,加上伴隨步兵不斷投擲相位脈衝炸彈,我們的偵察機體很難靠近到有效範圍以內。”楊道明低落的聲音表明,他現在的情緒也不是太好。


    “對敵方新武器的偵察工作總結先到此為止。許副部長,甘偵查員,謝謝你們的努力。”林子雲看了一眼兩位出生入死的特工:“現在,請除執事團成員以及兩位偵查員之外的人離席退出會場,謝謝。”


    一些人站起來,走出會議室外。在走廊兩端的衛兵警惕注視下,他們將走向升降電梯,返迴地麵,繼續自己的工作。


    幾個全息投影的人像也在一顫之後憑空消失。


    當一切都重新安靜下來後,林子雲的聲音輕輕響起:“那麽,李均的事情,該怎麽收場?”


    聽到這貌似柔和的詢問,許誌剛和甘鳳蘭兩人的眼神全都瞬間凝固。


    許誌剛的嘴唇哆嗦了一下,他看了看自己的老上級、此刻舉目望天的田建明,又看了看身邊臉色煞白的甘鳳蘭,忍不住咬緊了牙關。此時此刻,他真心希望自己是一個天生的啞巴。


    這樣就不用由他來自暴家醜了。


    自從迴到江口碼頭後,信息部部長李均被停止一切職權,由林子風掌管的保衛局收監看押。


    在平望鎮時,餘坤與李均的交談已經披露了足夠多的信息。


    緊急派往開封的信息部外勤人員也發迴了絕密消息,在那座廢棄的服務區對麵的公路山坡上,確實有十座無名荒墳,墳堆內一共找到十具高度腐爛的屍骸。屍體身上的纖維碎片表明,其中有四具穿著警式製服,另外六具穿的都是監獄囚服。


    信息部部長李均,居然並非像他自己在簡曆中所述的那樣,是一名勇斃暴動犯人的英武刑警。他的真實身份,竟然是一名弑警之後潛逃的囚徒!


    這個真相,像一顆在人心中爆開的核彈,震撼了所有人。


    這是互助會內部有史以來最驚天動地的醜聞。相比之下,老部長田建明在全員公議大會上被當眾彈劾,根本不算什麽大事。


    作為信息部的一份子,無論是當初看好並推薦李均的田建明,還是一直兢兢業業出生入死的許誌剛,還是才剛成為正式會員並對未來充滿期盼的甘鳳蘭,全都被這個消息震得六神無主。


    緊隨六神無主的巨大震撼過後,當然是無地自容的羞愧。


    身為這個星球上擁有最為逆天信息情報手段的強力部門,其一把手居然是個亡命天涯的罪犯和死囚?這件事不光是信息部本身的奇恥大辱,甚至對於互助會所提倡的新世界理想,同樣也是一記不容忽視的沉重打擊。


    窮兇極惡的囚犯殺警逃跑,這樣的事情無論放到哪個國家哪個時代都是大案要案。一向以追求生存秩序為己任的互助會不是毫無節操下限的政黨團隊,不會為了彰顯自身政權合法性而肆意捧吹讚頌對手陣營中的刑事殺人犯。


    獲悉真相後,許誌剛立刻第一時間向執事團遞交緊急提議,要求迅速封鎖這個消息,僅限於執事團內部商議。


    但是,資源部部長向文迪,以及工程部部長沈莉都堅決反對這個保密提議。執事團甚至為此進行了緊急表決,現存的十位執事投票之後,執事團出現了史上第一次棄權票大潮。


    林子雲、田建明、江歡、辛旭、袁平平五人投了棄權票,這是執事團創建以來最多的棄權票決議;向文迪、沈莉、潘紫煙三人反對保密提議,要求按常規在正式會員當中公布這個爆炸性新聞;盧長安與紀友富堅決讚同保密協議。


    盧長安特地專門發言,他認為這事影響太壞,公開後明顯弊大於利。當前互助會麵臨著地球聯邦(ef)與南方第二共和國政府的雙重夾擊,總體形勢已經不太樂觀,這種時候再來這麽一個消息,無異於自捅一刀,隻能讓親者痛仇者快。


    投票結果是三比二,一切按程序執行。


    不出所料,信息部的調查報告在公議大會上披露後,果然讓兩萬八千三百五十五位互助會正式會員瞬間炸了鍋。


    “信息部,甚至執事團的老爺們成天都在睡覺嗎?”一名來自西伯利亞的電磁步兵在內部公告板上用最大號的紅色字體發出憤怒抗議。


    “誰能告訴我,我們當中是否還有更多的叛徒和潛伏者?”昆侖號上的一名船員同樣在公告板上表達了憂心忡忡的疑慮。


    月球基地的一名電磁彈射器操作員的發言讓田建明失眠了好幾個晚上:“李均雖然沒有給互助會直接造成重大損失,但舉薦提拔他的相關責任人是否應該因為失察瀆職受到嚴懲?安會長一再重申的言必行,行必果是否已經成為紙上空談?”


    瀕臨失控的憤怒淹沒了一切質疑的聲音,直到此刻,公告板上的新發言仍在以每秒十多條的速度刷新著,宣泄著。


    許誌剛的喉結艱難地蠕動了一下,他像個被當場扭住的超市小偷,全身都充滿了不自在的尷尬:“我認為……我個人認為,這件事是比較麻煩,但並不是生死攸關的大事。李部長,哦,不,李均並沒有出賣互助會的利益,也沒有傷害到我們中的任何一個人……”


    “他是個殺人犯,還對我們撒了謊,這你總不能否認吧?”老工程師向文迪發出了嚴厲的質問。


    許誌剛低下了頭,他更希望自己麵對十幾個黑洞洞的槍口,也不要麵對這樣的問題。


    李均肯定完蛋了,但這樣一來,自己的位置就顯得很微妙了。老田受到了全員公議大會的彈劾,絕對不可能再出任信息部部長。那麽,自己這個三把手勢必會成為執掌信息部的第一人。可是,這種時候妄加惡語落井下石,既不符合許誌剛個人的道德觀念,也難免會讓自己在大家眼中的形象變得低賤猥褻。


    機動騎兵總指揮辛旭的發言解救了陷入尷尬的許誌剛:“我雖然投了棄權票,但我個人反對把這件事繼續鬧大。鬧大對我們沒有任何好處,也不利於解決問題。在對於這件事的處置上,我們應該堅守以理性為原則的基礎,努力將影響範圍和衝擊效果降到最低。李均,逐出互助會就行了。那個潛逃南方的叛徒,也要盡快找到並處決。”


    誰也沒有想到,向文迪卻仍然不依不饒,老工程師咄咄逼人的目光緊盯著已經汗流浹背的許誌剛:“就算暫且不提李均,那我想問一下,李均私自放走潛伏的敵方臥底,這事又該誰來承擔責任?如果說執事團授予李均的合法權力在他身份曝光的那一刻已經自行取消,那麽,許副部長,還有甘偵察員,你們又有什麽資格允許他放走互助會的敵人?我們的紀律,我們所提倡的生存秩序,是否在你們眼中一錢不值?”


    這頂帽子扣得忒大了點,幾粒汗珠頓時從許誌剛頭上滴了下來。坐在他旁邊的甘鳳蘭,甚至都要把腦袋垂到會議桌下麵去了。


    向文迪環視了周圍一圈,繼續加重了語氣:“你們可不要怪我老頭子說刀片子話,我饒了你們,全體會員可不會放過我們。公告板上正式會員已經上百人要求執事團全體成員辭職,還有人實名建議我們全體自殺謝罪!”


    “這是誰狗膽包天,胡說八道什麽呢?”盧長安忍不住跳起來罵道。


    向文迪舉手止住了他:“人家說什麽,隻要就事論事,就該耐心認真聽著。心眼和膽子一樣小,堵嘴不讓別人說話,那就隻能等著別人用槍來發表意見,這樣的道理,安會長已經說了很多,難道還需要我老頭子重複?”


    林子雲點點頭,打斷了有可能變成爭吵的討論:“那麽,在這件事情上,向工是否有什麽意見可供大家參考?”


    向文迪看了一眼田建明,繼續發言道:“我個人認為,信息部自從建立以來,始終沒有強調紀律和組織原則。作為互助會的核心機要部門,這個機構雖然擁有無可比擬的對外監控能力,但對於內部人員的控製卻是有嚴重問題的,信息部的內務科不但沒有起到監察監督的職能效果,相反還變成了唯部長李均馬首是瞻的私家打手。各位,我們需要一支由內到外都支持我們的信仰,擁護新世界生存秩序理念的情報工作團隊,而不是一個以各種利益糾葛纏結起來的小山頭。”


    “所以,我建議立刻暫停信息部的一切工作,所有人員全部交由保衛局控製,等待審核調查清楚後再重組編製,重建一個全新的,更可靠也更健康的信息部。”


    向文迪說完最後這句話後,包括許誌剛和甘鳳蘭在內的所有其他與會者,全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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