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峰環繞的山坳,當中一座巨大的墓園。當初為修建這座墓園,四周的小丘和樹林都被悉數推平,但現在這裏卻隻剩無數失修坍塌的墓碑,以及茂密的荒草,滿園一派淒涼的破敗景象。


    一架二十多米長的碟狀飛行器無聲無息地降落到山穀中的這片平坦的墓地上,精衛飛行器的艙門徐徐打開,早已在此等候多時的第113佰的士兵們立刻湧上來幫助搬運補給。


    樊茂才從自己的雙足步行器上跳下來,大步走向精衛飛行器。


    這裏是約定的補給投放點。


    他率領的這支部隊每天都在持續高強度行軍,一百多人的口糧和飲水都不算大問題,但兩百多台各種型號的機體平均每天移動近千公裏,加上電磁武器係統和戰術防護服的正常消耗,他的部隊每隔六十小時就需要補充一次雙極電池。


    各種型號的雙極電池,以及糧食、彈藥,加在一起足足有三噸重。為了保證行軍和作戰效率,第113佰沒有像正規部隊那樣攜帶輜重運輸隊,而是由來自十裏鋪的一架精衛飛行器定時運送補給。


    樊茂才私下裏認為,互助會的步兵其實更應該叫電磁步兵,因為這是一支由可控聚變反應堆和雙極電池支撐起來的武裝部隊。


    作為這支部隊的指揮官,他清楚地明白,如果真的爆發戰鬥,在沒有任何外援的情況下,第113佰頂多隻能保證二十四小時的高機動和強火力持續作戰。但不考慮部隊機動性的話,僅以長弓電磁步槍和戰術防護服參加戰鬥的步兵們則可以持續戰鬥作戰超過一周。然而,失去機動性的步兵,那就是縮守工事的防禦步兵,這在一向注重進攻的互助會戰術精神中幾乎就是坐以待斃的同義詞。


    機動騎兵,以及影武士部隊,對雙極電池的需求比步兵更大。互助會的各種武裝部隊都以高技術含量而豔光四射,但它們對後勤補給係統的依賴性同樣也高得驚人。在烏拉爾山脈前線,工程部軍工組秘密建造了一座女媧六代單段式可控聚變反應堆,為的就是方便步兵們就近補充雙極電池的損耗。


    “這是什麽?”樊茂才的目光投向了精衛飛行器艙壁上的幾件懸掛物,這些東西看上去像是一片片緊密銜接的六角形蜂箱,每件至少有兩米多長,緊緊貼在艙壁內側上,讓整個環形艙室顯得格外擁擠。上次運送補給的也是這架編號三十九的飛行器,但那時候他可沒看到有這種東西,這顯然是新裝的某種設備。


    “這是蜂群,工程部給你們的新玩具。”貨艙裏正在清點物資的那位後勤部女管理員隨口迴答道。“但是,樊佰長,請讓你的人離蜂群架遠一點,那東西才剛裝好,還沒有經過物理撞擊測試。”


    “哦……這是一種武器嗎?”那些密集的六角形巢孔讓樊茂才聯想到多管火箭炮。難道,這東西可以讓精衛飛行器擁有對地麵的區域火力打擊效果?這個猜測讓他激動起來,和大多數軍人一樣,各種威力超乎想象的武器總是能讓他心潮澎湃不已。


    女管理員的防護服頭盔打開著,露出一張清秀的白皙麵孔。幾乎所有長得漂亮的女人都喜歡打開戰術防護服的頭盔護罩,好讓大家能清楚看到自己容貌。當然,如果是樊茂才手下的兵,他可能早一耳光扇過去了。但對方是後勤部的工作人員,直屬智庫的管理員,犯不著由他來操這個心。


    女管理員的目光掃向貨艙裏忙碌的士兵們:“樊佰長,你很快就會看到它是怎麽發揮作用的,我相信工程部那邊的人已經把蜂群說明文件推送到你的賬號上。”


    “哦,謝謝。”樊茂才咕噥了一聲,抱起一箱雙極電池扛在肩上,跟隨著士兵們大步衝出貨艙。爭分奪秒卸貨,更換完畢後還要將用過的雙極電池裝箱裝迴貨艙內,用完的電池和沒用過的新電池重量相差無幾,這個過程需要花至少半小時。


    在這段時間裏,整個第113佰的戰鬥力,隻能指望山上負責值守的那個警戒什。


    所以,樊茂才總是毫不猶豫地把包括自己在內的每一個可用之人全部投入這場卸貨裝箱的奔忙中,以便讓危險時段盡可能短一些。


    一個小時後,完成補給作業的三十九號精衛飛行器噴吐著藍色光焰,迅速從山坳中升起。


    望著遠去的精衛,騎在步行器上的樊茂才心裏突然滋生出一個邪惡的念頭。


    如果阿巴坎別動隊的激光坦克此時正好開火擊落這架精衛飛行器就完美了。


    第113佰可以在兩小時內結束這場戰鬥,從而清除這個威脅著十裏鋪的心腹大患。當然,收拾那些激光坦克可能要費點神,但並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他晃了晃腦袋,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冷哼,將這個念頭抖了出去,隨後切換到通訊界麵開始查看工程部發來的說明文件。


    三十九號精衛飛行器結束對第113佰的補給後並未向東南返迴十裏鋪,而是向北朝著帝都廢墟的方向掠去。


    十五分鍾後,三十九號飛行器駕駛艙、後勤部女管理員、工程部軍工二組和樞密院搜剿參謀部完成了通訊數據鏈聯接,最後接入這條實時數據鏈的是第113佰佰長樊茂才。


    “三十九號飛行器目前飛行高度兩千米,速度零點三馬赫,已經抵達預計投放地點。”飛行員的聲音聽起來明朗輕快,顯然是個年青人。


    “蜂群投放準備完畢。”後勤部女管理員按部就班地最後檢查了一遍艙壁上那些六角形巢孔裝置。


    “我們這邊的智庫數據分析端口也準備完畢。”搜剿參謀部的值班員道。


    “那就開始吧。”軍工二組的負責人,一位精瘦的中年男子毫不猶豫地大聲道:“也讓我們看看,這東西的效果到底如何。”


    飛行器上的後勤部女管理員聽到命令後打開保險盒,扳下了裏麵的紅色雙股閘閥。


    三十九號精衛飛行器的艙體外壁上突然迸射出數以百計的黑色不明物體!


    這些拳頭般大小的東西飛出百米之後,紛紛展開六條纖細的反曲足肢,露出了零號機體的本來麵目。隨後,它們腹下藍色流光閃爍,袖珍電離子引擎提供的推力有效抵禦了地球重力對這些零號機體的影響。五百多隻改進版的零號機體像淩亂的落葉,隨即分頭掠向不同方位!


    “蜂群發射完畢!”


    “開始啟動蜂巢模式下的四元相位掃描數據整合!”


    樊茂才在自己的頭盔內屏上驚愕地看到,三十九號精衛飛行器下方的全息地圖像突然被數百盞螢火蟲照亮一樣,每一個環形亮團就是一隻飛行零號機體的掃描覆蓋範圍,無數擁擠在一起的亮團漸漸向四周擴散,它們就像無數緊密銜接的六角形蜂巢,將整個大地照亮。


    來自每一隻飛行零號機體的四元相位掃描數據,源源不斷湧入智庫的中央數據處理序列,並由智庫對所有發現的生物個體和物品器具進行歸納分析。


    四元相位掃描的三千米半徑是個眾所周知的短板,所以工程部軍工組準備用飽和覆蓋法來彌補這個缺陷。


    五百多隻新型的飛行零號機體,全部鋪撒開來足以覆蓋六千多平方公裏的地域。這種飛行偵察機體能持續懸空四十八小時,這意味著由它們組成的掃描巨網可以從空中動態搜索大片地表區域,即使是以機動性而見長的互助會機動騎兵,也絕對無法逃脫這樣的天羅地網。


    “二十四小時內,我們很快就能找到阿巴坎別動隊的藏身之處。”搜剿參謀部的值班員得意洋洋地說道。


    一個覆蓋麵積六千多平方公裏的偵測網,對百萬平方公裏地域進行掃描的作業效率,比隻有三千米搜索半徑的單隻零號機體提高了遠不止五百倍!


    樊茂才咽了一下唾沫,潤了潤自己幹涸的喉嚨。


    他帶著自己的隊伍向北行進了兩百公裏,然後停下來迎著清晨的曙光休整吃飯。有這樣一張漫天大網在搜索,他現在該做的是抓緊時間讓手下休息,否則等到發現敵人蹤跡之後,可就沒有多少時間來吃飯和休息了。


    第113佰的臨時駐營地選在某處山裏的河穀旁。附近有一池幽綠潭水,雖然春水尚涼,但勞頓多日的步兵們也管不得這許多了,不少士兵匆匆吃過飯後脫下戰術防護服,接二連三跳到齊腰深的水中洗浴嬉鬧起來。


    樊茂才也把自己脫個精光,毫不猶豫地鑽進了水中。浸骨的寒意讓他打了個冷顫,整個人頓時精神多了。


    “聽說了嗎?”同樣赤條條的晏什長不知什麽時候湊了過來,一臉神秘的表情,聲音放得極低:“會長還活著。”


    互助會車隊在普林斯頓遇襲事件的公告已由執事團向全體武裝者和自由平民發布,但這份公告行文甚簡,既沒有說己方傷亡情況,也沒有提發動襲擊的是什麽人。連互助會會長安秉臣的情況,也一字未提。


    有不少人認為,那位年輕的會長可能已經遭遇了不測,證據是事件發生後幾乎所有墾荒區和基地都進入了緊急戰備狀態,目前執事團正在尋找為此事負責的罪魁禍首。但也有人認為,安會長可能隻是身受重傷,證據是每月一屆的公議大會照樣如期召開。


    雖然所有有幸旁聽會議內容的正式會員一致對外守口如瓶,但有不少善於察言觀色之輩從他們的表情上猜出,那位年輕的會長多半仍然健在。


    各種不同的猜測在口耳之間悄悄流傳,即使在軍隊裏同樣不能免俗。


    晏什長當然知道所有步兵都會受戰術防護服內的四元相位模塊監控,所以他選擇了下河洗澡的機會與自己的上司兼老鄉樊茂才交流這個當前熱門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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