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零號機體巡偵隊獲得的消息,來自南方的國防軍增援部隊,兩個師大約有三萬人的兵力昨晚全部渡過黃河。根據無線通訊特征來辨認,這兩支部隊應是救國委員會轄下經過整編的第106師和第107師。據悉,他們將與苗文彬的第105師組成新一軍。與此同時,李大同所部的89師、91師和93師大部主力昨天也相繼離城向北進發,他們的目標似乎是西北方向的w市。”


    聽到家鄉城市的名字,安秉臣神色微動:“哦?李大同終於舍得放棄q市了?”


    困守q市劃地為牢導致李大同所部在戰略上始終處於被動局麵,更別提糧食和彈藥短缺等無法逾越的困難,這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掌握製空權的露軍戰機強力壓製的結果。伴隨著露軍第五集團軍的潰滅,北方戰區很少再有敵機出現。現在李大同毅然跳到城外向北進軍,不但重新獲得戰場主動權,同時也在抗戰救國的大義層麵上贏得不少加分。隻是,這一反常態的舉動後麵,不知是否有薛世傑那小子的功勞?


    “李大同隻留下一個團駐守q市,對我們入城放糧的人員限製,依然沒有取消。”


    安秉臣淡然一笑:“不用管他們,我們做我們該做的,他們願意視天下為囊中之物,那是他們的事。江口碼頭那邊,還有得讓我們忙。”


    渾濁的河水中,一片人喊馬嘶,工兵們正站在齊腰的水中奮力拆除組合式臨時碼頭。這些裝備已經完成了擺渡全軍過河的使命,它們將會被收集整理後運往前線,等待下一次渡河涉水的任務。


    岸邊堆積的大量輜重正在分車裝運,幾乎每輛卡車都嚴重超載,有時還要搭載掉隊的步兵,有經驗的老司機們望著前方泥濘的道路紛紛皺起了眉頭。這一路北來,他們就沒見過保持完好的高速公路,但這種級別的縣道爛路,能走多遠呢?


    幾名國防軍軍官模樣的人站在岸邊高崗上,憂心忡忡地看著路邊混亂的一幕。兩架國防軍塗裝的武裝直升機,唿嘯著從他們頭上掠過。連帽的雨衣遮住了這些人的軍銜肩章,但從群體站位上明顯能看出為首的正是最前麵三人。


    “這樣耽誤下去,恐怕要後天才能趕到合源。”說這話的中年軍官位於三人中間,兩鬢隱有斑白,麵色雖然冷峻但卻不失儒雅風度。這人名叫顧辰,本是國防軍中資曆深厚的宿將,現任新1軍的參謀長,軍銜少將。


    “咱們自從離開鄭州以後,沿途道路損毀嚴重,人車疲頓不堪,這速度已經是最快了!再快,人倒還撐得住,這些卡車可就難說了。今天光斷軸塌梁的運輸卡車就有七輛,爆胎的更多,好在平時訓練得法,現場換胎後還能繼續趕路。不過總走這樣的爛路,再是鐵打的車軲轆也受不了啊。沒有了彈藥補給,即使趕到合源也沒法對敵作戰。”顧辰右邊有位胸前掛望遠鏡的大胡子軍官看著下麵忙碌的工兵們,痛心疾首道。他是106師師長邵永明,一位從基層士兵一步步攀上來的職業軍人。


    “依我看,行軍速度完全可以放慢一些。把快速反應機動部隊抽到前麵去,摸清楚狀況,讓後麵也有足夠時間反應。打仗的事,總歸是有備勝無備。”顧辰左邊那位白麵年輕軍官開口說話時輕言細語,盡管聲音不大,但言談舉止之間卻不時透出一股與生俱來的華貴之氣。更奇的是,這軍官腳邊還站著一隻黑毛狼犬,那狗體形壯碩,高大威猛,全身上下居然也裹了一件特製的油布雨衣。“我和鄭州機場那邊聯係了一下,請他們調幾台直升機來,至少咱們可以不用走這些爛路。”


    這年輕人名叫高士奇,將門世家出身,先祖曾任太祖警衛團成員,自他之前連續三代都是國防部高官大員,戰前各大軍區的前三把手多為常來家中走動的故舊知交,故此在軍中一路扶搖直上,年僅二十五歲就輕鬆做到師長。高士奇雖然年輕,但卻非不學無術之輩,因環境熏陶加上家學淵源,倒也算得上頗知兵事。隻是他平生嗜養良犬,但凡見到血統純正的上品好狗,無論如何想方設法也要買下收養。家中蓄養各種名犬上百隻,外麵還置辦了多處高檔犬場,自行育種訓練,以狗會友,賽狗大會,鬧騰得不亦樂乎。江南之地,無人不知其“狗癡將軍”的綽號。


    如此種種,自然惹得別有用心者在背後暗諷其“玩物喪誌”。不過這高士奇背靠大樹,曆來我行我素,平日裏既不搭理朋黨幫派,也不牽涉各種官場是非,加上自己又有幾分手段,家中人脈關係再搭橋鋪路,混跡軍界幾年下來居然莫名其妙跨入將軍門檻。本來排在他前麵的那些資深同僚不是站錯隊遭到政治清算,就是經濟問題東窗事發被打入冷宮,陰差陽錯中反倒白白便宜了這位“狗癡將軍”。


    這次北上增援105師的差事貌似兇險無比,但高家搶先獲悉北方戰區露軍大敗的消息,當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打通關節,同時讓高士奇主動向救國委員會遞交求戰血書,再買通幾家素有人望的南方報紙大肆吹捧一番。


    最終,這高士奇順利坐上107師師長的位置,成為共和國建國後最年輕的師長。


    作為一路上當家的臨時主官,顧辰對高士奇這樣的火箭新星從未表露出任何明顯態度。但像邵永明這樣的兵頭卻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住臉上自然流露的驚愕和鄙視,可惜高士奇從來都不拿正眼看他,所以兩位師長雖互相隱約看不對眼,但卻沒有爆發的機會。


    聽到高士奇的發言,邵永明嘴角微微一撇,臉上露出難以覺察的鄙視神情。隻不過這表情被雨衣帽子擋了大半,旁人都沒看見。


    北方戰區特派員,身兼105師代師長的苗文彬多次發來急電,要求106師與107師盡快趕到合源,以便趕在露軍增兵南下之前發動反擊搶占先機,徹底扭轉北方戰區態勢。苗文彬,那是救國委員會欽定的新1軍軍長,今後在座各位的頂頭上司,雖然現在還不是,但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行軍速度放慢一些?軍長、參謀長都還沒發話,這種話應該還輪不到一個師長來大放厥詞吧?


    身為下屬,可以抱怨,可以偷懶,甚至可以陽奉陰違。但直接當麵否定上司的命令,這種事絕對是冒天下之大不諱的頂級禁忌。往古時候說,那叫僭越,目無尊長,甚至可以往謀逆上靠,就算放如今這時代,至少也是一個公然抗命,無組織無紀律的大罪名。


    再說了,他們可是共和*人,軍人以服從為天職。


    這狗癡將軍,是怕自己這師長當得太穩當了嗎?


    帶著對高士奇的無比蔑視,邵永明朝顧辰身邊跨了一步:“參謀長,要不這樣?我帶著師部警衛連去前麵開路,爭取趕在大部隊抵達前修複沿途坍塌路段。”他是工兵出身,對開路架橋之類的事並不陌生。多年的閱曆也告訴他,在麵對困難時,能盡快提出解決辦法的實幹者,往往才是最後的大贏家。


    跟著這狗癡將軍丟下隊伍去坐飛機享清福?他邵永明還沒幹過這麽丟人的事。自從當連長以來,隻要不是休假生病,他從來不會離開自己的隊伍百米之外。部隊就是他的生命,也是他活著的意義,他才是共和*人的真正脊梁。


    “也好,那就辛苦你了。我在後麵壓陣,幫你看著106師。”顧辰點點頭,臉上依然不動如山,但言語間顯然壓根沒有考慮高士奇提出的搭乘直升機的邀請。


    邵永明答應一聲,帶著警衛大步流星而去。顧辰看也沒看身後的高士奇,抖了一抖雨衣披風,徑直走下山崗而去。他身後的幾名隨從,趕緊三步並作兩步跟上去。


    高士奇望著這幾位的背影,又低頭看看自己腳下的愛犬“大黑”,悻悻然吹了一聲口哨,冷笑道:“這還真是..不識好人心。大黑,那咱們也走吧!”


    他身後的警衛員低聲問道:“師長,我們去哪兒?”


    按照事先擬定的行軍安排,106師在前麵開路,軍部行政人員和輜重走中間,107師殿後掠尾。


    “當然是去坐飛機了。你沒看到這爛泥路嗎?再大排量的吉普車也開不了多遠,我先到合源,去苗軍長那裏報到,你迴去讓黎副師長他們管好隊伍,隨時和我保持聯係。”高士奇似笑非笑道。


    在剛才那一群人裏,誰也沒有他信息靈通。北方戰區的露軍潰敗之後正處於全麵退縮狀態,此時此刻苗軍長滿腦子想的肯定是盡快出擊,乘勝追擊,所以才會一天幾通急電來催。


    這種時候,誰能先出現在他麵前,誰就能贏得這位年輕上司的好感。


    同為年輕人,高士奇當然認為,那位剛剛年過三十的上司應該更欣賞辦事效率高,行事不拘小節的實幹家,而不是唯唯諾諾,俯首帖耳的奴才。


    他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更堅信自己就是那種能笑到最後的實幹家。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武裝者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yago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yago並收藏武裝者最新章節